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她降临》 第1章 《愿她降临》作者：温泫【完结+番外】 简介：有人问过陈煦，周颂宜骗了你，你不恨她？ 陈煦不语，却在心里一遍遍描摹她的样子。 恨她？ 他恨不得周颂宜玩他一辈子，只要不抛弃他。 # 平川往事 第1章 月光 宜襄市十一月。 不过买个咖啡的功夫，夜空中就飘起了细密的雪粒，雪粒飘进脖颈，融化后剩下一阵冰凉。 周颂宜拎着咖啡上车，一边打开导航开车，一边点开好友林栀发来的语音消息。 “德馨艺术馆那边一楼和二楼，明天下午正式开放。” “这会儿还开着，你先去看看布置有什么问题。” “对了，你的作品我就随便放了几幅看效果，具体方案明早七点我再给你。” 周颂宜趁着等红灯时回了个ok，顺便关心了几句，立刻就收到了林栀的严厉警告。 “开车不准玩手机！” 周颂宜一笑，叛逆地又回了个表情包。 倒计时结束，周颂宜顺着导航左拐。 直行了几百米后，车停在了德馨艺术馆对面的停车场，周颂宜拎着包走进大门。 艺术馆办展，林栀当了负责人，周颂宜压了许久的年少拙作，也自然没逃过一劫，被林栀软磨硬泡了许久，还是拿出来见光了。 馆内灯光柔和，就连周颂宜初中时随手涂鸦的一只秃毛鸭子，此刻她都觉得好看了不少。 虽说秃毛，但这仅有的几根毛却毛色泽饱满。 还是有可赏之处的。 “还真是。” 周颂宜轻笑，突然就有些赞同林栀的鬼话。 馆内明天用于展览的有一楼和二楼两层，看过一楼，周颂宜简要记录了几处暗角的布置问题，就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更加宽敞，也更加空旷。 绿植只有寥寥几盆，此外就只剩下一张白色小桌和空中悬着的流光溢彩的水晶蝴蝶吊灯。 吊灯在灰黑色的地板上投下细碎又璀璨的光影，还有部分落在墙上挂着的画作上。 画作很多，周颂宜却一眼看到了正对楼梯的那幅画。 画中的少年穿着白色衬衫，靠坐在湖畔的柳树下，波光粼粼，在少年脸和修长的脖颈上洒下光的吻痕。 少年微眯着眸子，双手分开撑在两侧，桃花眼潋滟，却又神色慵懒，漫不经心地目视着前方。 空旷的天地，周颂宜感觉一瞬间天旋地转，就只剩下了自己和眼前的这幅画。 她作画随心所欲，不考虑时间缘由也不会去刻意纪念什么，更不会记住所有细节，可眼前的这幅画。 这幅画中的这个人。 周颂宜却记得一清二楚。 那是她少不更事时，算得上欺骗过，亏欠过的一个人： 陈煦。 “嘀嗒。” 周颂宜骤觉，看了眼时间，墙上挂钟的指针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溜到了十一。 十一点，艺术馆闭馆。 周颂宜回神，动作迅速地检查了剩下的地方，拿出钥匙转身下楼。 白色阶梯要走到尽头时，像是受到什么奇异的指引，周颂宜下意识地朝大门口多看了一眼。 视野中闪现过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匆匆忙忙的高大身影。 等周颂宜关上门再出去寻觅时，白茫雪天里，匆匆的人海中，那个黑色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周颂宜上车，迎着风雪，回家休息。 一扇窗户，隔绝了漫天雪花与满屋温暖，玻璃的两面附着冷热的温差。 风雪夜晚安眠曾经是周颂宜最喜欢的安睡环境，后来就算不喜欢了，也还是顺着习惯安稳入睡。 可今夜，周颂宜睡得却不安稳。 过去的二十多年像是一部旧电影，在她的脑海中一遍一遍播放，时不时会卡壳，然后将那卡顿的部分反复播放。 模糊不真切，周颂宜一晚上都没想想起的那些片段，直到在大雪过后的这个午后才全部想起。 次日黄昏，暮色沉沉，德馨艺术馆内热闹非常，周颂宜总算赶在七点前到了门口。 到的时候林栀正双臂环胸，在门口等着她，眼神里透着比气恼更多的惊喜。 “你幸好没迟到，你要是迟到了可就真的要错过一个大大大单子了。” 周颂宜一头雾水，问道：“什么大大大单子？” 展览这不是才开始不久吗？ 林栀挑挑眉，神神秘秘地开口：“等下你就知道了，”说着说着绕到背后，双手攀上周颂宜的肩膀推着走，“走走走，我带你见见这位贵客去。” 林栀边走边说，恨不得把金额贴到脑门上。 “这人愿意出价两百万买你那幅高中画的旧画诶。” “就是那副，挂在二楼展厅的那副。” “买画的那贵客还挺帅的，我觉得比最近那些小鲜肉帅多了，你一会儿也饱饱眼福。” 周颂宜被林栀一路推着上了三楼的招待室，进去前，林栀还特意给她握拳打气。 “加油！努力拿下两百万！” 说完，周颂宜就被推进了招待室。 周颂宜走过去，面带微笑朝着站在窗边的身影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这幅画的作者。” “我叫周颂宜。” 第2章 下一刻一只有力而又温热的手握上来，不过几秒，又礼貌地迅速分开。 周颂宜这才见到了这只手的主人，这幅画的主人公，更是昨夜她梦境中被模糊的部分的主角。 “你好。” 陈煦眼带笑意，从前冷漠孤僻的气息消失得丁点儿不见，略带沙哑的声音一呼一吸间都在敲击着周颂宜的鼓膜。 “我是陈煦。” “温暖和煦的煦。”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周颂宜想过在很多情况下和很多老同学说出这句话。 却独独没想过，这辈子自己还能有机会和陈煦说出这四个字。 因为和陈煦的那段时光，她是打算放任其烂在回忆里的，如果不去掘出来，这辈子周颂宜都不会再去回想。 “坐下说话吧。” 在她走神的时候，陈煦已经坐在了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正拎着茶壶沏茶。 周颂宜机械地拖着双腿过去，然后坐下。 半盏热茶被推到她面前，茶水上浮着一片花瓣，晃晃悠悠。 “七年不见，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陈煦摩挲着手指，颇有几分漫不经心地俗套寒暄。 周颂宜没看他，也不说话。 陈煦没再继续寒暄，只是又拿起茶壶向她盏中注茶，浅黄色的茶水不断冲击着水中花瓣，荡起微波。 直到水中花瓣彻底停稳，周颂宜没了可以转移视线的物什，房间内的沉默才再次适时地被打破。 “我听说画家作画通常都有寓意，”陈煦眯着眸子，意味不明地缓缓发问：“不知道周小姐在画那幅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周颂宜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哪幅画。” 陈煦嘴角含笑，眼中笑意更盛：“二楼展厅的那副。” 周颂宜终于抬眼直视他，话中带刺，“二楼展厅有很多画，不知道陈先生说的是哪幅？” 陈煦被刁难也不恼，只是耐心地继续精确着范围：“展厅中央的那幅画，正对楼梯。” 看到周颂宜微蹙的眉心时，陈煦又恶趣味地又添上了一把熊熊烈火。 “也是你昨夜驻足失神，看了很久的那幅画。” 周颂宜胸腔里剩下的冷言冷语，被陈煦随意点燃的这一把燎原大火烧毁得一干二净。 可陈煦偏偏不愿轻易放过她，又在这时候乘胜追击，装成解题的口吻来盖棺定论：“综上，二楼展厅中间的那幅画，我想花两百万买下。” “这幅画我不卖。”周颂宜斩钉截铁地回绝。 “为什么？” 陈煦探究的眼神紧紧黏着她，如同豺狼虎豹将要捕食猎物一般，穷追不舍，非要问出个缘由。 周颂宜僵着脸，语气生硬：“没有为什么。” “我的画我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没有任何理由。而且，也用不着什么理由。” 陈煦像是被她伶牙俐齿的一番快语逗笑了，说话尾音上扬，遮不住的心情不错：“画中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哦——” 像是恍然大悟一样。 陈煦用双指撑着脑袋，有些苦恼地娓娓道来自己的想法：“那按理来说，我是不是可以向周小姐适当地收取一些费用作为报酬呢？” 周颂宜刚想开口驳他，后者却不按常理出牌，刻意伸出黑色大衣的衣袖，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她面前的茶盏。 像是显摆。 “还是说，你透过我画的其实是另一个人呢？” 陈煦睨她，唇角漾着笑意。 “可你又没见过他穿白衬衫，没见过他那样坐在湖畔，没见过他那样的眼神，只记得他穿黑色大衣的模样。” 陈煦慢慢坐直身子，目光落在她身上，循循善诱的语调像是恋人的缱绻低喃，“颂宜，我这样穿是不是比从前更像......” “陈煦！” “够了！别说了！” 她受不了了。 受不了陈煦用这样的腔调，一遍又一遍地掘出烂掉但又无法忽视的曾经。 周颂宜勉强站起身，用尽全身气力才向陈煦说出最后一句话，“身体不适，恕不奉陪。” 说完，周颂宜带上包转身离去。 关门那一刻的声响，震得茶水中的花瓣又浮沉一番。 林栀在楼下坐得悠闲，正想着周颂宜轻轻松松谈下两百万大单呢，转头就看到姑娘红着眼眶从楼梯口下来。 等走近了，周颂宜通红的眼眶早已经蓄满了泪水，时刻就在崩溃边缘。 林栀顿时慌了神，“颂宜怎么了这是，是不是那人欺负你了？” “人面兽心，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是这种人，我呸！” “等着，我这就杀上去和他理论去。” 说着，林栀就要拉着她上楼去和陈煦理论。 “林栀，我没事。” 周颂宜扯住还在往前走的林栀，说话都已经带上了哭腔，“和他没关系。” 林栀心疼她，只能咬牙切齿地顺着说：“好，和他没关系。” 林栀给助理交代了剩下的事情，然后就带着周颂宜径直走向停车场，不过几分钟就彻底离开了艺术馆。 陈煦站在窗前，目睹全过程。 冬夜里的烧烤摊照样火热，周颂宜上来就点了一箱啤酒，惊得老板烤肉时也不忘频频关注。 第3章 生怕出什么乱子。 周颂宜不爱喝啤酒，也没那么能喝。几杯啤酒下肚，密麻麻的气泡却直冲冲往鼻子窜涌，直到要让眼睛流泪才算舒服。 不一会儿她巴掌大的脸上布满泪痕，鼻头发红，林栀看着就心疼极了：“你要实在想喝点什么，不然就给你换成热水吧，颂宜。” 周颂宜此时却不顾形象地放声哭了出来，挂着满脸泪水口齿不清地向她一遍遍问询。 “林栀......” “我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好，是不是很坏，是不是对他太坏了，我对他太坏了...” 林栀听不清，皱着眉头又重新问了一遍，“对谁？你说你对谁很坏？” 周颂宜环抱住她，埋在她肩头神志不清地抽噎着喃喃自语，“陈煦。” “我当初对他太坏了。” “是不是？” -------------------- 第2章 月光 “不是。” 周颂宜翻看着手里的文件和申请表格，不可置信地再三确认：“妈妈，你和爸爸都要去平川市吗？” 苏晓霜：“对呀，而且不只是我和你爸都要去，你也要跟着一起去。” “今年宜襄市下了帮扶指标，我和你爸爸是非去不可的。不过也好，一年后咱们就能回来，而且我和你爸还可以升职。” 周颂宜大概明白了，把原本排练好的无用理由也咽回肚子里，乖巧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 苏晓霜欣慰地看了一眼女儿，随后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给周颂宜转学的事情，一边说一边让她早点准备好。 周颂宜心不在焉地看着车窗里自己的影子，她感到很闷，心脏很久才跳一下，像是快要溺水一样，呼吸不过来。 于是她按下按钮，留出狭窄的一道缝隙。 微风拂面的一瞬间，周颂宜想到了很多人和事。 宜襄中学的老师，同学，朋友。半年前已经出国留学的邻家哥哥井嘉聿，还有那个她将要去的，未知的平川一中。 等到晚上吃饭，周颂宜的转学手续就已经全部办妥。 苏晓霜和周则在桌上谈论着两地的政策差异，随后又说起经济发展和教育水平的问题。 “平川市经济水平不太行，许多东西还是缺，你常用的东西要不然多准备些，也省的费时间等快递。” 周则给苏晓霜添了杯水，顺手抽了支笔写下一些东西。 “咱们过去就住这边，另外还有套学区房。” “就在平川一中旁边，这样子颂宜上下学也方便。” 苏晓霜听着，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有些担忧地开口：“老周，这平川一中的教学质量还行吧，另外欺负人的小团体有没有。” 颂宜乖巧，她怕人生地不熟容易被欺负。 周则安抚地拍了拍苏晓霜的后背，“你放心，平川一中是平川市最好的私立高中，风气也自然更好，而且颂宜的班主任我认识，怎么说都不会让颂宜受欺负的。” 苏晓霜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又开始热烈讨论起升职和帮扶工作的问题。 周颂宜吃完饭，本想说句“我吃完了先回去休息”，却发现两人还在忘我讨论，默默收了碗筷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周颂宜登上账号，红色的小点点瞬间就弹出一大堆。 昨天正在上课，班主任突然就把她叫到了办公室，苏晓霜和班主任沟通一番后，就带着她离开了学校。 到晚上，就已经办好了转学申请。 林栀发了十几条消息，最近的一条在三分钟前。 【林栀】：颂宜？你不来上课了吗？ 【林栀】：怎么还不回我。 【林栀】：喂喂喂，我可是冒着被班主任缉拿的风险在给你发消息诶 周颂宜指尖放在键盘上，想了很久后才敲下一条消息发送。 【周颂宜】：我要转学了，所以不会回来上课了。 是不是太伤感了？ 周颂宜斟酌片刻，又将消息撤回，重新发了前半句。 【林栀】：？ 【林栀】：撤回什么，我都看到了！ 周颂宜有些尴尬，被抓包了也不知道回什么，思前想后了半天，最后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林栀显然不吃她这一套。 【林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林栀】：你不会是因为井嘉聿吧？他大学生出国可以，你才高中啊，我怕你出国就跟小鸡进了鸵鸟窝，一下就被踩死。 【林栀】：周颂宜，就算井嘉聿是你白月光，你也不能这么奋不顾身吧？ 林栀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眼看着话题越走越偏，帽子越扣越大，周颂宜却是想解释也找不到时机插话。 【林栀】：怎么不说话？周颂宜！别装死！回消息！ 周颂宜觉得自己像是得到皇帝恩典的小随从，打字快到键盘都快要擦出火星子了，忙不迭地立刻解释以证清白。 【周颂宜】：没，我转学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而且井嘉聿已经出国那么久了，我就算冲动也该熄火了吧。 小企鹅闪了闪，林栀又发了条消息。 【林栀】：这还差不多。 周颂宜又继续打字解释。 【周颂宜】：这次是因为我爸妈工作的需要，所以才要转学去平川市，一年后有可能会回来吧。 第4章 林栀也不煽情，爽快地给周颂宜发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林栀】：行，以后我来平川市找你玩。 【林栀】：不说了，老师来 “了”字还没打完，林栀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爱的手机被班主任从背后伸出的魔爪抽走。 同时响起的，还有班主任如同恶魔的低语。 “林栀，下晚自习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过几秒钟，周颂宜就看到林栀的头像变成了灰色，状态也变成了离线。 估计是被抓到了吧，周颂宜心想。 礼貌地回了其他同学的关心，给林栀留了自己的手机号后，周颂宜也下了线。 正值六月，天气闷热躁动，周颂宜也睡不着，凌晨三点从床上爬起来数着星星。 直到天色渐明，周颂宜才又回去睡觉。 七月底，周颂宜全家搬往平川市。 搬到平川市的第一天，周颂宜收到了一封来自林栀的信件。 “颂宜，生活快乐。” 距离正式开学还有大半个月，苏晓霜和周则每天忙着工作和走访调查，家里只剩周颂宜一个人。 每天吃过饭，周颂宜就背上包去平川市的市立图书馆。 等到午后日落，再坐上一块钱的公交车，绕城一圈。 公交车绕一圈到平川一中最近的站牌后，周颂宜背上包回家，等到正式开学，她不靠手机已经和平川这个陌生的城市，熟悉了许多。 八月末开学。 学校留给返校的时间有两天，班主任王温茹特意给苏晓霜打了通电话，说是班长会过来接周颂宜。 周颂宜没有校服，就挑了一条简单的棉麻连衣裙，及肩发扎成低马尾，耳侧有两缕弧形的发丝。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热气，周颂宜站在树下，眯着眼享受阴凉。 高远过来接新同学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班主任说新来的同学是个乖巧的女生，他只当又是留着短发的书袋子，没想到还挺漂亮。 高远清了清嗓子，小跑着过去，尽量温声与面前的女生说话。 “同学，请问你是周颂宜吗？” 周颂宜睁眼，看着面前的人点头。 “我是。” 周颂宜声音清脆，在这炎夏更像是冰镇的果茶，清甜悦耳。 高远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挠了挠头说道：“我是高二七班班长，我叫高远，班主任叫我来接你的。” 说着，高远就想要顺手接过周颂宜手中的背包。 周颂宜不动声色地侧挪一步，高远扑了空，随后又尴尬地收回手。 “那这样吧周同学，我先带你去领校服，顺便熟悉下学校环境。” 周颂宜点点头，神色诚恳：“谢谢。” 高远走在前面，周颂宜拎着书包跟在后面，一边听他讲话一边看风景。 平川市虽然经济发展一般，但对教育的投资力度却很大。平川一中又是最好的私立高中，校园风景自然也更加秀丽宜人。 去综合楼领过校服，接着就要去卡务中心去办卡。 两地之间会经过一座小花园。 “小花园花类繁多，前两年新修了人工湖，自由背书的时候大家都爱去那里。” 周颂宜走在石板路上，离人工湖越近，那股迎面而来的，清凉解暑的湖息就更明晰。 “确实很凉快。” 高远听到周颂宜的话，回头来看她，眼中洋溢着确实如此的喜悦：“我说得没错吧。” 快要走过人工湖时，湖水涌动瞬间而产生的粼粼波光，意外勾住了周颂宜的目光。 湖水回归平静，湖畔本在摇曳的细嫩柳枝也冷静下来。 人工湖对面的柳树下，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着校服衬衫，随意地曲着一条腿靠坐在树下。额前碎发略微遮眼，原本白皙的脸沾染上了几分波动的湖光水色。 周颂宜猜他，猜他的神色应当是慵懒散漫，又漫不经心。 高远还在自顾自地讲话，半天没人回应，回头一看却发现周颂宜早就不见了人影，顺着原路返回，才看到驻足在湖边的少女。 而吸引周颂宜目光的，不仅仅是湖光，还有对岸的少年。 “周同学！” 高远折路返回，打断了周颂宜联翩的浮想。 周颂宜此刻也回了神，“不好意思，我没跟上你。” 高远看了对岸的人，有些奇怪地看着周颂宜，指着对岸问她：“周同学，你刚才是在看那个人吗？” “嗯。” 周颂宜没否认。 高远没说话，等带着周颂宜走出小花园，这才语调怪异地开口：“我劝你最好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为什么？” 高远嘁了一声，“陈煦，冷漠又孤僻，天天冷着张脸。我敢说整个年级的人都不会多待见他，更不要说一个班的人。” “和陈煦走得近，更多情况下会像是异类，即使旁人不说什么，自己也会觉得奇怪。” 走到教学楼下，高远转过身来，“高二七班在三楼，最后一排还有空位置，班主任说你先坐着。” “我还要去领咱们班的书，就先不带你了啊。” 周颂宜点点头，“谢谢。” “不用谢。” 高远冲她咧嘴一笑，就飞快地跑远了。 第5章 周颂宜走进教学楼，教学楼一楼大多是老师办公室和存放旧桌椅的地方，上二楼的楼梯口，挂着一张光荣榜。 光荣榜上有整个年级总分前十的照片和一句寄语。 陈煦排在榜首，去年期末他是第一。 光荣榜上的所有人无一不是笑容灿烂的，除了陈煦。 陈煦冷着脸，嘴角下扯，左眼下深色的小痣在白皙的脸上极为突出。 在另外九张照片的衬托下，陈煦的照片色调像是更冷，充斥着阴郁和不耐烦。 