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电视剧里的情节差不多,杨雪和骆玉珠开启了攻防战。
杨氏集团在玉珠集团的展厅对面开了一家更大的店,骆玉珠就让设计部搞了几款和杨氏集团主推的首饰撞车的产品。
杨雪攻击骆玉珠抄袭,为了左证自己的论点,把年前才出狱,却又重操旧业,制假售假的大狗到玉珠集团五金厂工作的消息散播出去,在小商品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当年大狗和陈金土设计陷害陈玉莲的事闹得很厉害,严格来讲,骆玉珠也是受害人之一,而大狗是陈江河送进监狱的,扭脸他们又把大狗招进五金厂,那能有好事?
骆玉珠让陈大光威逼利诱小商品城商户签署联名信的事,还能用这是陈大光污蔑自己来分辨,毕竟俩人私底下的交流,别人不知真假,大狗进五金厂的事,有照片有人证,根本无从辩解,搞得她在评选义乌十大杰出女性这件事上很被动,与此同时,小商品城的商户发起了以陈玉莲替代骆玉珠参加评选的请愿书运动,于是相关部门和社会舆论乱成了一锅粥。
像这种事吧,普通人谁也不在意,名单基本内定好了,现在事情闹这么大,官方不得不对外宣称正在考虑把候选人名单做一些调整,毕竟人家林跃的妈这些年来帮小商品城的商户争取到不少好处,骆玉珠呢?她的玉珠集团又没把利润分给大伙儿。
有意思的是,跟坊间流传骆玉珠让陈大光威逼利诱商户搞串联的时候,她极力否认,拒不退选不一样,金华市的媒体人去采访陈玉莲,陈玉莲的回答是自己不会参选义乌十大杰出女性,快60的人了,现在就想过安稳清闲的日子,这种荣誉不如留给比自己更年轻,更需要激励的后辈。
陈玉莲推辞不受的消息又引发一场热议,再看看骆玉珠,一个视名利如浮云,一个吃相难看,反正话说得很难听,骆总很生气,把这笔账记到了陈玉莲的头上,认为这件事背后一定有林跃的影子,母子二人故意让她难堪。
大约在同一时间,一篇帖子出现在网上,内容是讲骆玉珠作为玉珠集团的总经理,对争当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名头很上心,但在赡养老人这件事上,那是一点人样儿都没有。
要知道骆玉珠最近才通过小儿子陈路见到了骆大力,对方声称是来赎罪的,她对此表示怀疑,还把人给赶走了,扭脸这件事就被捅到网上。
有陈玉莲这个比较对象,她一下子成了小丑,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令她几近抓狂,她甚至跑到骆大力家里,跟这个十几年前偷走陈家村村民卖大麦的钱,险些让她蹲大狱的老家伙吵了一架。
回公司后注意到员工们偷瞄她的眼神,心里的火怎么压都压不住,最终翻开手机外盖,拨通了王旭的手机,告诉他不要在意陈江河的话,去找胡丽,按原定计划行事。
这一次她一定要让陈玉莲母子好看。
……
临近中午。
净居禅寺后山。
阳光驱散了山前的雾气,站在青石板路向南远眺,可以看到寺前村外一块块的绿地,也能瞄见寺院内佛塔外廊打扫卫生的僧人,隐隐约约有察察察的扫地声入耳。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也不接我的电话。”
一道熟悉的声音由后方传来,邱岩回头一看,发现是这几天疯狂逃避的男人,心情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我……我……我没带手机。”
“这个借口十分拙劣。”
林跃走到她的身边,也在凉亭的长凳坐下,把腿跨过去,面对山下。
“记得上次带你来这里还是十年前,你期末考试没考好,在家里闹情绪,赌气不吃饭,谁哄也白搭。我当时就想,这小丫头长大以后一定很难伺候,谁娶了她那真是倒了大霉。”
听他提起从前,问罪的事一带而过,邱岩心头的慌乱消了一些:“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别人不开心,发发脾气,闹一场,甚至摔摔打打砸点东西也就释然了,你呢,就为难自己,跟自己较劲,说好听点这叫温柔,叫成熟,叫性格好,其实所有的悲伤与痛苦都闷在心里,时间久了,难免心气郁结,对自己造成伤害。伴侣是什么?不就是能相互分享,相互扶持,一生陪伴的人么,所有问题都自己扛,那两个人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邱岩低下头,看着亭下茂盛的夜草,发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很快,记忆中的林大哥没少像现在一样安慰她,但是以前的话题从未涉及男女之事。
林跃继续说道:“你一向能听进我说的话,唯独那次,最后我把你带来这里,告诉你这是我用来逃避尘世喧嚣的避风港,不过好笑的是,那天的山风很大。”
邱岩没有说话,她没忘,应该说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风吹山岚,红叶隐约,禅唱西来的场景,内心的躁动和血热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也是她最近几天都往这里跑的原因,只是……山还是那座山,寺还是那座寺,亭还是那座亭,竟始终找不到那时的感觉,她认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因为当下面对的是一个死局。
“其实……当年我不是因为成绩不好,是因为偷听了爸爸和妈妈的电话,妈妈说她不想回国了,准备念完书就留在那边工作,还非常明确地告诉我爸准备放弃对我的抚养权。”
林跃点头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
“要不然那年寒假你为什么大部分时间是在陈江河那里过的。”
“我爸说你出差了,没时间照看我。”
“没错,我出差了,去美国,找你妈。”
难怪!
