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喝地高兴,道了句,“当知虚空生汝心中,犹如云点太清里,况诸世界在虚空。”从容地把头摆正,放在铡刀下。风流冲着微生凉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抚慰。白发如瀑,光线流转,铺洒在断头台上。微生凉就跪在断头台旁,盯着那白发,出神,风流的头发真是好看。内心如同一汪死水,再无波澜。
一旁的护卫们把刑场团团围住,怕微生凉来个劫法场什么的,不过显然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光是杀入重围,就已经让微生凉疲惫不堪,再无多余的力气把风流这么大的男人扛着,再逃之夭夭。
刽子手看了眼监察的官员,不知如何是好。当处刑的令牌落到地上时,那汪死水惊起了千层万层的波浪。微生凉眼睛眨也不眨,看着那把刃如秋霜的刀,怎样落下,怎样咬住了风流的脖子,怎样把风流的脑袋和身体分离。头断,血流。
微生凉稚气犹存的脸颊面无表情,就盯着那个漂亮的头颅,鲜血流淌地到处都是,微生凉觉得眼眶有些热,一摸,有风流的血,有她的泪,血腥味黏稠地化不开。微生凉叩首,脸上都是风流的血。压着嗓子说道,“先生走好,我一定为您洗净这不白之冤,我要那皇帝血债血偿。”
微生凉晃了晃身子,走了下去,满脸的血,满身的血,看不清表情。
没人敢拦住她。最近边境战事吃紧,要是敢招惹了护国大将军微生行云的独生女,怕是要惹出大的祸端,更何况,风流的死的确是无缘无故的,是天下文人的痛。
李容和作为风流的关门弟子,为风流收殓遗体。叛国之人,能允许收殓。已经是皇恩浩荡,不许立碑,不许立牌位,违令者,杀无赦。
往事如云烟,不思量,自难忘。萦绕心头,疮痍遍布。
桌上的菜吃的七七八八,月色昏暗,渡看不清微生凉的神情,有个问题,七年之后,他还想再问一问。
“微生凉,七年前的那场政变,如果能重来的话,你会作何选择?”渡放下筷子,给自己斟酒。
“选不选,有什么区别吗?”微生凉手顿了顿,迟疑了几秒,继续夹菜。
“从前的你,是无法原谅现在的你的。”
“现在的我,选择原谅从前的自己。”微生凉迟疑了几下,苦笑了一声。
“也是。人活一世,哪能不磕磕绊绊,头破血流,犯下几个没法弥补的错。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渡把酒杯端起来,微生凉也端起酒杯,两人对着天地,接连浇了三杯。相对无言,各自回房安歇了。
杯盘狼藉。
这一夜,驿站起了火,大火冲天,烧红了半边天。按照惯例,发生大火的话,邻里之间是必须派人手去救火的,拿着政府发的小牌子,若是事后清算,发现有人见火不救,可是要判刑的。
不过今日的大火,倒是奇怪,衙门也没来人,邻里间也不救火,一家拎了两桶水到驿站外面就算了,驿站里的奴仆和大小官员救火也是极其怠慢,看着倒是颇有几分泰山临崩,我自岿然不动的意思。锦衣卫们倒是苦了,大半夜地闻到烟味,竟然是起火了。衣服都烧得不成样子,不仅烧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洞,还被熏黑了。这才是他们到西门关的第一晚,这镇西将军就对他们出手了。
大火也不蔓延,就偏偏烧着驿站一块地方。吴缘来指挥若定,给众人分配任务,花了半个时辰就把火势平息了,不过驿站是没法住了,烧得不成样子,到处是断壁残垣,草木也烧地秃了,花不是花,叶子不是叶子,树枝不是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