照片下的寄语是。 “不喜欢考试。” 脾气真差，周颂宜在心里默默将陈煦和自己身边最是好脾气的井嘉聿对比了一番。 周颂宜却意外发现—— 除了脾气，陈煦的那双夺人的桃花眼和身形，都莫名的与井嘉聿有几分相似。 是缘分吗？ “让让。” -------------------- 第3章 月光 乍然出现的冷硬二字吓了周颂宜一跳。 她愣了下，随后就为这个语气不善的人让开了路。 男生的背影高大但清瘦，后背凸出的骨头与湿透的白衬衫紧紧地贴在一起，严丝合缝。身上还在滴水，就连走过的台阶上留下冷湿黏腻的水迹。 浑身散发着寒气。 周颂宜的眼睛追着他。 终于在一个瞬间看清楚了他的脸。 是她刚刚才见过的人。 陈煦。 周颂宜思忖片刻，正要离开的时候，陈煦又拎着拖布折了回来。 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一样，旁若无人地从最上一级的台阶一层一层拖下来。 拖布快要触碰到周颂宜浅色帆布鞋时，周颂宜再次听到了陈煦口中的那两个字，只不过这一次多了些不耐烦。 “让让。” 周颂宜也不恼，听话地上了两级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生。 陈煦身上的水被拧干了不少，白衬衫皱皱巴巴地套在身上，露出的皮肤透着些许红色，过了水的头发被风干部分后有些炸毛。 “同学，你刚才不小心落水了吗？” 周颂宜难得关心初次见面的人。 只不过陈煦现在的样子像只炸毛小狗，再加上有几分像井嘉聿的眼睛，她忍不住想多事关心一句，如果陈煦没有认为她是在嘲笑的话。 这时陈煦拖完最后一级台阶。 瞥了一眼这个正站在上方，挂着关切笑容的少女。 呵，虚伪。 陈煦冷哼一声，提着拖布径直掠过。 陈煦确实落水了，只不过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陈煦离开后，周颂宜也跟着上楼，中途遇到两个学生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刚才发生的落水事件。 “你刚才打扫卫生听到了没，人工湖那边好大一声噗通。” 说话人说得眉飞色舞，手里的扫帚也跟着舞动。 “我听到了！听人说，还是那几个人找陈煦麻烦，结果被陈煦摆了一道摔到湖里去了。” “陈煦呢？我刚才见他也浑身湿漉漉的。” “不清楚，好像是有个人偷袭推他下去了。” 一人闻言搓了搓肩膀，有些感叹：“人工湖里可是活水啊，这会儿估计也冷得很。” “算了快走，班长马上就要查人数了。” 两个学生很快就跑远了，周颂宜也加快了步伐，终于赶在查人时到了高二七班的教室。 讲台上堆着刚刚搬回来的书，高远正在对着表格查人签到，看到她时还特意挤出了个微笑。周颂宜拎着书包，在后排找了个靠窗的空座坐下。 刚坐下，前排的一个娃娃脸女生就转过来想和她搭话。 高远还在讲台上点名。 “时楚悦到了吗？” 娃娃脸女生憋足一口气，大声回答：“到！” 然后转过来对着周颂宜指了指讲台的方向，“我叫时楚悦，哈哈刚才被点名的那个。” 周颂宜被逗笑，“我听到了。” “我叫周颂宜。歌颂的颂，适宜的宜，刚刚转到平川一中。” 时楚悦亮起星星眼，双手托着下巴夸她：“你说话声音真好听，名字也好听。” 周颂宜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时楚悦还想说什么，就听到教室里有人大喊一句“班主任来了”，触电似的立刻转了过去，瞬间正襟危坐。 周颂宜也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腰板。 几秒过后，就看到班主任王温茹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陈煦。 教室里安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陈煦的脚步声在此刻尤是突出。 陈煦坐在最后一排，穿过前八排才能到他的位置。短短几米，陈煦经过时，两侧大部分的同学几乎是下意识地向里挪去。 对待陈煦就像是害怕沾上什么难以摆脱的东西，匆忙慌乱，避之不及。 第九排只有两张桌子，她和陈煦分别在最两侧。 周颂宜要是想看陈煦，根本没有任何阻碍。 王温茹扫视过地板，墙面，讲台，确认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后才开始讲话。 “现在我们开始排座位，男女生出去在三楼平台站两拨，书包先放在外面的架子上，我按学号末位奇偶随机叫人来选座位。如果座位有问题，可以私下到办公室找我沟通。” 第6章 “位置安排好了就发书，然后学委课代表把该收的假期作业都收上来，今晚就上自习。” 王温茹说完，又指着教室最后一排补充道：“一会儿把两张桌子放一起，放在最后排中间。” “好了，现在开始行动。” 话音落下，教室里的人都离开座位往外移动。 时楚悦站起来自然而然地勾上周颂宜的手臂，“快走，一起出去排队。” 周颂宜被时楚悦拖着一路上了三楼平台，顺带着挑了个好位置看落日晚霞。 这会儿天气仍然闷热，但善解人意的晚风却能缓解不少。 叫人是一个奇数一个偶数交替，从小到大叫，周颂宜的学号末位是偶数6，叫了十多个人后就叫到了她。 走到教室门口时，王温茹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提醒道：“中间视野比较好，你要是视力不太好就试着选中间的。” 周颂宜甜甜一笑，“谢谢老师。” 王温茹瞬间被这姑娘小太阳似的笑容甜到，说话也带着几分哄的意味：“快去吧快去吧。” 教室里已经坐下了十多个人，成了同桌都在小声聊天，只有陈煦，坐在最后排的右边座位上，翻看着手里的书籍。 而他前面一排的座位，一个人都没有，教室里像是存在着厚厚的一堵墙，硬生生地将陈煦和其他人隔绝开了。 欢声笑语不会传递，就连空气也好像不会流通。 周颂宜拎着书包，目标明确地越过前八排，在教室里其他人有些好奇的目光下在陈煦身旁的座位坐下。 不光是教室里的人惊讶，随后进来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诧异地看过来。 王温茹中途进来看的时候也愣了好一会儿，她刚才想着让小姑娘选中间靠前的座位，虽说的确是在中间的位置，可怎么选了最后一排。 等到排完座位，书本发放完毕后，陈煦合上书从后门推门而出，直直走向一楼办公室。 办公室内。 王温茹还在和其他班主任感叹，自己班里来了个小太阳，不仅可爱嘴甜，还愿意主动关心内向的同学。 陈煦下一刻就准时出现打了她的脸。 “笃笃。” “请进。” 王温茹见到来人是陈煦，还愣了下，谁知道陈煦的下句话直接给她啪啪打脸。 “老师，我不需要同桌。” 王温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想了很久才找到相对恰当的应对措辞。 “那你可以告诉老师为什么不需要吗？” 陈煦不语。 王温茹有些头疼，随即想起那个小太阳一样的小姑娘。 “陈煦同学，你不想要同桌，我可以理解。但咱们这学期的教学任务，有很多都是需要同桌互帮互助的。” “一个人能力很强，但有时候还是会有些吃力。而且同桌这件事情，不能只看你一个人的想法，也要考虑下另一位同学。” “这样吧，我找个人把你现同桌叫下来，咱们一起商量怎么样。” 王温茹就当陈煦是默认，办公室找了个准备离开的学生，顺便就把周颂宜喊了下来。 王温茹开门见山，“颂宜，陈煦同学说自己不需要同桌，老师想了解下你的想法。” 周颂宜沉默片刻。 等到再次说话时，声音带上了几分微不可闻的委屈：“我刚刚来到这儿，还不熟悉学习节奏。” 周颂宜看了眼陈煦，又继续盯着班主任说道：“陈煦同学是第一，我想着和他做同桌既能激励我学习又能请教问题。” “我不知道陈煦同学不乐意。” 王温茹被周颂宜这一番话感动得彻彻底底，小姑娘真爱学习，又乖又灵。 于是她又转向陈煦这边，想着怎么劝劝陈煦，安安稳稳地接受这个同桌。 深吸一口气，王温茹多少年积累的同学间互帮互助最终圆梦大学，多年后相见抱头痛哭结拜兄弟的励志故事就打算奔涌而出。 陈煦却又出乎意料地点了头。 “老师。” “我需要同桌。” 王温茹差点被自己的一口气憋死，满脸不可置信：“啊？” 周颂宜也偷偷摸摸地看了陈煦一眼，脑袋里一团乱麻。 随后周颂宜很快就想明白了。 与其在这里听半天劝最终接受这个没办法改变的既定事实，倒不如趁早妥协，及时止损。 王温茹缓了缓，喝了口养生茶：“那行吧，那就回去上自习吧。顺便我也跟着上去，一会儿好让颂宜同学做个自我介绍。” 周颂宜和陈煦就这样一前一后回到了教室。 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两件事，班里的人几乎都眼熟了这个新来的转校生。 周颂宜被叫上台做自我介绍时，台下注意力十分集中，似乎都想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位陈煦的同桌。 白嫩纤细的手指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匀速移动，停笔时，黑板上出现了三个漂亮的行楷。 周颂宜。 “大家好，我是转校生周颂宜。很高兴能够来到高二七班这个大家庭，以后希望可以成为共同进步的好朋友。” “谢谢大家！” 高远带头鼓掌，教室里瞬间掌声雷动。 周颂宜在一片掌声中，在同学们带着笑意的注视里走下台。 坐到座位上，周颂宜翻开书本，在每本重要的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来打发这节自习课的最后三分钟。 第7章 一手流利的行楷，利落漂亮。 -------------------- 第4章 月光 晚自习只有两节课，下课铃声刚刚响起，整栋楼都嘈杂起来。 时楚悦背上书包在门口冲着周颂宜招了招手，“放学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周颂宜一边收拾东西，说：“马上就来。” 教室里嘈嘈杂杂，人走得很快，周颂宜和时楚悦离开的时候，她抽空看了眼自己旁边的位置。 陈煦还在。 像是约定俗成，所有的人都自觉避开那个位置，通通选择从更远的门离开教室。 “你家住在哪里啊？” 两人走过人工湖的小路，时楚悦摇了下周颂宜的手问她。 “学校隔壁的小区。”周颂宜顿了下，然后想起小区的名字：“城际花园。” “这么近！” 时楚悦的眼睛亮起来，感叹道：“那你早上可以多睡会儿，真幸福。” 城际花园就在平川一中隔壁，出了校门，再过一道巷子，最多走一百米就到了小区。 周颂宜看着逐渐靠近的公交车，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时楚悦，犹豫半晌后才开口： “时同学，我可以问你件事情吗？” 正在玩手机的时楚悦一愣，被周颂宜对她的称呼逗笑。 “你好正经啊，叫我楚悦就行。”时楚悦收起手机，转过身看她：“想问什么就问吧。” “陈煦。”周颂宜抿唇，思虑过后用了稍微委婉的说法：“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不喜欢他？” 任何时间，任何人，都好像在无形中和他划清了界限。 课间休息时，有人来和自己打招呼，打过招呼后也要绕着他离开。无形之间，在自己和陈煦之间，被迫地多了一道屏障。 闻言，时楚悦脸上的笑僵了僵。 “你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时楚悦敛起僵硬的笑容，缓缓说：“陈煦生人勿近，总会有人看不惯他。” 见周颂宜脸上还挂着疑惑表情，时楚悦又多说了几句：“私立高中，没有背景的人，可能会过得有些辛苦。” 这时公交车在面前停下。 时楚悦笑了笑，语气轻快地和她告别。 “早点回家，谢谢你今天陪我等公交。” - 回到家，苏晓霜立刻就过来接下周颂宜的书包，关怀地问她：“同学们都好相处吗？” “环境适应得怎么样？” 周颂宜换上拖鞋，脸颊上漾着甜甜的笑意：“同学们都很好，老师也很照顾我，环境很好。” 除了陈煦。 苏晓霜点头，然后回厨房拿了一盘切好的水果，“吃点水果，你的信我给你放到卧室书桌上了。” “信？” “你嘉聿哥哥的信，井叔叔转寄到平川的。” “谢谢妈妈。” 周颂宜心底一阵雀跃，端上果盘就回了卧室。 书桌上放着一封浅绿色外皮的信件，信件微微有些鼓起。 周颂宜呼了口气，又用纸巾仔细地擦了一遍手，确保手上的水迹全部擦干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信件。 “展信佳……” 井嘉聿出国以后比以前更加独立，许多事情亲力亲为，周颂宜读信，甚至有种在看小说的感觉。 “上周去打工的时候看到了这条项链，我想你会很喜欢。” “送给你，好好学习，身体健康。” 空调还在嗡嗡作响，夏夜窗外虫鸣不止，周颂宜心间一阵轰鸣，脑袋里满是噪点。 井嘉聿送了她一条六芒星项链。 其实很多话大可以用电话传达，井嘉聿却寄了封信，从大洋彼岸，顺着季风漂洋而至。 “笃笃。” 门外响起周则的声音，“颂宜，你怎么还不睡觉，明天第一天正式上学，别太晚睡。” 周颂宜匆匆忙忙地将信和项链收起来，“知道了，我马上就去睡觉。” “行。”周则关掉走廊的灯，说：“果盘就放着，明天早上再收拾。” “嗯，知道了爸爸。” 洗漱过后，周颂宜就安心睡去。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周颂宜就早早到了教室，教室里的人还不算多，早到的值日生在打扫卫生。 “早上好。” 刚进门，高远就笑着对她打招呼。 “一会儿是背书时间，可以去人工湖还有小花园自由背诵。” 高远挠了挠头，对她说：“刚开学没什么背诵任务，你可以自己安排。” “谢谢。” 周颂宜道谢，然后去到座位上拿课本。 陈煦还没到。 桌子上的书凌乱地摆放着，草稿纸上是龙飞凤舞的演算笔迹，周颂宜看了眼，不觉得像是在演算习题。 “……” 更像是在记账。 早读前的自由背诵有半个小时，周颂宜带着英语课本去了人工湖边上的长椅，十几分钟后，就看到时楚悦背着书包朝这边跑了过来。 “颂宜！” 时楚悦跑过来，把书包一把甩在长椅上，气喘吁吁地开口：“我先去趟厕所，你帮我看下书包，老师来了就说我在厕所。” “好。” “谢谢谢谢，我马上回来。” 时楚悦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头绳，然后带着一包纸巾去了厕所。 第8章 等到早读课前一分钟，时楚悦才慢悠悠地回来。 两个人跟着大队回教室。 “我刚才上厕所，你猜我听到什么了？”时楚悦小声说道。 “什么？” 周颂宜凑近，听她讲话。 “开学那天，陈煦落水的事情是付起越那几个人干的。” 周颂宜点点头。 这件亲眼目睹过的事情她本来就知道，只是不知道欺负陈煦的人叫什么罢了。 “所以。”周颂宜追问，“是对那些人有什么处分吗？” 时楚悦顿了下，像是被她简单的想法给惊到，过了好几秒后才继续说：“不是，你也太单纯了。” “付起越既然敢做这件事，那就是什么处分都不怕的。” “所以什么结果都没有吗？”周颂宜问。 “也不至于。” “最多是写一份保证书。”时楚悦见怪不怪，猜测道：“只是说不准，这份保证书可能会成为他们下次欺负陈煦的导火索。” “……” “高二一班。”时楚悦长长舒了口气，颇有种沉稳的感觉，感叹：“家里有钱有权的混子根本就数不过来。” “不均等的家庭背景下，就算陈煦是年级第一，对于付起越那些人来说——” 时楚悦轻描淡写地继续说下去： “也不过是一个学习成绩还行的欺负对象。” 上课铃响起。 周颂宜和时楚悦快步回到教室，穿过课桌走廊，目光落在那个单薄的身影上时，周颂宜感到心底有一丝的钝痛。 她突然想起，那会儿在陈煦的记账本上看到的内容。 “手术费用，-32000” - 英语早读过后紧接着就是一节英语课，上午课间时，王温茹叫人让周颂宜去办公室一趟。 “颂宜啊，过来填一下表格。” 王温茹拿出表格，又从笔筒里抽了支黑色水性笔给她。 表格是每个人必填的联系表，周颂宜刚刚转学过来，还没来得及填写。 周颂宜填表的时候，王温茹就顺带着问了几句话。 “家离得近吗，我看你是走读，晚上会不会不太安全？” 周颂宜边写边回，“很近的，就在学校隔壁的小区。” 王温茹喝了口热水，这才放心：“那就好。” “对了，”王温茹突然想起什么，说：“你和陈煦是同桌是不是？” “是。” “你晚上回家要是害怕，可以和陈煦结伴回家。”王温茹指了指表格中陈煦填的地址，说：“我记得这条巷子刚好就在学校和你家小区的中间。” “嗯嗯，谢谢老师。” 周颂宜手下还在写，眼睛却不知不觉地将陈煦信息看了一遍。 陈煦的监护人处，只填了一个姓名。 和他的关系是，奶奶。 “对了，你一会儿把这个带上去给陈煦。” 回到教室，化学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准备上课，周颂宜连忙坐回位置。 手中的东西顺势塞进桌肚。 化学老师见人到齐，开始上课，“把上学期放假发的试卷都拿出来，咱们今天先讲讲上面的题。” “下课后把试卷订正，午休前课代表收上来放我办公室。”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稀里哗啦的翻找试卷的声音。 周颂宜举起手，化学老师走过来问：“怎么了？” “老师，我刚刚转学过来，没有试卷。” 化学老师皱起眉头，随后打开手机，过了几秒后抬起头看向坐在周颂宜身边的陈煦。 “我看一班那边也是化学课，陈煦同学你能去一趟吗？” 化学老师笑了下，“你同桌刚刚转学过来，应该找不到一班在哪里。” 让陈煦去帮她要试卷？ 周颂宜满脑子都是昨天陈煦冷冰冰的样子，正想要拒绝，就听到身旁响起一道冷清的声线。 “好。” 陈煦起身，从后门走了出去。 人回来时，教室里已经响起了讲题的声音。 第一道题讲到一半，陈煦带着一张试卷从后门回到座位上坐下。 “谢……” 周颂宜小声道谢，同时伸手，打算去接陈煦手里的那张空白试卷。 “用这张。” 感谢的话被打断，下一秒，原本安分躺在陈煦桌子上的那张试卷被放在她面前。 试卷没有写名字，每道题只写了答案，没有步骤和过程。 - 第一面试题很快讲完，试卷要翻页的时候，周颂宜用余光看了眼那张空白试卷。 白色的卷面上有很多很明显的黑色脚印。 “……” 她那会儿听到。 这张试卷是从一班来的。 -------------------- 第5章 月光 所以呢。 又是付起越做的吗？ 化学老师还在讲课，周颂宜的思绪却渐渐飘远。 她突然想起开学那天，被湖水浸湿的陈煦，浑身湿漉漉的，周身都是水的寒气。 还有上楼时，衣服下透出的清瘦脊骨。 “陈煦。” 化学老师用粉笔点了点黑板，叫他：“你来做这道题吧，把解题过程完完整整地在黑板上写出来。” 周颂宜的思绪被拉回。 第9章 身侧传来起身的声音，陈煦把试卷折成一小块，神色如常地走上讲台接过粉笔开始解题。 偌大的教室里满是粉笔在黑板上移动的沙沙声。 陈煦清瘦，背脊梁骨都是极其明显的，就那样微微隐藏在宽大发白的校服下。 手腕处骨头凸出，捏着粉笔的手指修长，匀速在黑板上写下解题过程。 远处操场传来欢呼声。 黑板上已经留下了纯白色的整齐的字迹，每一个字拎出来却是张扬的，甚至可以说有些潦草。 “回到座位上吧。”化学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用红色粉笔圈出重要步骤：“陈煦同学的解题过程简洁明了，答案也是最标准的。” “大家有不会的，可以在课下多多请教陈煦同学。” “知道了——” 教室里响起拖着长音的附和，还伴随着稀稀拉拉的掌声。 周颂宜听着掌声，看着陈煦从走廊回到座位，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下课后，有人拿着试卷问题，周颂宜关注着那人的动向，陈煦突然起身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那人拿着试卷去了另一边，找了一个戴眼镜的同学问题。 原来，课上的掌声不过是随声附和。 - 化学课代表估摸大家都写得差不多了，拿上记名表逐个收作业。 课代表离这边越来越近，陈煦还没回来，周颂宜没忍住，伸手看了看陈煦的试卷。 试卷上的黑色脚印被人用白纸贴上，白纸上写满了整齐又潦草的解题过程。 周颂宜松了口气。 心想，写了就好。 起码作业她还是可以替陈煦交一下。 “周颂宜。” 化学课代表走过来，笑着：“收下作业。” 