邱岩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林跃是在那个冬天和她妈认识的,他怎么和张雪谈的,她不知道,反正张雪对他的评价很高,还说要不是他,这个家已经毁了,更别提由三口之家升级成四口之家。
“林大哥,谢谢你。”
她本想给他一个真诚的,感激的微笑,然而一想到即将面对的问题,鼻子一酸,无助与难过涌上心头,她赶紧把脸转过去,装作梳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趁机抹掉眼角的泪水。
“呵……唔,你看,雾都散了,那些红枫好漂亮啊。”
她想让一切看起来很自然,但是鼻音出卖了她。
林跃故作不知,顺着她的指向看去,侧方的山谷里白雾徐开,枫树的红贴着一抹烟润呈现在眼前。
“深秋了……”
邱岩的关注点不在他的感慨上,因为山风送来一股清香,也不知为什么,好似久渴的人饮下一捧甘泉,内心的烦躁和迷茫一扫而空,这是清晨的山风做不到的事情。
就是这个味道。
就是这个味道!
十年前,林跃带她来这儿的时候百花盛放,一片锦绣,她以为这是某种花的味道,不赌气后在附近找了好久,要不是林大哥拦着,搞不好连后山都要翻个遍。
今天再次闻到,已经长大的她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让她放松下来的不只山光与禅唱,这股香味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现在是深秋,山上也有花开,不过数量不多,且和春天开的不是一批,那为什么?
便在这时,林跃递给她一瓶水。
“喝点水吧。”
“谢谢。”
邱岩道谢毕,接住他递过来的矿泉水。
“等一下。”
就在林跃准备去拧自己怀里的矿泉水瓶的时候,邱岩叫停了他的动作,把脸凑近他没有缩回去的手臂,在衣袖附近嗅来嗅去,侧面望去像一只捕捉到美味的小猫咪。
“这股味道……原来是你身上的。”
邱岩怔怔地看着他,虽然眼泪擦掉了,但是眼圈的微红一时半会儿消不了,配上那张满是疑惑的脸,看起来有点好笑。
林跃故作惊讶,抬起手臂闻了闻:“是很难闻吗?”
“不,不,很好闻。”她急忙摆手否认:“林大哥,这香水,你是在哪儿买的?”
“就科隆的4711啊,因为上午去机场接了位重要的女性客户,为表尊重,早晨出门时喷了一点。”
“不对,科隆4711不是这个味道。”她很肯定地说。
“那应该是一路爬上来,身上出了不少汗,古龙水的味道有变化。”
汗水能够改变古龙水的味道?
这是什么化学反应?
邱岩顾不上这么做暧昧不暧昧,应该不应该,把他的袖子往后一撸,脸凑过去,鼻翼一下一下耸动,嗅得十分认真。
今天,她必须找到这股香气的源头。
“你这……没必要吧?”
邱岩把头抬起来,看看他的脸,抿了抿嘴唇,非常突然地把头探进他的怀里,脸埋在衣领的位置深吸一口气。
小时候她经常这么做,林跃倚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她做完作业,就会拿着语文课本钻进他的怀里背诵古诗,但自打跟着父母走出国门,直到今天再没做过这种事。
她其实很紧张,害怕被他推开。
不过并没有。
“还真是。”
她不敢太放肆,深吸两口后把头撇开,还装出一副认真研究新发现的严肃脸,可惜她并不了解,自己耳根的红有多鲜艳。
“这是怎么来的?有看过医生吗?”
林跃笑着说道:“天生丽质。”
“林大哥,你想说自己是男版香妃吗?”
“咦,你在国外也看《还珠格格》吗?”
