场上的人心里边都虚,因为这场大火和他们的安排都脱不了干系,唯独是当时蒙在鼓里的张治中最冤。
面对蒋委员长的问话,张治中说道:“本来约定是在点火欠发出警报,以让全城百姓逃难。但不知道是谁发出的信号,突如其来,还没来得及发警报,全城已然被官兵点燃……”
蒋介石沉默不语,只是冷冷地盯着酆悌。
酆悌心慌,赶忙说道:“属下事后去调查,发现是长沙南门之外的负责伤兵医院的小队因为判断事务,所以误放起火来,而且当时南城门还有枪声,第九战区警卫第一团团长也在。结果临近的几处地点,以为发出了信号,便跟着一起放起火来了。”
酆悌在推卸责任,很明显,他的言外之意是,那个当时在南城门的倒霉团长也有一份责任。
张治中自然知道以那小子的性格,不可能干这事了,而且人家事先也来提醒过自己,他于心不忍,便说道:“当时城中混乱,也来不及仔细辨查,直到事后才有人汇报给我的。想不到一时疏虞,竟然酿成了这样的灾祸。不过,当时战区警卫部队是来救灾的。”
后面这一句话的分量还是很重的,基本摘清了战区警卫部队的嫌疑。
蒋介石又沉默了起来,一干人等各自揣摩着他的心意。
沉默,铁一般的沉默,所有人都在等着蒋介石的处理结果。
终于,蒋介石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就这一次事件的根本成因研究,可以说不属于哪一个个人的错误,而可以说是我们整个集团的错误。这一错误的造成,不能不认为是我们的失败。”
蒋介石能如此评价这件事,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件事情的命令终究还是由蒋介石发出的,而且其中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误会,才落得这步田地。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的时候,蒋介石忽然语气一遍,又说道:“渎职殃民,一律枪决,张治中撤职查办!”
说完,蒋介石便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此刻张治中大脑中一片空白,浑身颤抖不已。
再看另外几人,早已经牢牢被控制在座位上了。
不久之后,蒋介石发来了更为具体的处理意见,这份意见除了印发出来之外,还有蒋介石的侍从副官亲自念给了在会议室的众人听:
“一、长沙警备司令酆悌、警备第二团团长徐昆,以辱职殃民,玩忽职守罪执行枪决;湖南省会警察局长文重孚,以未奉命令,放弃职守罪,执行枪决。
二、湖南省主席张治中,用人失察、防范疏忽,革职留任,责成善后,以观后效。
三、湖南省保安处长徐权,惊慌失措,动摇人心,革职查办。
四、长沙警备司令部参谋长石国基、参谋处长许权在讨,予以革职,通缉查办。
五、长沙市市长席楚霖弃职潜逃,革职留任。”
侍从副官的声音可谓是掷地有声,落在在场众人的耳朵里边却是如同惊雷一般,这道惊雷决定了在场所有与会人员的命运。
至于战区警卫部队的情况如何,没人提及也没有人想去问,各自都是自顾不暇的状态,哪有功夫去关心别人的生死?
……
那么酆悌既然已经提到了战区警卫部队曾经出现在南城门,而且曾在哪里开过枪,那为什么战区警卫部队却没有任何一人因此而受罚呢?
事情得挂在那名被张天海击伤的中尉身上,对于那名中尉而言,当他得知长沙那场大火的规模的时候,他的内心里边是充满了对张天海的感激。
中尉名叫贺住光,对于他而言,他认为平时恪守军令是绝对没有错的,而第九战区警卫第一团团长张天海命令他开城门,他不开,当时他也是没错的。
可当长沙城里的那把冲天大火烧起来的时候,贺住光才发现,他不仅错了,而且还错得离谱。
那声在南城门的一枪,自然也动静不小,尤其是在深夜,大火才刚刚燃起的时候,所以当贺住光住院的第二天,军统的特务就找上门来了,调查大火当晚南城门的情况。
只是酆悌不知道的是,这支调查队伍是来自军统戴笠的直接指令,为的就是查清楚真相,是完全没有动用到酆悌那条线的人的。
因为在高层看来,长沙的这把大火是和长沙的这帮人的责任是分不开的,如果是动用他们那条战线的人,极有可能是查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的。
“当时,张团长的手中有一份是长沙警备司令部签发的通行证,所以我就将张团长的部队放过去了,后来,他就命令我打开城门,说这城里边马上就要起火了,如果我不放就是愧对于长沙人民,并且要枪毙我。当时,火已经燃起来了,我没敢放行,张团长直接就朝我的腿上打了一枪,随后带着部队控制了南城门,并且把我的部队也调动起来了,后来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贺住光躺在病床上对旁边来负责记录的军统工作人员说道。
贺住光这个人,总的来说还是一个比较有良心,而且比较正直的人,尤其是在原则上面,他感恩于张天海将他救了出来,如果不是那一枪,可能过几天军法处的枪就该顶在自己的脑袋上了,倒是还要顶着无尽的骂名而遗臭万年。
但行好事,不问前程的做法是对的,就比如此时的张天海,不也是因为去救长沙百姓,然后在路途之中得到了这些人的帮助和赞许么?
“你确定你说的话准确么?”军统领头的特务开口问道,看上去是中校军衔,显然,他在军统里边的级别并不低。
“我确定。”贺住光点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
“好。你说的所有话,这里都将记录下来,并上传给上峰阅示。”军统中校点了点头,语气十分严肃。
在军统中校离开之前,贺住光说了一句:“辛苦长官了,此时和张团长没有关系,当时确实是火起了以后,张团长才逼我开城门的。”
军统中校听了这句话之后,点了点头,随手行了一个军礼,说道:“感谢配合,好好养伤吧,这件事很快就会调查清楚的。回头好好感谢人家张团长去吧!”
说完之后,军统中校就离开了这拥挤的病房。
军统中校的话,如同是一道雷声,响在了贺住光的耳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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