周颂宜把试卷上的折痕抚平，把自己的试卷放到最上方，随后打算去拿陈煦桌子上的试卷。 化学课代表却已经向前移了几步，丝毫没有要等陈煦试卷的样子。 “诶，”周颂宜还不知道名字，只能说：“课代表，我同桌的试卷！” 正在收试卷和正在拿试卷的同学都是一愣。 过了几秒，看着周颂宜的面庞，几人才回神，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陈煦是周颂宜的同桌这件事。 同桌？ 哦。 陈煦今年开学有同桌了啊。 收作业避开陈煦，几乎是大家都默认的固例，没有人会主动去收陈煦的作业。 化学课代表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后反应过来，抱着试卷回到周颂宜面前。 周颂宜同样抚平试卷，化学课代表看着，等她要放到最上面的时候出言提醒：“等下。” “放到最下面吧。” “嗯？” 周颂宜的动作停下，有些不解。 课代表咳了咳，解释道：“他的习惯吧，他自己交作业都是放在最下面的。” “嗯。” 周颂宜把试卷放在最下面，课代表笑了下，然后抱着试卷继续收作业。 上课铃响到最后几秒，陈煦踩着点回了教室。 桌子上的试卷不见踪影，陈煦看了眼自己的新同桌，立刻明白试卷是周颂宜交的。 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王温茹已经开始课程导入，陈煦嘴唇动了动，看到周颂宜笔直的好学生坐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算了。 这种好学生向来都是死脑筋。 - 中午放学，苏晓霜和周则在单位休息，周颂宜一个人简单地吃了点，然后午休。 今天气温高。 空气中甚至还有盛夏的余味，周颂宜买了瓶冰汽水，慢吞吞地走着，直到进了校园走到人工湖，身上的闷热才缓解了些。 快出花园时，时楚悦发来了消息。 【时楚悦】：宝，你快到教室了吗？ 平川一中允许携带电子设备，只是上课时间会屏蔽信号，回家那天晚上两人就加了好友。 周颂宜估算了下距离，回她。 【周颂宜】：差不多五分钟到教室。 【时楚悦】：那你可以帮我去餐厅买一杯冰酸奶吗！ 【时楚悦】：刚才上来忘记去买，我现在要热死了。 【周颂宜】：好。 反正离上课还远，餐厅很近，也就几分钟。 【时楚悦】：爱你！ 【时楚悦】：［星星眼］ 周颂宜收起手机，然后转弯去餐厅一楼。 餐厅一楼有冷饮，现在早已经过了饭点，也只有冷饮和小零食在营业。 周颂宜买了冰酸奶，要离开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背部弯曲，清瘦的脊骨更加明显，白色衬衣的袖子被挽起来，衬衣外套着一件橙色的印着字的员工短褂。 沾湿的拖布在地上随着动作滑动，随后留下深色的印迹。 陈煦在这里打工？ 周颂宜低头，尽量避开陈煦拖过的地方走路，期间有几次不小心撞上凳子的边缘。 快要和他擦肩而过时，陈煦背部线条被拉成直线，随后朝向她。 他神色淡淡，眼睛里透着一丝疲惫。 嘴唇有些干涩，陈煦看了一眼周颂宜到门口的距离，然后说：“用不着那么小心。” “地就是用来走的。” 陈煦收回视线，嗓音冷淡：“干的湿的，都一样。” 第10章 都只不过是他的工作而已。 周颂宜听懂了他的意思，加快速度提着东西离开了餐厅。 餐厅里冷气很足，刚才陈煦说话时，周颂宜听到他咳嗽了几声。 想起王温茹塞的东西，周颂宜加快了步子，回到教室后立刻就把东西塞到了陈煦的桌肚里。 做眼保健操时，陈煦才匆匆回来。 坐下后，陈煦不急着做操，开始收拾自己的桌面，将凌乱的书本一本一本塞到桌肚里。 突然，原本应该空缺的位置多了东西，陈煦放下书，将凭空出现的东西掏了出来—— 一盒感冒药。 -------------------- 第6章 月光 上课铃声结束，王温茹已经在台上开始讲课。 陈煦将手中的东西塞回去，偏头去看坐在自己身侧的人。 她很认真地在听课。 有着明亮的眼睛，纤长的睫毛，流畅的线条，和一颗……在陈煦看来，有些过份关怀他人的心。 陈煦回忆起刚才那盒根本不属于自己的感冒药。 又想起中午和她的偶遇。 她好像，对他这个同桌，太过于好心了。 “给大家五分钟来浏览课文，然后回答黑板上的三个问题。” 王温茹放下手中的粉笔，从讲台上下来看同学们的阅读情况。 陈煦收回视线，拿起笔在课文上胡乱勾画。 直到王温茹在课桌上敲了敲，他才回神，发觉自己刚才心不在焉时做了什么。 “专心点。” 王温茹点了点摊开的课本，小声提醒道。 两节课下课，就是一节大课间。 周颂宜刚来，还不会做课间操，王温茹就把她安排到了队伍最末。 趁着队形变换，时楚悦悄悄遛到最后一排，对着周颂宜眨了眨眼。 “一会儿跟我学着做就好。” 时楚悦扬眉笑了下，音乐响起，动作更是非常标准，生怕周颂宜学不会一样。 课间操有学生会巡查，逃操，动作不标准，还有未穿校服，都会被记名然后扣除班级量化分。 课间操结束，班级集合整队后解散。 周颂宜和时楚悦先一步回了教室，等到自习课开始，陈煦还没有回来。 周颂宜停下写作业，才发现陈煦的校服外套正搭在椅背上。 有风吹过，校服袖子悬在空中荡了荡。 周颂宜收回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课本上，可等到写完作业，身旁的位置还是空的。 下课后，时楚悦过来找周颂宜，两个人一起去了天台吹风。 课间休息，操场上洋溢着热闹的笑声，周颂宜眯着眼吹风，睁眼的时候瞥到一抹不太确定的身影。 “你同桌这么倒霉啊。” 时楚悦望着远处的一撮人，发出一句哀叹。 周颂宜看她，时楚悦单手撑头继续说：“我猜他下节课过半才能回来。” “杜尚今年当选了学生会会长，他肯定要被抓小辫子的。” 说到此处，时楚悦更是感叹：“水至清则无鱼，我说陈煦就是败在太有自己的原则了，考试给杜尚看个一两题，就算不给看，给个口头承诺糊弄也行……” “他直接拒绝了？”周颂宜突然出声抢答。 “bingo！” 时楚悦打了个响指，有些激动地补充：“附加一个不屑的笑容，直接阴阳值拉满。” “其实吧，”时楚悦看她，认真道：“我觉得陈煦挺好的，如果不是他太冷，他可能会有更多的朋友。” 真如时楚悦所料，最后一节自习课过半，陈煦才姗姗回到教室。 几乎是他坐下的瞬间，周颂宜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灼热气息，很干燥，很闷热。 陈煦把外面的灼热载了回来，落在她身侧。 开学一周，周颂宜已经感受到了来自陈煦身上的两种气息，一冷一热。 下午放学时间短，周颂宜和时楚悦一起在餐厅吃了晚饭，然后就带上课本去了小花园背书。 晚上两节晚自习，作业不多，高远等作业收齐，和王温茹讨要了一个看电影的机会。 电影不长不短，看完刚刚好晚自习放学。 周颂宜照样把时楚悦送到公交车站，然后原路返回，朝着城际花园的方向继续走。 进入下半年，夜晚降临的时刻越来越早。 周颂宜不害怕走夜路，只是今天感觉有些不对劲，可每当她回头去看，身后根本没有人。 直到快要穿过那条巷子，周颂宜感觉到身后突然多了温热的呼吸，随后肩上被轻轻拍了一下。 “啊——” “嘘。” 陈煦捡起她身后掉落的项链，轻声说：“是我，陈煦。” 周颂宜回过身，看着正躺在陈煦手心的六芒星项链。 昏暗的，暗黄色的灯光照在上面，折射出微弱又显眼的光芒。 小巷是曾经的旧居民区，这几年政策变动，有能力搬走的居民早已经搬走，剩下实在是没有办法，才继续住在破旧的旧居民区。 破旧，颓然，和所要求的市容完全不符，而新建的城际花园正在极力挤压着残喘的小巷。 周颂宜看到过小区里的公告。 小巷要被改造成小区公园，彻底成为城际花园的一部分。 陈煦站在她身前，手心向上摊开。 第11章 他的眉眼，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充满着生机，或许是夜晚的光线更柔和，比起初次见面，陈煦的脸上多了几分温柔。 这个时候，和井嘉聿很像。 小巷在他身后，幽深的巷道，在深处散发着明灭的灯火。 “我手酸了。” 陈煦轻微地动了动手指，眸光垂着，声音很轻很淡，正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夜风裹挟着。 “不好意思。”周颂宜捻起项链，弯唇笑着说：“谢谢你，陈煦。” “下次注意。” 陈煦收回手，像是在嘱咐她：“项链上是钻石，下次丢掉，很可能找不回来。” “嗯。” 头顶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有些沉默。 周颂宜低头检查了下项链，确定没有摔坏，心底默默松了口气。 项链还是戴在脖子上比较好，揣在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 “那我就先走了。” 周颂宜收起项链，有些不自然地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 “我家有门禁。” 说完就打算抬脚离开。 “等等。” 陈煦叫住她，将一盒未拆的感冒药从书包里拿出来，随后递到她面前，语气平平： “我不需要这个。” 周颂宜盯着陈煦手中的感冒药，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陈煦同学。”周颂宜端正神色，一字一句地开口：“这不是我送的，这是王老师给你的，我只是帮老师带给你而已。” 话音刚落，周颂宜看到陈煦脸上多了不知所措的神情，修长的手指叩着盒子的边缘，整只手悬在空中。 “我先走了。” 周颂宜朝他轻轻地挥了挥手，随后转身离开。 陈煦站在原地，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收回目光，转身走进巷口。 - 夜风越来越大，宽松的校服外套被风吹到鼓起，发出有些空荡的声音。 陈煦拿着那盒药，走过黑暗又漫长的小巷，最后来到有些稍微破旧的一间房，然后推门进屋。 “回来了？” 陈奶奶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放下手中的报纸，略微急促地咳嗽了几声：“今天外面风大，晚上多盖点被子，别受凉了。” “嗯。”陈煦放下书包，随后打开灯，略带商量的语气开口：“奶奶，晚上开着灯没事，电费咱们交得起。” 白炽灯点亮，房间内比刚才瞬间亮了许多，陈奶奶也不再费力地眯着眼睛看报纸。 见陈煦手里攥了盒药，陈奶奶立马放下手中折得皱巴巴的报纸，连忙下床走过来。 “发烧了？”陈奶奶伸手抚上陈煦的额头，反复感受温度。 “什么时候生的病？” “没。”陈煦把陈奶奶的手放下来，然后把药放在桌子上，“我没生病。” 说完，陈煦就去洗漱。 “那你买药干什么？” “药店搞活动送的。” 陈煦的声音带着水声，模模糊糊的。 陈奶奶还是不放心，转身就去木柜子里翻找温度计。 室内实在算不上多明亮，陈奶奶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手抖着从柜子里掏出一支水银温度计。 “啪嗒。” 水银瞬间散落一地。 陈奶奶抖着手，额头瞬间起了汗，慌慌张张地下意识就想用手将水银捡起来。 “奶奶！” 陈煦立刻拿着纸过来，收拾好地上的水银，然后把陈奶奶搀回床上。 “小煦。”陈奶奶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已经干枯如树皮的皲裂的皮肤。 陈奶奶看着陈煦已经发白磨毛的袖口，看着陈煦眼下的青黑，深深叹了口气：“奶奶老了，拖累你了。” 她这副身子，多做一点活都是奢望。 “奶奶。”陈煦蹲下身子，紧紧地握住陈奶奶的手，温声说：“我一直都是你的拖累，可奶奶你没有抛弃我，还把我养这么大。” 陈煦望着陈奶奶，语气坚定。 “你不是拖累，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拖累。” 陈奶奶眼眶一酸，摸了摸陈煦湿漉漉的发顶，“快去吹头发吧，明早还要上学。” “好。” 陈煦扶着陈奶奶睡下，然后替她掖了掖被角。 陈奶奶很快入睡，陈煦关上卧室房门，拿了条干毛巾盖在头顶，然后开始收拾卫生。 奶奶腿脚没那么方便，家里的卫生平常都是陈煦下课回来收拾。 等到收拾好卫生，切好明天的菜，准备好奶奶明天要穿的衣服，已经快十二点了。 陈煦从柜子里拿出一床稍微厚点的被子，然后抱着被子去了沙发。 老旧的水管还在滴水，嘈杂的声音环绕着不隔音的旧房，楼下时不时响起行人的说话声，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流浪狗的叫声。 夜风最张狂时，陈煦已经蜷缩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 第7章 月光 一夜风雨落下，平川市的残夏正式结束。 接着上了一个周的课，总算是到了国庆假期。最后一节自习课铃声刚响，时楚悦就背着书包跑到周颂宜旁边。 “颂宜，我们今天一起去看电影吧。”时楚悦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说着还甩了甩。 第12章 “可是...”周颂宜顿了顿，看了眼还在自己旁边收拾书本的陈煦，慢吞吞说道：“我还要值日。” 前几天班里重新安排了值日表，今天的室外清扫恰好轮到她和陈煦。 清洁区不算小，还要清理湖边的漂浮物，她总不能全部交给... “我一个人可以。” 男生的声音淡淡的，甚至有些随意。 听到这句话，时楚悦立刻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歪头笑着说：“那就谢谢你了，陈煦。” 说完，没等周颂宜回应，时楚悦直接扯着周颂宜离开教室，随后向外冲进放假回家的人潮。 廊道人头攒动，满是人潮，被推动向前时周颂宜回头看了一眼教室的方向。 只见陈煦肩上挂了一个黑色的书包，另一只手拎着一把扫帚。 落日灿烂，将陈煦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衬出温柔的色彩，只是几秒，下一刻陈煦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浅蓝色的衣角也化作一只翩跹的蝶飞走了。 - 周颂宜也不记得电影讲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在班级群里一遍遍寻找陈煦的联系方式，然后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陈煦根本不在班级群里。 “颂宜，收假见哦。” 时楚悦上车前还不忘回过头来再挥手告别，周颂宜笑着挥手，等到公交发动，这才转身回家。 小巷依旧昏昏沉沉，只有巷口那棵很老的银杏树在告诉人们秋天的到来。 回到家，周则和苏晓霜正拿着文件在客厅讨论，看到周颂宜回来，周则招了招手：“女儿，过来一下。” 周颂宜放下书包，然后走过去坐下。 “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正好。”周则指着文件上的几行字，朗声道：“爸爸最近要搞一个评估工作，就是咱们小区隔壁的巷子。” “那天去，我打听到有一个退休的老艺术家住在那儿，我拿了你的几幅画给老人家瞧了瞧，老人家说你挺有灵气。” 周则说着，调出聊天记录给周颂宜看。 “我就替你认了个师父，回宜襄前这段时间，你也能多个爱好。” 苏晓霜也点头，笑着附和：“对啊，就当是放松放松。” 周颂宜点点头，答应下来。 国庆七天长假，周颂宜和之前一样，每天去一趟市立图书馆。收假的前一天下午，周颂宜跟着周则一起去了小巷。 周则忙着走访调查，将周颂宜送到地方就先一步离开了。 周颂宜到的时候，李奶奶正在院子里浇花。 虽说上了年纪，但整个人保养得还是很好，李奶奶穿了件墨绿色的旗袍，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喷壶，回头看她。 “随便坐吧。”李奶奶指了指面前的花，“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周颂宜放下东西，然后开始画面前的一个小盆栽。 院子虽然老旧，但有主人的精心打理，倒也显得十分雅致。 等到日影偏移，周颂宜才完成了手中的画作。她画了一丛兰花，李奶奶坐过来，拿起画作仔细端详。 “噔噔。” 木质大门因外力而发出略显沉闷的两声，李奶奶放下手中作品，正要起身。 “老师，我去开门吧。” 周颂宜笑了下，洗干净手上的颜料后就走去开门。 “李奶奶，你的水。” “陈煦。” 听到周颂宜声音的那一瞬间，陈煦抬水的动作滞在空中，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样。 陈煦茫然愣住，一瞬间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反应过后想要移开的视线也根本无法动摇。 周颂宜的眼睛很漂亮，像是夏夜的闪烁星辰，也像是寂静春夜的温柔湖泽。 陈煦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她。 “我来送水。” 短暂的沉默交锋后，周颂宜听到陈煦略带沙哑，有些干涩的嗓音。 “嗯。”周颂宜点点头，语气尽量轻柔地开口：“李奶奶正在忙。” 她不了解陈煦。 可周颂宜几乎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她觉得，陈煦是不希望自己对他流露出过多的情绪的。 就像是初遇那天，浑身湿漉的陈煦，即使脚步和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依旧有力气来冷冰冰地驳她的好意关怀。 陈煦不喜欢也不习惯被过份关心。 说完，周颂宜让开一条路，陈煦从看不出几成新的三轮车上卸下桶装水，然后扛在肩上，半弯着腰走进小院。 陈煦今天穿的是工作服，深蓝色的短袖，背后印着送水的几行广告。 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一片又一片不规则的形状层层叠叠。 他一共搬了六桶水。 “我先走了。” 要离开的时候，陈煦突然折返告别，周颂宜看到他湿透了的额发，还有因为过度曝晒而蜕皮的脖颈。 “那天值日谢谢你。”周颂宜从口袋里拿出一片刚才特意翻出来的湿巾，“擦擦汗吧。” 少女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臂，指尖捏着一片湿巾。 陈煦的视线落在湿巾上，随后上移，直到和周颂宜视线相撞。 “谢谢。” 几秒后，陈煦接过湿巾，唇角略微上扬，嗓音也沾染着几分轻快笑意：“你的画很漂亮。” 陈煦的那抹转瞬即逝的笑很淡，只能捕捉到轻微的一瞬动作。除此之外，只看到微弯的一双桃花眼。 第13章 他笑时，左眼下深色的小痣也做出起伏的波动。 周颂宜愣住，直到陈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直到身后传来李奶奶呼喊的声音，直到眼前匆忙吹过几片枯黄落叶，她才堪堪回神。 ——陈煦刚才笑起来，很好看。 - 吃过晚饭，周则和苏晓霜还在客厅谈论工作。 周颂宜写完作业，刚开始画画就接到了林栀的视频通话。 林栀刚刚解除禁令，一边看漫画一遍和周颂宜讲着学校里发生的八卦趣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许久，林栀打了个哈欠就打算下线，目光却突然被周颂宜手下的画给吸引。 周颂宜画了一个男生。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靠坐在湖畔的柳树下的男生。 湖面上波光粼粼，在少年脸和修长的脖颈上洒下光的吻痕。 少年微眯着眸子，手分开撑在两侧，桃花眼潋滟，嘴角噙着笑意，漫不经心地目视着前方。 “颂小宜，你画的这是谁啊。”林栀凑近瞧了瞧，还是认不出样子，纳闷道：“井嘉聿吗，我怎么感觉像，但又没那么像。” “陈煦。”周颂宜打了个哈欠，眯着困倦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我画的是陈煦。” -------------------- 第8章 月光 黑色的自动笔芯在白纸上不断勾勒，一笔一笔，最终勾勒出男生的侧脸轮廓。 那晚周颂宜没有画完。 