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一片混沌,空气中弥漫着黄沙的味道,天空一片昏暗。狂风席卷着砂砾,击打在戈壁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边境苦寒,冬季惯来如此,鲜少有晴朗的日子。西门关的百姓们此时大多在家围着火炉,喝着热酒,吃着熟肉。任凭外面风沙大作,树木摧折。
军营的主帐内,一个面容坚韧的女子,躺在床上浅眠。乌黑的秀发以檀木簪子束住,身上还穿着黑色的护甲。汗水大滴大滴地从额头流下,而后滑过细长的睫毛,从刀削般的鼻梁落下。眉头紧蹙着,指尖发白,似是做了噩梦。
从做上镇西军的主将的那一日起,微生凉的睡梦就再也没能安稳。坐在她父亲曾经坐的位置,她并没有她曾料想过的那般喜悦,反倒是无尽的压力,几乎要把她吞噬殆尽。
今年朝廷拨到西门关的物资较之去年少了许多,摆明是想要打压她的威风。倒也是可笑,打了败仗要被这些老不休的群臣在背后指指点点,打了胜仗就开始惴惴不安,在皇帝面前给她上眼药,生怕她的风头太盛。
微生凉从睡梦中醒来,拿帕子擦了擦脸颊。没由来的不安感充斥着心脏,她不禁皱了皱眉。她有种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悄然酝酿着。战场厮杀多年,正是对危机的预感,让她一次次化险为夷。
不由得笑了笑,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带着些许的凉薄。喃喃自语道,“估计是独孤信又在蠢蠢欲动,要出手了。”明明晚秋的时候刚打了一仗,他就不能消停些。
她的神情无哀也无怒。随手扯过盖在身上的大氅,快速地穿套上盔甲,径直走出了营帐。
守卫营门的都尉看到将军出来,恭敬地行了礼。微生凉手抬起,都尉便直了身体,继续站岗。
军营上方的天空难得清明了一些,只不过远处风沙还在狂舞,砂砾卷着石头遍地走。这也算是西门关的气候特色了,整个南国独一份的存在。明明是同一片地方,却能一边晴空白云,一边狂风大作。
这一年草原虫害严重,收成亏欠。漠北军和镇西军在秋天打了一场夺粮之战,大败。独孤信连带着漠北军都安稳了两个多月,不过根据微生凉对自己的死对头的了解,他要是按捺得住不出手的话,那就不是独孤信。
“传我号令,全军戒严,弩搭上箭。”微生凉眯着眼看着晴朗的天空,作出命令。
“是。”都尉匆忙地传下号令。将军传下号令自然有她的道理,他们只要执行就行了。
“独孤信,这样的天气,要是真敢来,我要你有来无回。”微生凉握住剑把,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和嘲讽。
高高的城墙上站着稀稀拉拉的几个士兵,瑟瑟缩缩地站在风中,城防看起来颇为松懈。
漠北二王子,也就是漠北军的统领独孤信,带领着十多个人的精英队伍,伏在距离城墙数十米的天然土堆后,看到松懈的城墙心中大喜,不枉费他忍气吞声了两个多月,这一次,他一定要打微生凉一个猝不及防。从箭筒中抽出三支箭,弓拉出满月,松手,悄无身息地射杀了三个站岗的士兵。
又从箭筒中抽出三支箭,稳稳地搭在弦上,手臂绷紧,松开,射出。却被空中另外的一支箭从空中打开了。这样的爆发力,预测力,也就只有她了。独孤信眯了眯眼睛,撇了撇嘴,暗道今天可真不是个好日子。
“微生凉,这次便放过我吧,咱们下次再决一雌雄。”独孤信轻佻地说,一脸的桀骜不驯,身体却如一把蓄势的弓,肌肉绷紧着。从土堆后面站了出来,十多个属下见状也拔刀站在了独孤信的身旁。
电光石火间,一只铁箭破空而出,以快地离奇的速度射了过来,没入了独孤信的肩膀,独孤信手拽住了箭尾,硬生生地把急速的箭停了下来,闷声轻哼了一声。这一箭,若是没停下来,他这肩膀可要废了。
“独孤信,今日便放过你了,不过你可得记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大丈夫,所以一决雌雄什么的,你还是和别人去比吧。”微生凉站在城墙之上,身后是众多的士兵,面色冰冷。
“狠心的女人。”独孤信笑眯眯地说,丹凤眼挑起,带着戏谑的笑意。鲜血接连不断地从肩膀流出,独孤信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独孤信的属下们无不怒目圆睁,却不敢说一句大话。这镇西将军的箭,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们可没有他们殿下的本事,能徒手把箭停住。惜命的他们选择闭嘴。
微生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我的箭很昂贵的,可是上好的铁打的,下次见面,记得还。”
“我独孤氏一定会加倍奉还的。”独孤信咧开嘴笑了笑,飞眉入鬓,吃痛地捂住肩膀,带着部下离开了。
“老大,为何要放过他们。”前锋将老铁气急败坏地问微生凉,在他看来,今日分明是把独孤信弄死的大好时机。
“这边境日子无趣,总得寻点乐子,而且没了独孤信,还有别的独孤什么呢。”微生凉攥紧了手中的剑,神色晦暗不明,长剑出鞘,耍出冷冽的剑花,剑气所至,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裂痕,似乎要斩去某种意味不明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