《还珠格格》是1998年上映的,算算时间,邱岩那时候在美国读中学。
“我看的是小说,一位华裔同学给我的。”
“哦。”
想想也是,琼瑶的书在90年代很火,而邱岩这个年龄段的人正值情窦初开,幻想爱情的人生阶段,华裔里那些80年代中后期随父母移民美国的少男少女,喜欢看她的书很正常。
“林大哥,上次你急着离开,说去上海一趟,是杨氏集团那边出事了吧?”
聊到琼瑶的书,里面的矛盾设计随之出现在脑海,大凡男女之事,多是因为误解或者误会造生遗憾,回想起跟来昂的对话,踌躇良久,她选择直面这个问题。
“是杨氏集团出事了,骆玉珠把上次我在你家跟她的谈话告诉了杨雪的母亲。”
骆玉珠和林跃在她家的对话?
邱岩想起来了。
“毁掉杨氏集团,拖垮玉珠集团,一石三鸟那句话?”
“对。”
“你不是讲,这话是反击用词吗?当不得真。”
“可是凭我跟杨天赐的关系,你觉得杨雪的母亲会信吗?”
“确实。”当年林跃可是给了杨天赐一个大大的难堪,杨雪能因为喜欢他不在意这种行为,她妈就不一样了:“那……事情解决了吗?”
“跟解决差不多”
“什么意思?”
林跃想了想,小声说了几句话。
邱岩听完整个人傻掉了,好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是挺有说服力的,当年我爸私下里总夸你脑子活,办法多。林大哥,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但……这样做真的好吗?”
“那你觉得,父母插手儿女的感情问题,这样做好吗?”
这句话把她问住了,因为她正担心自己也要面对这个的问题。
“不说她了。”林跃摆摆手:“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一直躲我,还跑到这个地方独处,不要拿你没事来敷衍我,你知道,这话骗不了我。”
“我收到斯坦福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
“这是好事啊。”
“可我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深造。”
她当然不是因为这件事故意躲他的,实话实说又做不到,没办法,只能拿这件事当做借口:“不过听了你的话,我已经想通了,社会这所大学能教给我的,远比书本上的东西实用。”
“你……不再考虑考虑?”
邱岩露出她的招牌微笑,轻轻摇头,杨雪的事给了她一个启示,或者说面对父母的勇气。
受制于杨天赐的遗愿,杨雪逃避了十年,这十年过着怎样的生活……她能够体会,也可以理解,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她不想走杨雪的老路,明白逃避无法解决问题,至于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吧,既然你都决定了,那我只能选择支持了。”说完这句话,他从身后背包拿出一个用彩纸包裹的小盒子递过去。
“这是什么?”
“记得以前每次出差回来你都会缠着我要礼物。”
小孩子嘛,只想要礼物,现在长大了,她不想要礼物,她想要……人。
“谢谢啊。”邱岩一脸温柔地看着他,眼神对比以前有着明显不同。
“快拆开看看。”
“嗯。”
她点点头,把外面的彩纸撕开,丢进亭子里的垃圾桶,扣住礼盒外盖打开。
“八音盒?”
她打小就喜欢这个,林跃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带一个不一样的,这些年来,形形色色的八音盒不仅装满展柜,连书架都占去大半。
用张学的话讲,别人巴不得塞满书籍,以显示自己的博学,她倒好,这些年读了不少书,可是房间里摆的什么?八音盒!关键是一个都舍不得丢,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这个情有独钟,还记得当年一家人去美国,她拉着邱英杰买了个大号行李箱,说放自己的衣服和书,结果到了美国一打开,嚯……满满一箱子八音盒。
没错,那都是林跃送给她的。
不过今天这个八音盒与以前的八音盒有很大不同,玻璃罩内是雪景,雪景中间有一男一女两个陶土小人,打开开关,伴着《梦中的婚礼》,两个陶土小人以螺旋轨迹越靠越近。
以前他送的八音盒,要么是以翩翩起舞的女孩儿为主角,要么是能变幻颜色的水晶天鹅,要么是飞旋的木马,可乐的不倒翁……
“知道这个八音盒跟以前送你的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她摇摇头。
“里面的陶土小人是我捏的,《梦中的婚礼》是我的弹得,怎么样?喜欢吗?”
她刚要说喜欢,林跃的手机响了。
“喂,李铭啊,不是说了,没有要紧的事不要打我这个号码吗?”
“跃哥,你那个手机关机了,我也是没办法,只能打这个了。”
“瞧你这慌张劲儿,出了什么事?”
“是……是……跃哥,你爸来了,现在……现在玉珠集团的会议室接受记者专访。”
“好,我知道了,等新闻稿出来记得发我一份。”
“跃哥,你怎么……怎么一点不着急呢,他是骆玉珠请来的,肯定不会说你的好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