只记得后来林栀来了精神，追着她问陈煦是谁，可周颂宜实在太困，敷衍地应了几句就去睡觉了。 “周颂宜。” 周颂宜闻言停笔。 只见高远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开口：“老师说，你一会儿把作业送过去。” “好。”周颂宜笑了笑，“我一会儿就去收作业。” 高远点头，站在原地休息，这会儿正是课间，于是他直接坐在周颂宜前方的空位上。 “你很喜欢画画吗？” 高远看着纸上的轮廓，抬眼看着周颂宜：“周同学你真厉害，不仅作文成绩好，画画也这么有水平。” 前几天王温茹布置了一次课上临场作文，只给了一个词做话题，六十分的满分，周颂宜拿了五十五。 自然而然，周颂宜也成了王温茹钦点的课代表。 大概是高远的眼神太过热烈，周颂宜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马马虎虎地回道：“还行。” “你真是谦虚。”高远撑着脑袋，看到周颂宜身旁的空位时话音一转：“对了，你和陈煦同桌还习惯吗？” 高远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陈煦人那么冷，上课时同桌搭档读课文时也没见陈煦有多配合周颂宜。 周颂宜正想说什么，余光却看到一抹身影从前门进来。 高远见周颂宜沉默，心里的想法更加笃定，直接站起来：“你不要担心，你要是真的难为情，我可以去找老师给你和陈煦换位置。” “不是……” “没关系。”高远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略略加大：“这是我作为班长的责任，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会麻烦我。” “不是，我没有……” “噔。” 木制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看清来人，高远刚刚涌起的情绪瞬间就退了下去。 “班长。” 陈煦掀了掀眼帘，没什么情绪地看着桌面一角，声音没有起伏，随后伸手指了指教室内的钟表。 “快要上课了。” 高远被陈煦这一声“班长”吓得不轻。 他和陈煦同班整整一年，除了几句必须的交流，多余的一句话压根都没有。 陈煦从来不会喊他班长，最多也只是轻飘飘地，没什么情绪地，冷漠地，叫他一声高远。 陈煦今天这一句，属实是破天荒。 周围的同学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碍着陈煦，都只敢偷偷摸摸地关注动静。 高远愣了愣，然后才慢吞吞地开口：“哦。” “嗯。”陈煦坐下，看了眼周颂宜，随后目光又落在高远身上。 他的声音隐隐带上一种切齿意味，陈煦弯了弯唇。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桌上的课本，“班长，我同桌的书被你弄乱了。” 高远再次被陈煦这声班长激起一身冷汗。 随后反应过来刚才陈煦说了什么，高远看着自己手下被弄乱的课本，立刻整理好课本，然后返回自己的座位。 上课铃声响起。 教室里立刻充满写作业的沙沙笔声，周颂宜收起画册，拿出还没写完的作业。 十月过后，天气渐渐转凉。 苏晓霜特意安顿，让周颂宜多喝些水，又怕她不爱喝水，特意买了些花茶包。 周颂宜就装在小盒子里带来，放在桌边的小箱子里。 写完作业，周颂宜拿了支粉笔去黑板作业区写下课交作业的提醒，回来后打算泡杯花茶。 花茶包是浅粉色的包装，所以，不同颜色的感冒冲剂就看起来格外刺眼。 周颂宜的手指停在感冒冲剂旁边，随后，从两包冲剂之间抽出了一张很薄很薄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清晰，个人风格明显，有种潦草但又不失工整的感觉。 “谢谢。” 周颂宜认识这个字。 第14章 陈煦的。 自习课结束，周颂宜开始收作业。 王温茹布置的作业是抄写任务，时楚悦害怕周颂宜一个人不行，就帮着周颂宜收一半的作业。 两个人一人一半。 一路收得都挺通畅，走到最后一排，时楚悦有些犯难。 好巧不巧，她和周颂宜对半收作业。呃，陈煦，就正好划到了她这半边。 陈煦一下课就没了人影，时楚悦抱着作业，看着另一边还在收作业的周颂宜，又看了眼面前空荡荡的座位。 唉。 行吧，还得是周颂宜来才行。 时楚悦把作业放在最后的空桌上，等到周颂宜过来。 “你同桌的作业你来收。”时楚悦挤眉弄眼，摊手调侃：“我还挺怕陈煦的。” “啊？” 周颂宜看她，有些质疑：“你认真的？” 时楚悦点点头，“再怎么说，你才是陈煦的同桌呀。” 时楚悦走过来，敲了敲周颂宜的桌面，模仿刚才陈煦对高远说话的语气：“班长。” “你把我同桌的书弄乱了。” 周颂宜：“……” 周颂宜没理时楚悦，拿起陈煦放在桌边的作业放在最上面，随后抱着作业从后门离开教室。 见状，时楚悦立刻抱着另外一半跟上。 “你等等我呀，周颂宜。” “喂！” “陈煦的同桌！” 身后不断传来时楚悦的声音，周颂宜加快步伐，速度太快，走到转角就直直撞上了人。 那人传来一声闷哼。 “周颂宜！” “陈煦的同桌！” “……” 时楚悦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颂宜看着陈煦被撞到的手肘，连忙问，“没事吧？” “没事。” 陈煦看着周颂宜瓷白的手，又往后退了两步，让出路。 “我先走了。” 说完，陈煦就大跨步从周颂宜旁边绕了过去，时楚悦也给陈煦让了让路，看着他急匆匆地上楼。 时楚悦加快步子下楼，抱着作业和周颂宜一起继续往办公室走。 王温茹正在和其他老师闲聊，其他老师见俩小姑娘来送作业，特意拿了两颗橘子。 “王老师，你们班这孩子个个聪明可爱，都乖得不行。” 王温茹笑着说：“你们班的也不差。” 另一位老师认出周颂宜，“这是你们班那个转校来的小才女吧，作文被印成范文，这几天高一高二都在学习。” “对。”王温茹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颂宜作文确实不错。” “转校刚来，第一次月考不知道有没有把握。” “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 几个老师越聊越起劲，王温茹给俩姑娘打了个招呼，周颂宜拉着时楚悦离开办公室。 “噫，看来月考马上就来了。”时楚悦搓了搓肩膀，有些担忧地说：“估计这次题不简单。” “怎么说？”周颂宜问。 几位老师才说几句话，考试也只是随口一提。 “你刚来还不知道。”时楚悦说，“老师调侃越轻松，这考试就越难。” “上一次见王老师这样，我总分直接少了五十分。” 时楚悦边走边说，“不过题难还是简单，对你同桌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陈煦这脑子真好用。”时楚悦深深感叹，羡慕地说：“次次都是第一，不仅是第一，还能甩唐胜然那个卷王好几十分。” 听到唐胜然，周颂宜想起开学那天看到的光荣榜。 陈煦在第一，唐胜然紧跟在后。一前一后，名次紧紧挨着，可两个人的分数差了很多，因为差值太多，周颂宜才多看了眼。 唐胜然。 是一个戴着眼镜，瞳色较浅，看起来性格应该很温和，家境很好的男生。 “陈煦要是去开补课班就好了。”时楚悦亮起星星眼，“陈煦要是来补课班，我一定报名。” “你说真的？”周颂宜听到时楚悦的这番话，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真的啊。” “以前学生私下收费补课的也有，陈煦虽然脸色臭，但脑子是聪明的，脸色再臭，也掩盖不了聪明大脑的魅力！” 回到教室，最后一节课还是自习课。 自习课结束，周颂宜和时楚悦一起去吃了晚饭，回来刚好碰到卫生委员。 “周颂宜。”卫生委员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还是你值日，刚才学生会那边说你们上次国庆节前检查不合格，所以罚今天室外清洁。” 时楚悦有些无语。 “不合格前几天怎么不说，我真是服了学生会那群人。” “呃……”卫生委员顿了顿，“其实前几天也是不合格，只不过是陈煦一个人去的。” 周颂宜：“陈煦一个人？” “嗯。” “我也是那会儿听高远说才知道的，前几天都是陈煦一个人在打扫。” 周颂宜带上打扫工具，急匆匆去了清洁区。 七班的清洁区在小花园附近，周颂宜到的时候，陈煦已经完成了清扫。 陈煦坐在花园的石凳上，背向后靠，左手搭在额头上，脖颈仰着，展出流畅的一道线。 靠近石凳的银杏金灿灿的，参差叶影重重叠叠，在陈煦纯白的衬衫上勾勒出暗影。 第15章 “陈煦。” 周颂宜走过去，轻轻地叫了一声他。 陈煦闻言微动，几秒后放下搭在额头上的手，偏过头，随后眼神略有朦胧地注视着她。 “嗯？” 陈煦平常清冷的嗓音此刻透着一股浓浓倦意。 “你来了。” -------------------- 第9章 月光 周颂宜耳边传来读书声，嬉笑声。 一片银杏叶轻飘飘地从树上落下，晃晃悠悠的，最后降落在周颂宜脚边。 陈煦睡眼惺忪，眼睛涌着雾蒙蒙的水汽。 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周颂宜又想起那天午后，搬水到大汗淋漓的少年，还有那本时时刻刻都摆在陈煦手边的记账本。 “对不起。” “嗯？”陈煦反应过来她的这一声道歉，有些不解：“为什么向我道歉。”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周颂宜，目光炯炯。 “这几天都是你在打扫。”周颂宜的目光落在地面上，声音清晰有力：“这是我们的任务……” “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们。 不是你一个人的。 陈煦原本想要说话的动作在这一刻停滞下来。 这本来就是杜尚对他的针对之举，在陈煦看来，这件事情原本就和周颂宜没有关系。 陈煦不明白周颂宜。 只是一个同桌的身份，至于她向自己道歉吗？ “还有十五分钟上晚自习。” 陈煦起身，将手侧的抹布递给周颂宜，“你去擦椅子吧，剩下的我很快就可以打扫完。” 说完，陈煦直接就将抹布塞给周颂宜，然后又从她的手里接过打扫工具。 周颂宜拿着手中干净的抹布，将椅子重新擦了一遍。 卫生打扫过后需要留人等待学生会检查，检查合格才能回教室上课，周颂宜就主动留了下来。 陈煦走的时候给她留了本教科书。 他手里拎着打扫工具，回头看她：“回来记得还我。” 周颂宜翻开语文课本，翻到小说专题开始看书，陈煦课本的前半部分很干净，除了小部分简短的笔记，什么都没有。 只是出乎意料，课本的后半部分多了很多勾勾画画。 几乎每一块比较大的空白上都有陈煦的勾画，黑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简易的建筑图。 “高二七班的？” 来人声音很粗，语气也不礼貌。 周颂宜收起书抬眼，面前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烫了头发的高壮男生。男生的校服勉勉强强挂在身上，胸前晃着一张写着姓名的挂牌。 学生会，杜尚。 杜尚的后面还跟了几个同样挂着牌子的男生。 “嗯。”周颂宜稍稍拉远距离，回他：“高二七班。” “怎么换人了？”杜尚故作疑问，然后又向前走了几步，侧着头看周颂宜：“我好像没见过你。” 周颂宜又退了一步，杜尚不依不饶地继续跟上来。 “你们班不是陈煦值日吗？”杜尚笑了一下，油腔滑调：“怎么让你一个小女生在这里等。” “快上课了。”周颂宜抬起腕表，毫不示弱地直视他：“检查需要问这么多问题吗？” 杜尚想要继续靠近的动作一停，随即笑了两声掩饰尴尬：“不需要不需要。” “今天卫生合格…不是不是，”杜尚急忙改口：“卫生优秀，你可以回去上课了。” 话音刚落，周颂宜就拿上书绕过杜尚然后快速离开。 直到周颂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杜尚才将头转回来。 旁边的几个男生见状开腔：“哟哟哟，看见小美女杜大会长的眼睛珠子都定死了，道都走不动了。” “少来。”杜尚咳了两声，“乱说什么。” “不说就不说，等你好消息。” 杜尚扬了扬眉，望着周颂宜离开的地方看了几秒：“走吧，继续检查。” 周颂宜回到教室，王温茹正在讲话，见她在门口就手势招呼让她后门进来。 “第一次月考马上就来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好好复习，这每一次的考试都是一次锻炼的好机会，都是在为高考做准备......” “陈煦。”周颂宜回到座位后抚平书角的折痕，将书推过去：“还你。” 陈煦接过书，依旧埋头写作业。 班会结束，到了课间周颂宜和时楚悦去办公室抱作业，刚回到教室门口就发现门前聚集了一拨不速之客。 杜尚一眼就看到了抱着作业的周颂宜，提着奶茶就跑了过去。 “真巧啊。”怕周颂宜忘记，杜尚还特意提醒：“我们今天下午才见过。” 时楚悦看着一脸献媚的杜尚，没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不太巧。”周颂宜声音冷冷的，“你挡到我们的路了。” 周颂宜不耐烦的样子明显，跟着杜尚过来的几个人啧了一声，低骂了句不识好歹。 杜尚没恼，反而觉得周颂宜这幅样子好看的很，给周颂宜和时楚悦让出路：“要我帮你抱作业吗？” 见周颂宜不说话，杜尚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别人就打算伸手接过周颂宜怀里的作业。 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挡在周颂宜面前。 “不用。” 一道声音陡然响起。 随即周围人就看到陈煦稳稳当当接过来周颂宜怀里的作业，还顺手接走了时楚悦手上的那份。 第16章 陈煦清瘦的身子挡在周颂宜和杜尚中间，却又像是一堵墙。 周颂宜愣在原地。 时楚悦也看着怀里消失的作业发愣。 杜尚咬了咬牙，看着陈煦的侧脸有些不爽地说：“什么时候你和你们班的同学关系这么好了？” 陈煦没搭理他，对上周颂宜的眼神，他眼睫微动：“不是说好了吗？” “嗯？” 见周颂宜没懂，陈煦又靠近了些，“你今天的作业还没写。” 时楚悦反应过来，“对对对。”说完立刻拉着周颂宜跑回了教室。 见周颂宜回了教室，杜尚直接将奶茶夺过来砸在地上，眉毛也拧成一团，一只手突然冲上去拽住陈煦的衣领。 “陈煦！”杜尚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最近是不是很闲啊。” “班长。” 陈煦腾出一只手，朝着高远的方向招了招手。 高远立刻过来，“怎么了？” “麻烦你把作业先抱回去。”陈煦把作业塞到高远手里，“谢谢。” 高远抱着作业回了教室，其它看热闹的人也不敢再待，生怕被杜尚这人记恨上。 七班教室门口瞬间就剩下陈煦和杜尚，还有和杜尚一起过来的几个男生。 “松开吧。”陈煦垂眸看了眼攥着自己衣领的手，嗓音平淡：“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杜尚见陈煦这样，又笑起来：“怎么？看没人撑腰想认怂了？” 陈煦偏了偏头，左手随即拧上杜尚的手腕，轻轻用力，杜尚的手指就被迫松开。 杜尚吃痛，下意识就盯着陈煦，可陈煦也在看着他。 陈煦眼底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脸上仍然是一贯的淡然神色，可对视的那一刻，陈煦的眼里居然有种狠戾意味。 “我要去写作业了。” 陈煦看了眼脸色不好的杜尚，点了点头，然后就从后门进了教室。 只剩下杜尚还愣在原地，其他几个人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你今天怎么了？” 平常谁敢和杜尚叫板，都是要吃几个拳头的，怎么今天在陈煦这儿出了个特例。 杜尚也不清楚。 平常欺负陈煦，陈煦从来不会流露过多的情绪，大多数时间都是默默受着。 可今天，陈煦说的那句话，他居然听出了其他意思—— 如果自己刚才一定要继续纠缠，那陈煦可能就要实实在在和他动一次手了。 上课铃声响起，刚才课间的一场闹剧算是画上了句号。 陈煦去清洁角拿了拖布，从后门出去拖干净走廊后才重新回到座位上写作业。 教室里安安静静，除了翻书的轻微响动，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颂宜写完作业，又拿出了自己的画册。 画册的第一副画还没画完，周颂宜拿出笔又开始细细勾画。 随着越来越细化，画上的人也越来越清晰。 大概因为今天杜尚的事情，时楚悦对于回家这件事异常积极，一下课就拉着周颂宜出了教室门。 “快走快走，一会儿万一碰到杜尚那个神经病怎么办。” 时楚悦拉着周颂宜边走边念叨，上了公交车立刻就给周颂宜打了电话，让周颂宜和她打着电话回家。 “你快到了家吗？” 时楚悦还在问。 “快了，我快要进小区门了。”周颂宜笑着回她。 “那就好。”时楚悦总算松了一口气，“我给你说啊，杜尚这个人讨厌得很，仗着家里关系天天欺负人，动不动就骚扰女生。” “咱们年级的好多漂亮女生都被他纠缠过，烦死人了。” “有时候还会跟着女生放学回家，之前给他们班班主任举报好多次，也都不管用。” 周颂宜继续听时楚悦吐槽，走到小区门口，突然听到保安一声大喊，然后就看到保安跑了出来。 “喂！你是干什么的！” 周颂宜停下脚步，目光跟着保安，最后落在正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人身上。 陈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没穿校服，穿了件黑色外套，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 “颂宜，你那边怎么了？”电话里传来时楚悦焦急的声音。 “……没事。”周颂宜看着那个身影，有些愣神：“我先挂了。” 周颂宜挂了电话然后跑过去，陈煦正在被保安盘问。 “叔叔。”周颂宜拍了拍保安的后背，温声：“这是我同学，不是坏人，他是来给我送作业的。” 保安看向陈煦，继续问：“作业呢？” 陈煦打开书包，然后拿出一本课本递到周颂宜手里。 保安见陈煦确实是学生，两个人也是认识的样子，安顿了几句注意放学安全的话就重新回到了门卫室。 周颂宜将书递给陈煦。 陈煦把书装好就要走，刚转身，就感觉到自己背包的带子被轻轻地拽了一下。 女生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陈煦。” “你书包拉链没拉。” -------------------- 第10章 月光 陈煦闻言看书包，书包拉链确实没拉。 “我帮你。”周颂宜伸手帮他拉上拉链，看着陈煦的侧脸，“今天谢谢你。” 谢谢他解围，也谢谢他放学后偷偷送她回家。 第17章 话没有完全点明，但想要表达的意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明天我和你一起留下。” 陈煦侧对着她，神色认真，抿着唇又补充道：“明天是最后一天，我们一起去。” 周颂宜展颜一笑，“好，那我们明天见。” 说完，周颂宜就转身离开了。 等到完全看不到周颂宜的身影，陈煦才沿着路回家，跟着周颂宜看她回家几乎是突然做的决定，一瞬间，他就做了决定。 陈煦抬眼看着天空，夜色深深，繁星闪烁。 “明天见。” 原来和别人有一个约定是这样的感受。 回到家，周颂宜陪着两人聊了会天就回到卧室学习。 照例是和林栀边打电话边学习。 两个人写完作业，又一起复习了一会儿，两个人最后一起连麦看了部电影才去睡觉。 第二天下午，照例是陈煦和周颂宜两个人值日。 吃过晚饭，时楚悦先回了教室，周颂宜就拿着书在餐厅的座位上等陈煦打扫卫生。 和陈煦一起负责餐厅清洁的叔叔阿姨看见今天多了个小姑娘等陈煦，也起了逗逗小孩儿的心思。 “小煦，今天和好朋友有约啊？” 平常都没见过陈煦有朋友，几个叔叔阿姨都挺开心：“行了行了，打扫得差不多就走吧，剩下的我们来。” 说着，几个人就把陈煦手中的工具拿了下来，脱下陈煦身上的员工马甲，然后把人朝着周颂宜坐着的方向推了过去。 陈煦平常不爱说话，更没见有朋友同学来找他，所以见有同学等陈煦，几个人心里都挺开心的。 陈煦被他们这一通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叔叔阿姨们对你好好。” 