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一家小茶寮歇脚,店主是个胖乎乎的,笑容可掬的生意人,店里还有个十多岁的精干地像是个猴一样的小帮工,在那里烧着炉子,茶壶咕嘟嘟地响着,冒着热气。
茶寮的窗户开着,冬日的阳光就从窗户那里透了出来。微生凉就和独孤信面对面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胡聊。小黑和月红在偷摸着吃店家种的花,微生凉不悦的目光放在小黑上,小黑便傲娇地扭过了头,把那花咀嚼了几下,咽到了肚子里。
气氛融洽地像是已经相处了很久的老朋友。
对于微生凉来说,独孤信是一个很好的敌人,折腾来折腾去,她也没能把他杀死。
她不会因为敌人弱小而停止战斗,也不会因为敌人强大而放弃战斗,所以遇到一个势均力敌,还能在她的剑下活得那样长久的人,她其实是很怜惜的。虽然欣赏自己的敌人,是一件很傻的事情。
七年前战场上针锋相对,刀剑相向的时候,微生凉也未曾料想到,这场战争,会持续了七年之久,她也从战争之初的前锋将坐到了一军主帅的位置。血与肉,刀与剑,不死不休,愈战愈烈,这就是战争。
小帮工把茶壶端到了桌上,斟到了茶碗里面,茶水散发出袅袅的热气。
独孤信笑着说道:“若是没有了你,这南国尽归我手。”
微生凉透过白茫茫的热气,看到了独孤信清亮坚定的目光。迟疑片刻,笑道:“便要看你的本事了。”
独孤信轻声说道:“山河如倾,你如何自处?”
微生凉吹了吹茶碗,“那也是我棋差一招,技不如人,该以死谢罪。”
从一个热血青年,到一个疤痕遍布的成人,微生凉知道,要想从战场上的硝烟中摆脱,唯有一死,但是她不能死在自己的敌人手中,这是对于一个披坚执锐,征战沙场的人的耻辱。所以,独孤信,即便拼尽全力,我也要死在你的后面。
“我其实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好几次能把我置之死地的时候,反倒放我一条活路。”独孤信藏了许久的心事,就这么明明白白地问了出来。
“因为知道你必定会还,这也是我作战的筹码之一。”微生凉神色淡淡的,平静地喝了一口热茶。
独孤信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蔽住了琥铂色的眼眸,他在期待着什么样的答案?七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由陌生人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别的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仅凭着她一个拔剑的动作,他便能从中揣测到她出剑的角度,出了第一剑就能揣测到接下来几种的剑术。她的作战方式惯用的也就是那几种,不时地出一些奇招。不过也仅限于此,再也不多了。
他曾恨过他的母亲,因为如果她不是卑贱的汉人女人的话,他也不必被派到战场上,远离权利的中心,无缘于单于之位的争夺,承受着父亲和兄弟姐妹的轻蔑。当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微生凉也是汉人,而且是个女子。但是他不讨厌她,反倒有些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