周颂宜跟着陈煦出了餐厅，想起刚才的画面感叹道：“他们是因为觉得你交到朋友才开心的诶。” 朋友？ 陈煦默默听着她讲话，余光看到周颂宜有些急的小碎步，随后步子慢慢放缓，变成站在她的后侧听她讲话。 她音色很好听，转学过来的那晚，自我介绍后有很多人偷偷夸她声音好听。 后面几天也有慕名而来的外班人过来看她，王温茹喜欢叫她上课朗读课文，英语老师也喜欢叫她，早读有时会点她领读。 陈煦听着，心里多了点坠坠的沉甸感。 有这样的一位好同桌，自己好像真的很幸运，他沾了周颂宜的光。 “今天我扫这边吧。”周颂宜拿着扫帚来到落叶比较多的一侧，“我们分开打扫，这样快一点。” “好。”陈煦看了眼她那一侧的落叶，又补充到：“等我打扫完过来帮你。” “好。” 周颂宜只当陈煦难得和她说了客套话，答应一句就开始认真地打扫卫生，没过一会儿就打扫完了一大半的树叶。 每天午后广播站会放歌，周颂宜听着音乐，时不时跟着动两下，手下继续清扫落叶。 广播站放的歌都是同学们每天在校论坛上投票选出来的，这几天正好有部青春电影上映，片尾曲自然也在论坛上十分活跃。 编曲中加入了扑通的心跳声，像是暗恋不经意对视时的加速心动。 “周颂宜。” 陈煦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下一秒，周颂宜感觉到一双手轻轻地扶了下自己的后背。 心跳一瞬间加速。 他说，“小心点。”等到她站稳，那双手就迅速离开。 周颂宜转身去看后面，距离自己脚跟几厘米的地方碎了几片玻璃片。 如果刚才陈煦没有扶她一把，锋利的玻璃碎片可能就会扎伤她的脚后跟。 陈煦蹲下身将碎片捡起来，随后拿着打扫工具和周颂宜一起将剩下的一部分清扫完。 周颂宜和陈煦分开坐在长椅的两侧。 广播站换了一首歌，是一首英文歌，第一句刚出来，周颂宜就听出来是井嘉聿爱听的那首歌。 前几天井嘉聿还去看了歌手的演唱会，那天晚上还发了朋友圈。 “你好像很喜欢这首歌？”正在看书的陈煦突然问。 “嗯？”周颂宜确认他在和自己说话，摸了下耳朵：“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她记得自己刚刚也没有跟着哼唱吧。 “有点。”陈煦想起刚才她跟着音乐轻晃脑袋的样子，唇角漾起丝丝笑意：“因为，你刚才听歌看起来很开心。” “哦。”周颂宜不知道怎么说，笑了两声，然后稍微放轻了摇晃的幅度。 还剩十分钟上晚自习时，杜尚才带着几个人慢吞吞地过来检查。 杜尚没有亲自检查，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其他几个人检查卫生。 “今天检查合格。” 杜尚拿着检查表，过来朝着周颂宜笑了笑：“今天辛苦了，你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奶茶？” 其他几个人闻言发笑。 “不用了，我不喜欢喝奶茶。” 说完，周颂宜先一步拿着工具离开，陈煦看了眼杜尚，随后跟上周颂宜。 几个人见杜尚又吃了闭门羹，忍不住调侃：“天天热脸贴冷屁股，杜会长你来真的啊？” “啧。”杜尚瞪开腔的那人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我这不是还在努力吗？” “行行行，那祝你早日成功。”几个人笑得更欢。 第18章 今天晚上王温茹没做照例的班会，让各科课代表去办公室领了试卷，让同学们准备月考。 考试时间也定下来了，下周的周四和周五两天。 晚上的三节课都在做试卷。 “颂宜，这道题好难啊。”时楚悦一下课就拿着数学试卷跑了过来，“我都读不懂题目。” 周颂宜接过题目，有些不确定地说：“我看看，可能不一定解得出来。” 她物理化学都很不错，但数学却稍微差一些。 平川一中的试卷题目都是学校老师统一自主命题，平常的作业也都是，周颂宜转学过来不久，对这些题目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样吧，我们先画一个图象。”周颂宜拿了张草稿纸开画。 画了图象，写了三四步，周颂宜的思路就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这样写可以吗？”高远走过来，抽了一支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函数的表达式。 时楚悦若有所思，“好像有可能？” 三个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做了一大半，可剩下的几步还是不知道怎么继续写下去。 “好烦。”时楚悦叹了口气，随后咬牙切齿地说：“我想把试卷配水生吞了，没开玩笑。” “冷静。”周颂宜哭笑不得，“你冷静一点。” 高远眼睛紧紧地盯着纸上的题目，整张脸都涨红，额头都爬上了一层薄汗。 周颂宜也没有其他办法，看了半天想出了另一种方法，只是步骤有点麻烦，而且，这样的话就要重做一遍。 “把这三行去掉吧。” 周颂宜感觉到手里一空，随即就看到陈煦拿起自己的笔在草稿纸上演算了起来。 “有点繁琐。”陈煦勾掉那三行，边写边说，“在这里重新建一个新的表达式。” 周颂宜恍然大悟，接上他的话：“建立一个新的复合函数。” “嗯。”陈煦看她，肯定道：“聪明。” 陈煦的方法很简洁，用了短短几行就解出了答案。 高远看着答案，心里敬佩更甚。 虽然时楚悦知道陈煦学习好，但亲眼见陈煦解题，心底还是十分震撼，她比了个大拇指，“陈煦你真厉害！” “你这么厉害，有没有兴趣开个小型的补习班啊？” 时楚悦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陈煦。 “没有。” 陈煦淡声拒绝，随后把笔还给周颂宜。 “不是吧，你不再考虑下？”时楚悦苦着脸，想也没想地就继续说：“反正你不是一直缺q……” “楚悦！”周颂宜打断她，“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啊？” “快走吧，马上就要上课了，我们快去快回。”周颂宜忙不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拉着时楚悦的胳膊向外走。 高远看着两个人出去，又看了眼正在写什么的陈煦，动了动唇角：“呃，陈煦同学。” “那个……”高远想了想措辞，然后才开口想要安慰：“时同学不是有意的，她就是没想那么多。” “没事。” 高远看了下时间，客套道：“那我就先回座位去了，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等等。” 陈煦叫住他，将刚才写好的过程递过去，“之前的方法也可以用，你可以看看。” “…嗯？”高远接过草稿纸，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又说了好几句谢谢。 陈煦…… 现在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周颂宜踩着上课铃回来，一回来就看到桌上摆着两张写得工整的草稿纸。 草稿纸上是刚才那道题的两种解法。 她有些意外。 和陈煦同桌这么久，她第一次见陈煦这么认真地在草稿纸上写解题过程。 “周颂宜。”还在上课，陈煦突然低声叫她。 她稍微凑近了一点。 面前推过来一张化学试卷，陈煦用笔尖点了点一道题，“我不太会这道题。” -------------------- 第11章 月光 “你哪里不会？” 周颂宜看着已经几乎写出全部关键步骤的题目，心底有些不确定地问他。 按陈煦的能力来看，他不可能不会。 “就是这一道题。”陈煦看着她，在她质疑的眼光下依旧面不改色地说道，“写到这里，我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写了。” “好。” 既然陈煦都这么说了，周颂宜也不再纠结刚才的问题，拿了一支笔在草稿纸上边写边讲。 王温茹原本打算在后门看一下就走，突然看到陈煦往周颂宜那边靠了靠，心中警铃大作，想起前几天其他班早恋的麻烦事。 看到周颂宜小声给陈煦讲题，王温茹悬着的心突然安稳下来。 讲题啊......那没事。 回到办公室，听几个老师聊起一对一互助学习，王温茹也靠过去听了会儿。 想起刚才在教室看到的，互助学习还是有可行性的，王温茹点了点头。 以前陈煦不愿意有同桌，现在不仅有了同桌，还和同桌相处得不错，一对一互助学习也该提上日程了。 晚自习结束，周颂宜照样和时楚悦结伴回家。 回到家吃过夜宵，周颂宜就进了卧室学习。 她的数学不算太好，临近考试，周颂宜就加大了习题量。 第19章 试卷上的题她大部分都能轻松做出来，只是靠后的大题还是有些吃力，正当周颂宜纠结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井嘉聿。 周颂宜立刻停笔，深吸一口气，然后才接起电话。 “颂宜？”电话那头传来井嘉聿温柔的声音，“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没有的。”像是害怕他不信，周颂宜又紧接着补充：“我真的没睡，还在写复习题。” “你最近要考试了吗？” “对。” 说完周颂宜又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说。 井嘉聿高中毕业后就出了国，她和井嘉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而且随着年龄增长，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相处。 周颂宜想，井嘉聿应该也是这样的。 两个人都没挂电话，良久，电话那头再传来声音。 “最近学习辛苦吗？”井嘉聿那头传来翻书的声音，随后自问自答：“马上升高三，你应该挺辛苦的。” “还好。”周颂宜回他，“不算太辛苦。” “那就好。” “你那边应该很晚了吧。”井嘉聿有些担忧，“不困吗？” “还好，写完试卷就去洗漱睡觉了。” “需要我开视频帮你讲题吗？我听苏阿姨说，你转学才不久，可能不太适应。” 话音落下，心底原本的那一丝雀跃有些退却。 两个人有联系方式，平常最多的就是消息聊天，电话很少。 周颂宜其实很喜欢和井嘉聿聊天，就像以前一样，她会厌倦刷题，会厌倦看书，但绝对不会厌倦和井嘉聿聊天。 但是她不希望，井嘉聿是因为长辈的关系，才提出这个邀请。 “颂宜？” 井嘉聿清了清嗓子，又加大了点声音，“你还在吗？” “我在。”周颂宜盯着试卷上的题目，鬼使神差地问到：“嘉聿哥，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放学回家吗？” “我记得。”井嘉聿有些疑惑，“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周颂宜正想说话，电话那头却突然嘈杂起来，随后听到井嘉聿用英语说了几句。 “颂宜，我下次再给你讲题，我有事先走了。” “你早点休息。” 说完，井嘉聿就挂断了电话。 手机向下叩在一旁，周颂宜继续解题，等到写到彻底没有想法的那一步才停下，然后去洗漱睡觉。 大概是睡得太晚，第二天一早，周颂宜就发现自己眼周有明显的黑眼圈。 等到课间，老师前脚刚走，周颂宜就撑不住赶紧趴到了桌子上补觉。 整整一个上午，周颂宜感觉自己像是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脑袋晕晕乎乎的。 等到课间操结束，周颂宜困意更甚，眼睛甚至困到睁都睁不开。时楚悦见状，直接叫了高远一起下去抱作业。 “这节课作文□□，自己不拿自己的作文。”高远一边发作业一边说。 周颂宜一睁眼就看到高远在发作业，揉了揉眼睛赶紧就跑过去接过剩下的作业：“剩下的我来我来，谢谢你啊高远。” “没事。”高远腼腆一笑，“我是班长嘛，偶尔帮忙发作业也是正常的。” 发完作业，周颂宜才拿着最后剩下的陈煦和自己的作业回到座位。 她的作业给陈煦，陈煦的作业给她。 王温茹在讲台上开始讲批改作文的要求，还有上次作文题目的解析和范例。 差不多十五分钟，王温茹全部讲完后就开始让同学们作文□□，五六个人小组讨论，然后再写评语。 周颂宜和陈煦照旧是一组，出乎意料，周颂宜还没开口，就听到陈煦主动开始讲起作文。 陈煦今天过于主动，话也比平常多，周颂宜几乎全程语气词，要不然就是点头应对。 到最后写评语的时候，陈煦却把她手里的那份作业也拿了过去。 周颂宜抓住作业一角，陈煦抬眼看她，平静地问到：“怎么了？” 周颂宜被他这句话搞懵，随后有些惊讶：“你要写两个人的评语吗？” 陈煦不语，但周颂宜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 “可是......”周颂宜指着作业上陈煦的大名，“老师说了，不能自己写自己的评语。” 陈煦翻来周颂宜的作业本，拿着一支红笔开始写评语，“可我看你很困的样子。” “......” “我还没有困到不能自己写评语的地步。” “嗯。”陈煦没有继续说什么，翻来另一本作文继续写，写完以后递给周颂宜，“就当是我练字。” 周颂宜翻来两本作业本，发现两本的字迹完全不同，写在陈煦那本上的字迹更柔和，而且，甚至还有几分像自己的字。 下课后，周颂宜刚收齐作业，陈煦就过来抱走了一半，时楚悦愣了会儿才呆呆地问：“他今天怎么了？” “不知道。”周颂宜加快步子，抱上作业追陈煦，“我先走一步。” 交过作业，陈煦在办公室门口等周颂宜，等到人后两人一起上楼，吸引了不少目光。 “昨晚没休息好吗？” 陈煦突然出声，周颂宜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关怀：“还好，就是没睡醒而已。” 昨晚写完试卷，原本困意十足。可等到洗漱后躺在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和井嘉聿没说完的话。 第20章 “嗯。” “前几天的化学试卷你写完了吗？”陈煦又问。 “还差最后一题。” 陈煦：“我也是。” “那道题我不会...”陈煦看她，“一会儿，我可以和你一起讨论那道题吗？” “可是...”对于自己没有完全把握的题目，周颂宜下意识就想要拒绝，“我可能没有思路。” “没关系。” 周颂宜闻言看陈煦，他整个人背着光，发丝被照得温暖，她听到陈煦笑着说：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 第12章 月光 不得不说，时楚悦看人的眼光确实很准。 陈煦思路清晰，平时很少说话的他在讲题时却十分流畅，自然到像是提前排练过千遍万遍。 今天周五放假，写过作业，周颂宜也有了时间打开画册写写画画。 上次的画还剩下最后几笔，周颂宜正在画，电话又突然响起来。 又是井嘉聿。 仍然是一个出乎她意料的视频通话，周颂宜收拾了下桌面，然后接通电话。 “在忙吗？” “没。” “快要考试了吧，我听阿姨说，题目好像不算简单。” 周颂宜停笔，点了点头。 “我最近刚好有空，考试前的这几天我都可以和你打电话复习。”井嘉聿笑着看她。 周颂宜闻言垂头，深吸了口气，过了会儿才下定决心说道：“不用了。” “嗯？” 井嘉聿脸上的笑有一瞬间僵住，随即才反应过来：“为什么？” “你是害怕我忘记了高中知识吗？”井嘉聿清了清嗓子，弯着眼睛语气轻松地打包票：“颂宜，你放心。” “就算我现在学金融，高中知识也不至于全部忘掉......” “不是。”周颂宜打断他，再次拒绝，“是真的不用了。”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的矛盾心情，像是一瓶摇晃过后的碳酸饮料，那种即使再想喝，也不能打开它的心情。 换做以前，她或许会很开心。 可是今天，井嘉聿的话，能和井嘉聿见面，都不能让她觉得开心。 周颂宜笑了笑，声音温软又清脆，“嘉聿哥，真的不用了。” “我的同桌很好，很聪明。”周颂宜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庆幸还好还有陈煦这个借口，“他很会讲题，也很乐意帮助我。” 井嘉聿看着周颂宜轻松洋溢的表情，微微愣神。 “听起来是很好的一位同桌。”井嘉聿干笑两声，在周颂宜说话时，突然觉得自己心底有些松动。 “嗯。” 周颂宜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嗯，我同桌，他人很好。” 井嘉聿舔了舔唇，却不知道说什么，目光落在周颂宜桌上的画册，看了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这样吧。”他听到了自己有些无措但又故作淡定的补充，“有不会的可以问我，虽然有时差，但我看到一定回。” “嗯，谢谢嘉聿哥。” “好。”井嘉聿活动了下手指，随后对着屏幕左右挥了挥手，慢慢说道：“那，晚安。” “晚安。” 话音落下，周颂宜伸手挂断了电话。 窗外枯叶瑟瑟，奏出干枯又萧瑟的乐章，周颂宜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静静出神。 “小煦，你还不睡吗？”陈奶奶拖着步子过来，将一杯热水放在陈煦手边。 老旧的木桌上摊着一沓草稿纸，旁边摆着一瓶廉价的墨水，陈煦伏在桌前，即使清瘦也显得十分局促拥挤。 “最近作业多吗？” 陈奶奶俯下身子，凑近去看自己不认识但又密麻的笔迹。 “不多。”陈煦继续写，顺便腾手把热水挪远了些，以防不小心打翻。 “唉呀，这么晚了。”陈奶奶在陈煦身旁坐下，看他继续写，不禁喊他：“小煦。” 陈煦微微顿笔，“我在。” “奶奶只希望你平平安安，以后过得幸福。”陈奶奶哽着，声音有些颤着说：“不要那么拼命了。” “嗯。” 陈煦看着她，坚定重复道。 “我知道的。” 他一直都知道的。 陈煦写完最后几行，将桌面收拾干净，然后搀着陈奶奶回去休息。 周四月考。 周颂宜到教室的时候，考场已经布置好了，和时楚悦看了考场座位信息就各自去了考场。 “让让。” 一个男生喊着快速从周颂宜身边跑了过去，周颂宜没稳住，踉跄了下，后背被轻轻扶了下。 “同学，没事吧。” 男生音色温柔，穿着浅蓝色的棉布衬衫，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黑框眼镜。 “没事。” 周颂宜回身站稳，“谢谢你，唐同学。” 唐胜然愣了下，随后有些惊喜地问：“你认识我？我好像没怎么见过你。” “光荣榜上见过你。”周颂宜笑着说。 “那挺巧。” 唐胜然看了眼腕表，笑了笑：“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就先走了。” 刚走出几步，唐胜然又叫住周颂宜，“同学。” 周颂宜停下步子，回头看她。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唐胜然看着她，语调轻快，“下次再见面，希望可以知道同学你的名字。” 第21章 说完，唐胜然朝着她挥了挥手，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第一天考试很快过去，考试结束就可以放学回家。 第二天考试结束，时楚悦和周颂宜约了一起去校外的精品店逛逛，周颂宜就背着书包在教室门口等她。 考完试的氛围总是非常轻松，广播站也放起歌，周颂宜趴在栏杆上，闭着眼听歌。 “周颂宜！” 杜尚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谁知道就正好遇到了落单的周颂宜。 周颂宜一看到杜尚，下意识就想逃走，杜尚一个跨步，就堵住了楼梯口。 楼梯口被堵住，周颂宜没办法下楼，杜尚怕她生气，连忙解释：“我没想堵你。” 杜尚拿出两张电影票，红着脸递过来，“这周有新上线的电影，我想你应该会喜欢，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不喜欢看电影。”周颂宜打断他的话，毫不留情地拒绝道：“杜同学，你的行为已经严重打扰到我的生活了。” 说完，周颂宜就想推开杜尚下楼。 杜尚面容扭曲，语气也染上不耐烦。 “周颂宜，我警告你，不要装清高！” 说完，杜尚就伸手想要扣住周颂宜的肩膀。 杜尚的手还没碰到周颂宜，下一秒，陈煦的身影就挡在周颂宜前方，他伸手将杜尚的动作挡了回去。 陈煦出现得突然，杜尚没有防备，向后退了两步。 “她说了。”陈煦的口吻冷硬，眼神紧紧盯着杜尚，一字一句地说：“她不喜欢。” 广播站一首歌播完，空气陷入短暂又死寂的沉默。 陈煦挡在身前，隔绝了视线，鼻腔里充斥着陈煦衣物上的洗衣粉味道，周颂宜抬眼，只能看到陈煦挺直的后背。 “陈煦。” 周颂宜想了想，还是伸手拽了拽陈煦的衣角，“不要起冲突。” 杜尚被眼前的这一幕刺痛，只觉得陈煦更加碍眼，语气恶劣：“陈煦，你挺有本事的啊。” “周颂宜刚转学来没多久，你就惦记上了？” 杜尚侧头想要看被陈煦挡在身后的周颂宜，陈煦动了几步，将周颂宜挡得严严实实。 “喂！” 刚刚赶来的时楚悦站在不远处，气势汹汹地怒视着杜尚。 “杜尚你是不是有病，你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就报警了。” 见杜尚还不走，时楚悦拿出手机，直接在屏幕上按下报警电话。 杜尚深吸了口气，恶狠狠地瞪了眼陈煦和时楚悦，然后略显狼狈地下楼离开。 “颂宜！”时楚悦跑过来，牵住周颂宜的手，“你没事吧，我现在才过来找你。” “我刚才去找东西了，所以拖了会儿时间。” 周颂宜回握她，安抚她：“我没事，你来得很及时。” 杜尚刚走，陈煦就离开重新回了教室，时楚悦还在说话，周颂宜望着陈煦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像是泡在水里，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我们一会儿先去...” “嗯。” “等一会儿我们再去...” “好。” “......”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听不清楚，陈煦看了眼身旁的空位，随后静下心继续写作业。 今天周五，餐厅不需要工作那么久，等到完成固定的大扫除就可以下班。 等到完成大扫除，陈煦才拎着一袋餐厅给的蔬菜出了校门，慢慢地朝着巷口走。 天气越来越冷，白昼越来越短，巷口的路灯还是没有得到修缮，仍然是昏黄的，时不时就要熄灭一会儿。 今夜的路灯没亮，只是个多余的夜景装饰。 快到巷口，陈煦正要进去，余光却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放学后和时楚悦去精品店，周颂宜原本只是跟着瞎逛，无意间却看到的一支钢笔。 看到的一瞬间，她就想起了陈煦，于是就买了下来。 可怎么送出去，又成了一个难题。 时楚悦在一旁抱臂，出谋划策：“就当是感谢陈煦英雄救美啊。” 于是和时楚悦告别后，周颂宜就来了巷口在这里等陈煦。 “你在这儿做什么？” “等你。” 陈煦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化，他声音又低又轻，不可置信地反问：“等我？” “对。”周颂宜将包装好的钢笔拿出来，递到陈煦面前，“我在等你。” “感谢你今天下午帮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礼盒精致，扎着纯白色的丝带，就这样安静地在她手中。 陈煦没接，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略带沙哑，陈煦只觉得喉咙干涩，几个字都说得艰难。 “周颂宜。” 原本寂然的路灯闪了起来，过了两秒，亮了起来。 光晕照亮有限的一方，两个人笼在光下，陈煦看着她被风吹得有些红的脸，缓缓开口： “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份礼物太贵重...我用不上。” “陈煦......” “早点回家。” -------------------- 第13章 月光 陈煦说完就抬步离开，周颂宜见状向前追了两步，出声叫住他。 “还有事吗？” 陈煦抬眼看她，目光在触及到她直白的眼神后又迅速移开，胡乱地落在路边的一棵草上。 第22章 “陈煦，你不愿意收我的礼物我能理解。”周颂宜笑了笑，声音很轻：“那这个你就收下吧。” 说完，周颂宜朝着陈煦伸开掌心。 一颗浅粉色的水果糖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在月光下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陈煦的喉结滚了滚。 随后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拈起周颂宜掌心的糖果。 “谢谢。” “既然你收下了，那我就先走了。”周颂宜点了下头，然后指了指小区的方向说：“我先回家了。” 说完，周颂宜就转身离开，陈煦愣在原地，看着女孩儿的背影越来越远。 她要回家了。 陈煦紧紧攥着掌心的糖，脑袋有些混乱，心跳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 那种怦怦的声音，几乎快要震耳欲聋。 “周颂宜！” 陈煦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像有些颤动，随后看到周颂宜停了下来，正站在巷口看他。 他深吸口气，几秒后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们下周见。” 紧张，直白，又满心期待。 周颂宜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朝着陈煦点了点头。 直到回到家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周颂宜还是头脑发懵，一遍一遍地回忆着那会儿陈煦的话。 陈煦说，下周见。 周颂宜在黑暗中翻了个身，盯着窗外出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周颂宜就跟着周则去了小巷，周则继续忙着走访工作，周颂宜继续跟着李奶奶作画。 “今天可能要多学一会儿，明天咱们就不过来了。”周则摸了摸周颂宜的发顶说道。 “为什么？” “明天有个饭局…呃”周则改口，“一个聚餐，和爸爸的一个朋友，你也跟着过去，有同龄人和你说说话认识下。” 怕周颂宜不愿意，周则又补充道：“现在和你一个学校的，以后说不定你俩能成好朋友。” “那孩子挺不错的。”周则笑了声，“以前我经常抱那孩子。” “好。” “行，我稍微晚点儿来接你。” 周则摸了摸周颂宜的发顶，然后提着东西出了门。 大概周则今天工作真的很多，周颂宜大概中午过来，直到太阳落山，也没等到周则过来接她。 学完画，周颂宜又跟着李奶奶打理了会儿新搬过来的花花草草，又过了半小时她才接到电话。 “我在巷口等你，咱俩这下回家吃饭。” “好。” 周颂宜和李奶奶告别，然后背上书包下楼出门，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朝巷口走。 才刚走几步，一阵吵闹声就引起了周颂宜的注意。 声音是从另一条黑乎乎的巷子里传来的，周颂宜朝那边走了几步，然后关了手电筒靠在墙边观察。 声音听着很杂，哄哄闹闹的，像是一群人聚在一起。 “咔擦——” 玻璃乍裂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周颂宜愣在原地，脑袋嗡嗡直响。 “陈煦！你tmd是不是活腻了！” 周颂宜认得这个声音。 她转身急切地朝着巷口跑去，哪怕急促到难受，还是在加速奔跑。 “爸爸！” 周颂宜看到正等在巷口的周则，冲上去紧紧地抓住周则的衣袖，声音颤抖到就连自己也没有发觉。 “爸爸，我同桌被别人欺负了，我们快去帮他。” 说完，周颂宜就拉着周则往那条小巷子跑。 离声源处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在看到被堵在角落里的陈煦时，她突然松了口气。 “你们在干什么！” 周则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牵着周颂宜穿过人群，然后放在那个脸上已经挂彩的少年身前。 “谁允许你们这样打人的？”周则指着面前的几个男生，语气不善地警告：“你们这样是犯法！” 杜尚怔在原地。 目光先是落在周则身上，随后又看向周颂宜，最后才恶狠狠地盯着陈煦。 “陈煦。”杜尚咬牙，“你挺可以的。” “算你走运！” 杜尚说完，撂下手里的东西就跟着其他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小巷。 “没事儿吧，孩子。”周则扔下手里的棍子，急忙蹲下检查陈煦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口。 “没事。”在周则快要碰到他的时候，陈煦微微偏了偏头，“没多大问题。” “谢谢叔叔。” 见陈煦不愿意，周则也就收回手，站起身后从公文包里掏了一袋酒精湿巾出来。 周颂宜接过湿巾，然后递给陈煦。 陈煦接过却没有打开，反而只是攥在手里，“谢谢。” 月光如水，漆黑的小巷也能从上方窥见那轮月亮。 小小的一方天地，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夜里的风声，还有没有安眠的其它声音遥遥传来。 “你没事吧？” 周颂宜知道这种话很多余，根本就不需要说出口，可她还是问了。 “没事。” 陈煦回她。 “我先走了。”陈煦勉强站起身，然后朝着周则鞠了一躬，十分郑重：“谢谢叔叔。” 周颂宜就这样看着陈煦，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走出巷子，她跟上去，然后亲眼看着他走进去，又绕了一个弯。 第23章 等到陈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周颂宜才跟着周则一起出了巷子回家。 “欺负你同桌的人你认识？”周则问。 “认识。” “同年级的学生。” “这么狂妄？”周则有些不敢相信，“堵在校外欺负人，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嗯。”周颂宜闷声，当是赞同他的观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周则突然有些担忧，想起刚才陈煦的模样，突然猜测道：“你同桌为人怎么样？” 他仍然坚信他自己传统的观点，好学生就是好学生，坏学生就是坏学生，被坏学生欺负，很多时候，被欺负的那个也是坏学生。 周颂宜没说话，只是听着两人的脚步声。 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周颂宜看着不断跳跃的数字，这才开口：“爸爸。” “怎么了？” 周颂宜看着电梯里映出的自己，问道：“那您觉得我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 周则不假思索：“好学生。” “那您和妈妈觉得我最近变了吗？” “当然没变。”周则没有思索，仍然很快地给出答案。 “我的同桌陈煦，他自入学来每次考试都是第一，会打工补贴家用，会给我和我的好朋友讲题，我忘记打扫卫生，他会一个人默默打扫。” 电梯到了楼层，自动打开。 “爸爸，陈煦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周则听完周颂宜的一番话，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忪，然后才反应过来周颂宜是在反驳他的那一套理论。 他的女儿，好像和以前那个在宜襄的周颂宜，不一样了。 -------------------- 第14章 月光 周颂宜没有解释更多和陈煦有关的事，吃过晚饭照例是看了会儿书才去睡觉。 周日，她没去巷子学画。周则约好的饭局在晚上，下午的时候苏晓霜带着周颂宜去挑了几件新衣服，等到收拾好，一家人出发去了饭局。 “一会儿不用太紧张。”周则见周颂宜的兴致不高，只当做是紧张，于是一边开车一边安抚：“就当做是认识新朋友，主要还是我们大人的事情。” 苏晓霜笑着拍了拍女儿的后背，温和道：“你爸爸说得对，你们小朋友就当是认识下，用不着想那么多。” 周颂宜没说话，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车窗外不断变化的初冬景色上。 到了酒店，一家人跟着侍者去了包间。 两家人打了招呼就开始应酬，苏晓霜见周颂宜放下了筷子，招呼道：“吃饱了就去外面玩一玩吧，我们还要一会儿才能结束。” 周颂宜点点头，出门去了外面的休息区。 “妹妹？” 一道身影靠过来，抱着平板顺势坐在她身旁。 “你也听不下去了？”男生笑了两下，调侃道：“我刚才看你那么淡定，还以为你能听下去呢。” 周颂宜笑了笑。 “对了。”付起越放下平板，看向她：“听我爸提过一嘴咱俩同校，你叫什么名字啊？” “周颂宜。” “好名字，挺好听的。”付起越清了清嗓子，正式开口：“你好，我叫付起越，高二三班。” 话音刚落，付起越就看到面前姑娘的嘴角拉了下去，刚才那点儿笑意都消失了。 “不是吧？”付起越哀嚎一声，“我的名声这么坏吗？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就不开心了。” “不是。” 付起越听到她否认，眼睛又亮起来，盯着她等着下句话。 周颂宜看着付起越认真的神色，原本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付起越见她不说话，晃了晃手里的平板，“你不想说也没事，玩游戏吗？” 平板上的页面展示的是最近比较流行的一款游戏，周颂宜见林栀玩过，自己却不太会。 “我不会。” “不会也没事，我可以教你啊。”付起越挑了下眉，拐着调说：“玩游戏总比听他们大人说话有趣吧，一说就说个不停。” 付起越游戏水平不错，周颂宜本来还有点害怕，害怕付起越嫌弃她太菜，没想到他倒是很耐心地教她玩游戏。 直到回家的路上，周颂宜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加了联系方式。 付起越爱玩游戏，个人主页基本都是游戏截图，还有些小动物的照片。 看起来...是一个善良的人。 可陈煦的那份试卷，又怎么解释呢，那是真实的，出现在她眼前的东西。 周颂宜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夜色，心湖里却悄然起了一层涟漪。 周日晚回校，晚自习王温茹带着一沓纸走进来，笑眯眯地开口：“月考成绩出来了，咱班这次考得不错。” “呜呼！” “是老师教得好！” 王温茹笑的停不下来，一边说一边把成绩单传下去，“好了好了，考得好是咱们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这节班会课你们自己分配时间，说话不要太大声就好。” 说完，王温茹叫了高远，拿着一份名单走了出去。 成绩单一排一排地传过来，几乎过了大半节课，那张薄薄的成绩单才传到陈煦这边。 陈煦停下手中动作，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就把成绩单递给了周颂宜，同时声音很轻地说了句：“恭喜。” 第24章 “嗯？”周颂宜有些不解，迷茫地翻阅成绩单。 “你这次数学年级第一。”陈煦曲起中指指节，轻轻点了点她数学成绩旁的年级名次，“你很有天赋。” 周颂宜看向他手指着的地方，自己数学成绩旁赫然跟着一个十分明显的数字一。 她数学第一。 陈煦这次数学第二。 “谢谢。”她愣了下，想起之前陈煦给她讲题，补充道：“是你讲得好。” 陈煦讲题思路清晰，有时候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人觉得豁然开朗。 “我的帮助不算什么。” 周颂宜还想说什么，前桌传过来几张名单和几份空白的表格。 表格上写着学习互助小组意向的字样，前面的同学几乎都有了自己的互助伙伴。陈煦扫视几眼，意外看到了好几个周颂宜的名字。 周颂宜大概看了一会儿，填上自己的名字和期待的小组成员后就将表格递给了陈煦。 表格填写完毕，高远回来又带上表格去了办公室。 表格只是一个参考，至于到底哪两个同学结成互助伙伴，王温茹还需要多一点时间来考虑。 王温茹看着表格上好几个周颂宜的名字陷入了苦恼。 周颂宜成绩不错，性格也很好，刚转学过来班上同学都很喜欢她。可陈煦，又是一个人，又是落单的那一个。 “王老师，你还在纠结啊。”一个老师走过来，指着名单说：“这挺简单的，陈煦虽然不好相处，但好在成绩不错。你随便安排一个成绩不太好的学生就可以。” 说完，那老师喝了口水，补充道：“谁会和提高成绩过不去呢。” 道理王温茹明白，可这种安排方式只是强凑，对于陈煦和别人相处这件事根本毫无作用。 相反，还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唉。”王温茹笑了下，打着圆场：“我再考虑考虑，不着急不着急。” 课间时间一到，高远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颂宜，我填表填了你的名字，你呢你呢？” 高远话虽然是对着周颂宜说的，可是目光却不受控地落在陈煦身上。 陈煦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简单收拾了桌面后就拿着水杯走了出去。 看到陈煦出去，高远莫名松了口气。 “对了，我看时楚悦也选了你，我们俩你想选谁啊？” “我还不知道呢。”周颂宜笑了下，“再说了，最终的名单肯定还需要参考老师的意见，不过还是谢谢你们俩选我啦。” “那行吧。”高远撇了撇嘴，略带遗憾地说：“谁让你那么受欢迎呢。” “stop！”周颂宜哭笑不得，“今天请你们两个喝奶茶好不好，别生气了。” “一言为定，我这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时楚悦去。” 高远说完就跑去找时楚悦，直到快上课，陈煦才带着两个杯子回到教室。 陈煦将装了热水的水杯放在周颂宜的桌角，周颂宜说了声谢谢，陈煦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等到最后一节课，高远带着最终的名单跑了上来，“大家确认下自己的互助同学，如果有问题的话，一会儿可以去办公室和王老师沟通沟通。” 名单传得慢，周颂宜就先忙着写作业，前桌却突然传过来一张纸条。 纸条最外面写了时楚悦的名字。打开以后，只写了几个字。 “陈煦他选了你诶。” 看到起首的名字，周颂宜下意识去看坐在自己身旁的人，话还没说出口，而那人却好像已经知道了她的问题。 陈煦浅浅笑了，笑容又很快消失在唇角。 “对不起。”陈煦侧过身，真挚地开口：“课间我去找了老师，希望王老师能给我这个和你成为互助伙伴的机会。” “我不知道有那么多人。”陈煦此刻微微垂头，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希望没有让你难堪。” 前面的人终于看完名单，将东西传过来，陈煦将名单递给她后继续写作业。 看着跟在自己名字后的陈煦两个字，周颂宜有些意外，她以为陈煦不会想要互助伙伴的。起码，之前的他是一定不会要的。 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没能及时回复他，告诉他并没有让自己难堪。 唉。 直到放学回到家，周颂宜还在纠结这件事，睡不着只能起来打开台灯接连画了好几张涂鸦，这才有了困意。 进入冬季，昼短夜长，早上去上学有时候天还没亮。 夫妻两个人担心安全问题，就让周颂宜在家里多待一会儿，不用急着早到学校。 周颂宜拗不过，只能按照两个人说的来做。有时候不小心睡过头，醒来就已经要错过早饭时间了。 今天刚到教室，周颂宜就去收作业，想着找时楚悦帮忙，高远过来收作业顺便告诉她时楚悦今天请假去参加活动了。 作业送到办公室，回来就紧跟着是一节早读课，等到课下，大部分同学都晕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休息。 “睡着了吗？” “周颂宜？” 周颂宜迷糊的时候听到耳畔传来声音，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到自己手边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放了下来。 想着避免尴尬，等到上课她才悠悠转醒。入眼看到的是一块三明治，还有一盒牛奶。 进入冬季，早晨大课间不再需要跑操，中间这段时间大家都爱去餐厅的一楼去买零食。 第25章 高远课间无聊，去了趟小超市又回来和周颂宜闲聊，看到桌上包装印着校徽的三明治，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去的超市，怎么不叫我啊？” “不对啊。”高远回想了一通，“我刚才没看到你啊。”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高远看到陈煦逐渐靠近的身影，他这才想起来。 陈煦在餐厅兼职来着。 -------------------- 第15章 月光 大课间跑操取消，自然而然陈煦兼职的时间变长，工作强度也增强了。 晚上陈煦抽空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周颂宜和一个女同学去了超市，留心了下商品的价格，带了包软糖结账。 回到教室，趁着陈煦还没回来，周颂宜将零钱和软糖塞进了陈煦的桌肚。 “没那么多。”陈煦刚回来就发现了多出的糖和零钱，他数出多给的零钱，递给她：“员工价便宜些，你给多了。” 陈煦说话语气如常，像是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等她接过，陈煦轻轻笑了下，才翻开书写作业。 自从小组帮扶的计划开始，再加上马上要进行班级的分层选拔，王温茹就把每晚的最后一节课定为小组的讨论自习课。 周颂宜平时只有遇到不会的题目才会主动和陈煦讨论，陈煦也默认这种相处模式。 只是今天陈煦明显比平时更加活跃一些。 “这是我总结的几个模型。”陈煦见她做题专注，声音放得更轻了些：“你一会儿有时间可以看看。” “好。” 又过了一会儿。 “你渴吗？” “还好。” 陈煦听完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就拿着水杯从教室后面推门出去。 前脚刚走，高远就抓住机会跑了过来，蹲在她腿边，神秘兮兮地开口：“陈煦今天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今天说的话比之前加起来都多。” “高远同学。”周颂宜笑着看他，抓住他话里的漏洞：“你这么关注我们做什么？” 突然被反问，高远还真的找不到理由。只能尴尬地笑了两声，“随便看看，哈哈。” “自习课时间这么长，四处看看也正常。”高远清了清嗓子，继续补充道：“再说了，作为班长，关心同学们的学习状态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嘛。” “哦？”话在嘴里转了个弯，周颂宜眯着眼假笑，一字一句：“班长，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关、心、同、学、啊。” “良心发现，良心发现。” 刚听到后门的推门声，高远立刻就如惊弓之鸟一样溜回了座位。 “温水。” “谢谢。” 周颂宜喝了口水，然后继续写试题。 她这幅认真的样子陈煦看在眼里，虽然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对，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你。” “嗯？” 她闻声停笔，微微侧过身子面朝他：“怎么了？” 陈煦深吸一口气，磨磨蹭蹭地开口：“你下周还去学画吗？” “去啊。”周颂宜不太明白他这个问题的用意，于是继续追问：“你下周有事找我吗？” “没有。” “我只是随便问问。” “哦。” 周颂宜没想到陈煦也有一天会掌握和别人闲聊的社交技能，还挺有趣。 晚自习结束前的最后一分钟，大家都有些按捺不住，前后左右地转着圈和周围人闲聊，高远和纪律委员听到也只是稍微提醒下。 “马上放学了。” 陈煦突然出声，周颂宜有些意外地回：“还有一分钟。” 出于礼貌，她也回问：“今天兼职累吗，感觉你挺忙的。” “还好。” “那个......” 陈煦声音比刚才小了许多，再加上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变得嘈杂起来，周颂宜没听清。 “什么？” “没事。”等到人走得差不多，周颂宜才听到后半句。 “你和高远，”陈煦顿了下，斟酌着用词：“你们的关系，好像不错。” 第二次考试结束，王温茹宣布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经过年级讨论，原本本学期末才开始的分班任务提前，决定以两次月考成绩作为考核标准进行班级分层。 王温茹前脚刚走，时楚悦就哭着一张脸跑了过来，蹲在周颂宜身边，“万一我们没分到一起怎么办呀。” “我想跟你一个班。” “还没开始呢。”周颂宜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成绩还没出来，说不定我们考得不错呢？” “嗯。” 陈煦难得加入她们的话题，“还没出成绩，一切都有可能。” 陈煦一说话，时楚悦被惊到差点没蹲稳，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和自己说话的居然是陈煦。 见鬼。 陈煦居然主动加入她们的话题。 “哈哈。”时楚悦干笑两声，略微尴尬地开口：“说得对说得对。” “好像快上课了，我先回去了哈。” 说完，时楚悦就迅速逃了回去。 最近考试刚刚结束，上课的主要内容都是讲解习题，查漏补缺。 作业也都是一些巩固提升的习题，讨论的机会减少，所以晚自习的时候就比之前安静了许多，周颂宜和陈煦原本就不太多的交流就更少了。 第26章 直到晚自习放学，陈煦突然叫住她。 “周颂宜。” “嗯？” 时楚悦和周颂宜同时停下，时楚悦看到陈煦明显愣了下，于是尴尬地点了个头然后给两个人留下了空间。 陈煦同样点头回敬，然后才靠近周颂宜。 “我这道题不会。”陈煦走过来，然后将一张对折起来的草稿纸递给她。 周颂宜不明所以，但还是接下了他递过来的草稿纸。 “晚上那会儿为什么不问我呢？” “你很忙。”陈煦抿唇，声音有些低：“我不想打扰你。” “那我明天早上把过程交给你。”周颂宜晃了晃草稿纸，笑着问他：“可以吗？” “好。” 陈煦点点头，然后带上书包从另一边下楼离开。 时楚悦看着陈煦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周颂宜手中的草稿纸，叹了口气：“没劲。” “嗯？”周颂宜没懂，“为什么？” 时楚悦指了下草稿纸，摊开手无奈道：“我还以为是情书呢，真没劲。” “唉。” “啊？”周颂宜哭笑不得，“不是，哪有用草稿纸写情书的啊。” 再说了，就算真的是情书，她也不敢相信。 她和陈煦，顶多是比陈煦和其他人的关系稍微更好一点而已。而且陈煦，看起来不像是会轻易表达自己感情的人。 “无所谓。”时楚悦吹了个口哨，笑了下：“以后还说不定呢。” “毕竟......”她拖长音调，学着陈煦的语气说：“一切皆有可能嘛。” -------------------- 第16章 月光 刚回家，周颂宜就看到苏晓霜拿着平板走过来。 “回来啦，你嘉聿哥哥刚才给你打电话了。” 苏晓霜一边说一边接过周颂宜的书包，“你嘉聿哥哥好像有事找你，我也没多问，一会儿你自己和他说啊。” “好。” 周颂宜接过平板，“那我先回卧室了，妈妈。” “去吧去吧。” 周颂宜回到卧室，在列表找到井嘉聿，按下语音通话。 电话铃声刚响两声，她还没来得及打开陈煦的草稿纸，屏幕就显示通话中。 “刚刚放学吗？” 井嘉聿笑了下，率先开口。 “对。” “最近学习累不累？” 周颂宜抽了支笔，拿出草稿纸打算演算，“还好。” “平川下雪了吗？” “还没有，时间还早。” “学校还适应吗？” “挺好的。” “今年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听到这句话，周颂宜有一瞬间的迟疑，“生日礼物？” 井嘉聿听到这句话，立刻解释道：“我想了很久，与其挑选些你不喜欢的礼物，不如直接来问问你的意见。” “明信片，项链，还是毛绒娃娃......” 周颂宜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默默听他说，然后打开手中的草稿纸。 草稿纸上没有题目，整整一张纸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周颂宜愣住。 直液笔尖点在纸上，直到留下一团乌黑洇湿的痕迹，她才反应过来。 “颂宜？” 电话那头传来井嘉聿的声音，“你还在听吗？” “我在。”周颂宜回神，“我在的，礼物嘉聿哥你来选就好，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井嘉聿像是很开心，又说了许多关心的话才挂断电话。 睡觉前，周颂宜接到了时楚悦的电话。 时楚悦语气欢欣，给她说快去看班级群聊，班主任发了分班名单。 周颂宜打开名单，发现自己和时楚悦都进了一班。 名单最顶层，陈煦赫然在列。 “太好了，我们都进了一班！”时楚悦开心到满床打滚，开心过后才反应过来：“我没打扰你睡觉吧，颂宜。” “没有，我本来也睡意不浓。” “那就好，对了，陈煦给你的题你做完了吗？”时楚悦嘀咕道，“什么题居然难住了陈煦啊。” “......应该算做完了。” “哦，那就好。”时楚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了句晚安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房间又一瞬间回归平静。 床头那盏小夜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辉，陈煦给她的那张草稿纸正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 那张纸上根本没有题目，陈煦只写了一句话： 可以继续做你的同桌吗？ “算了。” 周颂宜伸手按灭夜灯，闭上眼睡觉，不再去想关于那句话的事。 周日返校，周颂宜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到校，方便搬东西。分班结果出来不久，王文茹就将具体的安排发在了班级群聊。 这次一共分了三个示范班出来，王文茹任教这三个班的语文同时做一班的班主任。 和周颂宜不谋而合的人还挺多，教学楼里到处都是忙着搬书的身影。一班的位置在楼的另一边，她的东西不多，只用了二十多分钟就全部搬到了一班门口的空桌上。 “周颂宜。”付起越吹了个口哨，挤眉弄眼地和她打了个招呼：“怎么不进去坐下啊，需要我帮你吗？” “额...不用了，我就是休息下。”说完，周颂宜这才觉得站在付起越身边的人有些眼熟。 第27章 “好久不见。”唐胜然先一步开口，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上次见面还是月考，当时只是简单说了两句话。 “你的数学试卷答得很漂亮。”唐胜然弯着眼睛，一本正经地夸赞：“我在老师那里看到过你的试卷，很厉害。” “切。” 没等周颂宜说话，付起越直接搬走了桌子上她的书，先一步进了教室，还不忘发两句牢骚：“东西搬进去你们两位再寒暄可以吗，听你们这些好学生说个话可真费劲。” 唐胜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呼出的热气让镜片短暂发白，随即又很快消散。 他抱起桌子上剩下的几本书，转过身说到：“剩下的我来帮你吧。” 教室里还比较空，示范班一个班大概二十人左右。现在还没有多少人来，付起越就随便帮周颂宜选了个座位，然后顺势坐在后面的座位。 见两人进来，付起越立马招手打招呼：“诶，这儿这儿。” “给你挑了个好位置。”付起越说得头头是道，“最适合你身高的位置，视野好，不反光。而且最最最幸运的是，我付某坐在你身后为你坐镇，可谓是神仙宝座，绝无仅有啊！” “扑哧。” 时楚悦刚到门口，听到这话直接就笑出了声：“付起越你满嘴跑火车，你不就是想上课睡觉有人能挡着你呗，说这么多虚头巴脑的。” “颂宜，我来啦。” 时楚悦直接忽略了付起越的白眼，走过来坐在周颂宜旁边。 见状，唐胜然只是笑了下，然后坐在了付起越身旁的座位开始收拾书本。 “你身边没人吧？”时楚悦看了看桌面，说到：“要是没人我一会就把书都搬过来。” “没人。” “真没人吗？” 周颂宜再次认真地回她，“真的没人。” “好吧。”时楚悦又凑近了一点，这才小声问她：“那陈煦，你和他不继续当同桌了吗？” 周颂宜正在收拾书本，听到后只是愣了下，然后继续收拾。 “我不知道。”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对陈煦，周颂宜觉得自己当时可能只是出于一点怜悯之心。更多的，其实是陈煦像井嘉聿的那几分。 但是现在，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哦。”时楚悦听完恍然大悟，“那你们就是新鲜感过了。” “啊？” 周颂宜被她这大胆的用词吓了一跳。 “挺正常的，陈煦不太喜欢说话，你和他坐同桌这么久肯定会觉得有点闷的。虽然说学习重要，但同桌相处也挺重要的。” “你别说。”付起越笑得不行，给时楚悦竖了个大拇指：“你这分析还有条有理的，神人啊时楚悦。” “付起越！”时楚悦气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新鲜感开始。”付起越贱兮兮地模仿起时楚悦刚才的语气，眨了眨眼说：“挺正常的呀，没有新鲜感了。” “不得不说，你解读得还挺有道理的。”付起越用胳膊肘推了推唐胜然，“你怎么看？” “不太清楚。”唐胜然只是笑了下，然后就拿着水杯出了教室。 唐胜然接完水，远远地就看到站在教室门口的陈煦。 今天不用穿校服，陈煦穿了件纯黑色的厚外套，书包挂在肩膀一边。外套里搭了件白色的卫衣，额前碎发有些遮眼。 陈煦看过来的一瞬间，唐胜然觉得有些意外。 不过陈煦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进了教室。 -------------------- 第17章 月光 付起越还在讲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八卦，时楚悦和周颂宜两人象征性地附和两句。 陈煦进来的一瞬间，付起越立刻止了话头，还出人意料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来得挺早啊。” 丝毫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 “嗯。” 陈煦随口应了声，目光却停留在周颂宜身上。 周颂宜不是看不到他的目光，可确实不知道该怎样向陈煦解释现在的情况。 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对方身上，交汇不过几秒钟，又不约而同地同时移开视线。 唐胜然的出现打破了沉默。 “陈煦同学，你可以随便坐。”唐胜然笑得温和，语气也是说不出的关怀：“王老师还没有具体安排座位，大家都是凭着喜好来的。” 付起越大大咧咧，也跟着说：“你随便坐啊，我们前面还有空位。” 陈煦没说话，淡淡地扫了一眼唐胜然，然后径直走向教室另一边的最后一排。 这个学期已经过了大半，苏晓霜也没有重新安排座位，只是稍微调整了下个别人的座位，比如把爱说话的付起越调到第一排去。 付起越被调到第一排，王温茹重新给唐胜然安排了个安静好学的新同桌。 圣诞节过后，平川的雪更大。 有时候一场雪从早下到晚，等到晚自习结束，室外会积起厚厚的一层白雪，稍微使劲一踩就是一个很深的脚印。 校园里圣诞节的彩灯装饰还没拆，夜里仍然闪着彩色的光。 “好冷啊。” 时楚悦刚开口说话就飘起一层白雾，今天还忘记戴围巾，只能把拉链拉到最顶端。 第28章 “你口袋里暖不暖，让我捂捂手。”时楚悦笑着贴过去，顺势就把手塞进周颂宜衣服口袋里，随后发出一声由衷赞叹：“好暖啊！” “诶诶诶。”周颂宜被她这句话逗笑，手臂轻轻推了推软骨头一样的时楚悦，“小心点，保持重心，别一会儿我们俩都躺在雪地里。” “知道了知道了。”时楚悦稍稍端正身子，眨了眨眼，邀功请赏：“这下子重心保持得够好了吧，颂宜君。” “非常好。”周颂宜忍住笑，回礼：“楚悦君，孺子可教也。” “颂宜君，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你能否为我解惑。” “什么事？” “你说，当时年级上都在传陈煦和付起越关系不好，可我觉得关系还行啊。” 时楚悦实在是想不明白，分析道：“付起越这人虽然学习不好，但是我觉得性格还不错。如果真的是之前大家传的那样，我觉得他的脾气肯定不会是和陈煦能和平相处的。” “嗯。” 周颂宜算是认同了她这个观点。 “所以啊，我实在想不通这事情。”时楚悦看她，“你和陈煦之前同桌，你多少对他的性格有些了解，你觉得他像是和付起越有矛盾的样子吗？” 听到同桌这两个字，周颂宜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和陈煦说过话了。 最后一次说话还是前几周轮到自己值日，晚自习放学后和陈煦说的一句话。 晚自习放学后大家都忙着回家，只有住校生会留下写一会儿作业。 周颂宜和时楚悦忙着回家，刚下课就去打扫卫生，时楚悦出去接水，周颂宜就在教室里扫地。 路过陈煦的时候，陈煦只是随口问了句“今天你值日？”。 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和陈煦之间的这种氛围，只记得自己当时回答得很生硬。 后来去学画的时候也遇上陈煦上门送水，周末在书店也遇到过陈煦打零工收银，即便这样，她和他也没有一丁点交流。 她和陈煦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说话了，或许已经一个月了，反正周颂宜自己也记不清楚。 “我也不知道。”周颂宜听到自己叹了口气，“我也没有多了解陈煦，我不知道他真实的性格到底是怎样的。”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公交车站，时楚悦见周颂宜也不能为自己解开谜题，又重新换了个话题。 今天雪大，苏晓霜特意买了杯热奶茶在小区门口接周颂宜。 周颂宜接过奶茶，“谢谢妈妈。” “今天给你买的七分糖。”苏晓霜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顺便拍掉帽子边缘的雪花。 “冷吗？我看你今天脸怎么有点红。” 周颂宜喝了口奶茶，笑了笑：“不冷，就是那会儿风有一点点大。” “那就行，回去给你抹点护肤霜。” 回到家，周则已经做好了一桌子周颂宜爱吃的菜，还买了个小蛋糕。 “生日快乐，宝贝女儿。” 周则给周颂宜带上生日帽，讨好道：“前几天爸爸有事出差，没能和妈妈一起给你过生日，所以今天给你补一个。” “你看看还想吃什么，明天爸爸继续给你补上。” “都是我想吃的，已经够啦。”周颂宜眼睛弯成月牙，笑着说：“我就原谅你们啦，我的生日特别特别幸福。” 一家人唱完生日歌，吃过晚饭，周则主动请缨去厨房洗碗，苏晓霜在厨房监工，周颂宜就回了房间。 家里的叔叔阿姨前几天都送了礼物过来，苏晓霜今天才拿出来，给周颂宜放到房间。 礼物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第一份礼物就是井嘉聿的礼物，井嘉聿送了一盒手工制作的水粉颜料，一对毛绒玩偶，还有一封亲笔信。 周颂宜打开看了，信上的内容和以前几乎没什么差别，还是井嘉聿爱说的那几句话。 除了这次这封信，多了一朵井嘉聿做的干花书签。 等到拆完所有的礼物，周颂宜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加了联系方式的几位同学都发了祝福，林栀也没忘，还特意说自己寄的礼物已经到了，只是忘了告诉她。 周颂宜挑了几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感谢了同学的生日祝福后就打算睡觉。 睡意一点点漫上来，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 周颂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把手机从桌面上拿过来，锁屏界面显示有一条短信消息。 ［生日快乐。］ 看到发信人后周颂宜愣了一下，再三确认，这才敢相信。 署名真的是陈煦。 -------------------- 第18章 月光 陈煦的祝福短信无疑是今晚最大的惊喜。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交流过，甚至是下课接水的那种瞬间也少之又少，收到陈煦的消息，周颂宜没想过。 周颂宜敲下谢谢两个字，点击发送。 消息发出去不过几秒钟，陈煦又发来了回信，简单的晚安两个字。 距离放寒假还有半个月左右，这一学期还剩下最后一次期末考试，王温茹决定根据期末考试来安排下学期的座位。 数学习题课才下课，时楚悦就实在撑不住，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瘫在桌面上，眼皮困到打架。 “你昨天修仙去了啊，时楚悦。”付起越看了眼她，看到时楚悦眼下的黑眼圈后竖了个大拇指：“牛，你现在是国宝啊。” 第29章 “神经病啊你。”时楚悦气若游丝，抬眼勉强看了一眼付起越。 “我昨晚三点半才睡。”时楚悦打了个哈欠，“困死我了。” “啊？”周颂宜捏了捏时楚悦的脸，问道：“你到底干嘛了，这么晚才睡。” “刷视频呀。” 你一言我一语的，时楚悦也没了睡觉的心情，清了清嗓子开始和她聊天。 “我就是睡不着，然后就去刷视频，这一刷就停不下来了，等我意识到应该睡觉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半了。” 付起越笑出声，“你真牛。” “呵呵。”时楚悦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谢谢夸奖。” “对了，你说班主任打算什么时候开这个跨年晚会啊。”时楚悦算了下日子，猜测说：“不会不办吧，这周五晚上就是跨年夜，到时候同学们都回家了，回自己家跨年一点意思都没有。” “周四晚上。” 唐胜然翻了页书，轻飘飘地说到。 时楚悦和付起越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的？” 周颂宜也疑惑地看向唐胜然。 “我是临时班长，王老师前几天和我说过了。” 唐胜然合上书，解释道：“老师和我还在考虑怎么安排，所以就还没通知大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学校安排好了，周四每个班级自行选择是否举行跨年活动。” “还是官老爷厉害。”付起越装作打诨揶揄他：“有权的人就是不一样。” “切。” 时楚悦给了付起越一个白眼。 有关放假，活动，出成绩的这一类消息总是传播得十分迅速，只不过一个下午，全校都知道了这个活动。 王温茹见瞒不住，晚上班会课的时候就特意讲了跨年活动的事情。 “咱们这个跨年活动就班级内部办，当然，活动当天也是可以去其他班级串门的，活动的节目都是自愿报名，节目统计就交给唐胜然来负责。” “大家想吃什么也可以报上来，老师都会满足同学们的需求。” 王温茹见付起越在后排举着手一直激动个不停，点名问他：“这么积极想干什么？” 付起越甩了甩额前碎发，语调平平：“我来负责这个行不行，反正家里厨师也有空。” “那行。”王温茹又点了几个人，安排好跨年活动剩下的一部分环节。 “好了，这活动就安排到这里。”王温茹回归正题，提起期末考试，“咱们班这一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分班后的第一次考试非常非常重要。” “这次考试大家都必须拿出自己的真实水平，也拿出示范班级的水平来，心还是要在学习上，娱乐活动只是一点调剂。” “好。” 教室内同学齐声应答。 等到星期四晚上，教学楼里到处都是气球和各种彩色纸片。 学校为了跨年活动，也在各处挂起了小彩灯和各种装饰，连走廊里的盆栽都挂了彩带。 周颂宜没报节目，跟着时楚悦到处串门，特意去看了高远的单口相声，又陪着时楚悦去了趟餐厅超市，这才又回到班里。 付起越正在台上弹吉他，台下的同学在跟着旋律哼唱歌曲，时楚悦也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你在找谁？” “嗯？” 唐胜然突然的一句话让周颂宜收回了正在四处乱看的目光，随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有在找谁，就是随便看看。” “嗯。” 唐胜然拿了个空杯子，倒了杯果汁后推了过去。 “今天晚上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周颂宜接过果汁，“谢谢。” “不客气。” 唐胜然轻声回她，视线仍然在舞台上，看着台上同学表演节目。 下一秒，却又开口。 “周颂宜。” 教室里关了灯，只有舞台上亮灯，其余地方都是有些昏暗的，夹杂着从舞台过来的微弱光影。 周颂宜听到唐胜然的声音，发现唐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她。 “有事情吗？” 唐胜然看着她，稍微靠近了一点，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 “你有心仪的同桌人选吗？”唐胜然十分坦然地看向她，话语直白：“我想和你做同桌。” 周颂宜看向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唐胜然侧身面向她，浅色的眼眸微微转动，在这样的光线下有一点温和的耀眼，他笑了笑，像是知道了她的意思。 “没关系，这只是我的一个愿望而已。” 教室里或许有点闷，周颂宜和唐胜然聊了几句，然后就从后门出去到了天台透气。 今晚没有下雪，天台时不时会有轻微的冷风，一点一点地分解着身上的温度。 夜色一望无际，周颂宜趴在栏杆上，下巴垫在胳膊上，有些无聊。 她今晚没有看到陈煦。 和时楚悦逛了那么久也没见到他的身影，回到教室，陈煦也还是不在。 天台这里，她和陈煦说过第一句话，陈煦让她让开，他要上楼。从头到尾一句话，说两次。 电话铃声这时突然响起。 周颂宜平时不带手机，只是今天特殊，所以带了手机来和时楚悦拍照。 页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第30章 周颂宜点了拒绝，下一秒那个电话又打了过来，周颂宜又点了挂断。 陌生号码刚刚挂断，井嘉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周颂宜接通电话，放在耳边。 “喂？” 电话里传来井嘉聿的声音，只是有些闷，有些沉，像是喝醉了一样。 “颂宜妹妹，新年快乐。” “嘉聿哥，同乐。” 可井嘉聿像是害怕她听不清楚，又加大声音又喊了一遍。 “颂宜，生日快乐。” “颂宜妹妹，新年快乐。” 那头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堆起哄声，周颂宜还没听清楚到底说的是什么，就听到井嘉聿说了句英文，然后挂断了电话。 周颂宜刚打算收起手机回教室，刚才那个陌生号码又打了过来。 锲而不舍的。 周颂宜按了接通。 “你在哪？” 声线和初遇时一模一样，只是没那么冷，没那么生硬了。 学校准备的跨年烟花升空，在夜幕里闪烁，然后拖着小尾巴，伴随着灿烂的声音落入地平线。 “陈煦。”周颂宜看着还在盛放的烟花，回他：“我在天台。” -------------------- 第19章 月光 最后一波烟花升空降落。 周颂宜听到了陈煦的回应，陈煦的声音像是穿过烟花，顺着夜风，然后飘到她耳畔。 陈煦让她等等，说他马上就到。 又过了大概两分钟左右，陈煦喘着气从天台那侧的楼梯跑了上来，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冷白的脸上有些冷风晕染出的红。 陈煦直了直身子，看着她。 “刚刚不是有意挂断你电话的。”周颂宜看着他，抱歉地笑了笑：“我以为是我不认识的人，而且，和你发祝福的号码也不是同一个。” “没事。” 烟花已经结束了，夜里还在闪耀的就只剩下四处被挂起的彩灯。 最热闹的瞬间已经过去，教学楼里的音乐声也在逐渐变小，周颂宜看了眼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要放学了。 “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话的。” 陈煦走过来，在距离她三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停下，双手撑上栏杆，和她一起看着眼前的夜景。 陈煦的声音很轻地落在她耳边。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可能我真的有些无聊。”他叹了口气，“你不是非得和我成同桌才好，我能给你的，你自己也有。” 陈煦明白成绩不是自己的优势，她很聪明，他能教的，她也明白。 “其实，陈煦你没必要这样想。” 周颂宜看向他，眼神真诚，“你只是不习惯和别人交流，其实时楚悦和我，还有高远，都认为你是个挺不错的人。” “如果你愿意，大家都可以是朋友。” 时楚悦外边溜了一圈，玩了大半个小时才想起周颂宜，回到教室只看到唐胜然和付起越两个人坐着喝饮料。 “周颂宜呢？” 怎么教室里也不见人影。 唐胜然回她：“出去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你两个不是一起出去的吗？”付起越笑她，“你还能把人弄丢。” “......” 时楚悦不想搭理他，从桌子上拿了把瓜子就出了教室，绕了一层的教学楼，时楚悦终于在天台看到了周颂宜。 只是周颂宜身旁还有个看起来挺高的身影，时楚悦也没多想，直直地跑了过去，扑倒周颂宜旁边。 “找到你啦！” 原本正在说话的两人都停了下来，时楚悦这才发现周颂宜身旁的人原来是陈煦。 “额。”时楚悦默默地把手从周颂宜身上拿下来，有些尴尬地问：“我是不是出现的有点不是时候。” “没有。” 陈煦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周颂宜。 “我先走了，今天我负责晚班。” 说完，陈煦就先一步离开了天台。 时楚悦有些不敢相信，扯了扯周颂宜的袖子，呆呆地问道：“刚刚陈煦是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他还打招呼说先走了，我没有听错吧。” “没有，你一点都没有听错。” 时楚悦觉得世界有点奇怪了。 “我，高远，和他同学一年多，你才转学来不到一学期！你是专业心理师吗，陈煦你都能够改造成现在这样。” 周颂宜哭笑不得，解释：“陈煦只是不爱说话，再加上杜尚那些人，和同学们交流会有点难。” 陈煦学习成绩很好，要是没有那些事情，陈煦应该会是一个很受欢迎的同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边缘人。 “唉。”时楚悦长叹一口气，开始幻想：“什么时候你把陈煦再改造改造，我实在是想请陈煦来给我补课，让我的成绩来个惊天的逆袭，直接闪瞎高远的眼。” “算了算了，马上放学了，回家路上我再给你说。” 两个人下了天台，回到教室收拾东西。 王文茹今晚和同学们一起参加活动，等到教室收拾完，又看着走读生一个一个安全出了校门。 “快点回家。”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时楚悦笑得甜，拉着周颂宜一起给老师挥手告别。 今天没下雪，时楚悦更是蹦蹦跳跳地走路，哼着小曲，周颂宜笑着问她。 第31章 “你说的好消息是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这个呀。”时楚悦转了个圈，一脸开心：“这周五晚上不是跨年夜嘛，我前几天中了个奖，打算带你还有高远去吃饭。” “餐厅我都订好了，就在中心广场对面，当时候我们可以去看中心的跨年烟花秀。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感动？” 时楚悦一脸求夸的样子，周颂宜也忍不住笑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肉：“你是最棒的小天使，楚悦我爱你！” “我接受你的告白啦。” “对了。”时楚悦又想起个事情，有些纠结：“我定的是四人座位，你说，如果我邀请陈煦的话。” 时楚悦看她，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陈煦，他会来吗？” 这个决定其实是她刚刚才想好的，座位是提前订好的，三个人还是四个人都没有区别。只是她看得出陈煦对颂宜还不错，对她还有高远也算得上是有点亲近。 前段时间，她还借陈煦作业抄来着。 “我也不知道。”周颂宜摇摇头，又补了句：“但是如果你邀请他，我觉得陈煦或许有可能会来。” “好，那我明天早上就去邀请他。” “嗯，加油。” 周五一早，上午课间，时楚悦就跑过去和陈煦说了一起去看烟花秀这件事。 “好。” “晚上八点是吗？” 她本来想着会被陈煦冷漠拒绝，甚至是得不到回应的结果。出人意料，陈煦居然破天荒地接受了她的邀请。 “对，就是八点，中心广场。” “好，我会去的。” 周五放学早，周颂宜回家和妈妈报备以后，洗澡换了身衣服就去找了时楚悦汇合，两个人一起打车去中心广场。 今天跨年烟花秀，中心广场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人。 两人到的时候，高远发消息说两个人也到了，只是中间隔了点距离。 “走吧，我和高远说咱们在中心广场那个游乐园那里汇合。” 今晚到处都是来看烟花秀的市民，游乐园的小朋友也比平常多了很多，充斥满了欢声笑语。 “今晚好热闹啊。” 时楚悦买了根糖葫芦，边吃边看：“今晚好多小食摊啊，一会儿来看烟花秀的时候一定要买点尝一尝。” “好，看完烟花秀我和你一起来。” 高远和陈煦还在游乐园门口等着两人，高远看着熙攘的人群，嘟囔了一句：“人真多，我都看不到她们两个人。” “确实有点多。” 陈煦突然搭腔的一句话，高远听着有些发愣。 啊？ 老天。 他高远没听错吧。 陈煦刚才是在和他搭话吗？ 高远咳嗽了一声，心里想着再试一下，于是又找了个话题：“游乐园还是小孩子爱玩，我现在看着内心都毫无波澜了。” “唉，我真是成熟了。” “嗯。” 高远内心暗爽，刚打算继续聊几句，就看到陈煦朝着人群里面走去。 高远急急忙忙跟过去，陈煦已经买好了两个发光的卡通气球走了回来。 两人正对着对方，陈煦不解地看着高远，然后问：“你是想买什么东西吗？” 陈煦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大衣外套，脖子上围着米色的格子围巾，个子又高，又因为有些清瘦而显得生人勿进。 现在手上却拿着两个童趣十足的卡通气球，看起来又一丝丝的违和感。 卡通气球顺着风在空中左右晃悠了几下，高远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就是跟过来看看，没什么要买的，没想到...你还这么有童趣啊。” “不是给我买的。” 啊？ 高远慌了一下。 “那是给我买的吗哈哈。”高远绞尽脑汁，嘴皮子飞快：“你真是个好同学。” 说话间，高远伸出手打算接过气球，“你一个，我一个，刚刚好。” 陈煦默默移开手，指着从不远处正在移动的两个身影。 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说：“是给她们两个买的。” 高远：“......” 时楚悦和周颂宜总算是找到了两人，过来打招呼，发现高远脸通红，就问他：“高远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左看右看，时楚悦觉得高远这脸实在是太红了，于是就叫着另外两个人一起看：“颂宜，陈煦，你们看高远的脸是不是有点红过头了？” “你什么时候有冷空气过敏的这个毛病的？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时楚悦实在想不通。 “别看了别看了。” 高远双手挡住脸，搪塞她：“我就是太饿了，饿到脸红。” “哦。” 时楚悦也不继续追问了，“那我们四个就去吃饭吧。” “等一下。”高远把陈煦推到她俩面前，说：“陈煦给你们两个买了跨年气球。” 被推到面前，和周颂宜四目相对的瞬间，陈煦的表情有些僵硬。 “谢谢。” 周颂宜接过气球，然后分给时楚悦一个。 陈煦脑袋有些发麻，像是回应指令的机器一样，自动回了句不客气。 他感觉得到自己手很冰很凉，把气球交给她的时候，接触的一瞬间，指尖有些发麻，那种微小的发麻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脏。 第32章 扑通扑通。 -------------------- 第20章 月光 时楚悦订的是套餐，又加了几个小甜品。 餐厅正对着中心广场，玻璃窗明亮清晰，楼下攒动的人群如同流水，人群中的光亮星星点点，像是条闪烁的银河。 “时楚悦你是真的好运气。”高远看着餐厅里的装潢，忍不住赞叹：“多亏了你，我今晚才不用在家里发霉。” 高远抱拳，“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他这幅样子逗得其他几个人都忍俊不禁，陈煦也笑了两下，高远将陈煦刚才笑的一幕收入眼帘，对着陈煦说： “陈煦你笑起来温和多了，多好啊。” 周颂宜和时楚悦也点头附和。 陈煦愣了一下，然后又浅浅笑了下：“嗯。” 菜很快上齐，几个人就边吃饭边聊天。 高远和几个人不在一个班，想说的话那是格外的多，一开始说就停不下来，先是从鸡毛蒜皮的谁不爱交作业，再到谁和谁谈了恋爱。 几个人都是第一次听高远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我现在不当班长，就当个课代表，我感觉舒服多了。” 高远又回想起自己当班长的日子，咂了咂嘴：“当班长每天一堆事情，不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陈煦第一次喊我班长，真给我吓一跳。” “哈哈哈哈。” 时楚悦听到这儿开怀大笑，“高远，叫你声班长你记这么深刻，那我们以后天天叫你班长。” 高远摆了摆手，“这不一样。” “确实挺不一样的。”周颂宜笑他，“高远当时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 陈煦默默地听着她们说话，也回想起了那天。 “但是现在的话，陈煦再叫我班长我肯定不会那么大反应了。”高远手指了指自己身旁坐着的陈煦。调侃道：“都一张桌上吃饭了，叫声班长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的。” 话音刚落，高远就听到自己旁边的开了腔。 “班长。” 陈煦偏过头看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吃饭。” 时楚悦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到合不拢嘴。 周颂宜也没想到陈煦会突然接话，说了短短几个字，却有一种冷幽默的感觉。 几个人说说笑笑，等到吃完饭走到餐厅门口，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雪。 一时间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周颂宜忍不住伸出手掌，去迎接缓慢降落的纯白雪花，然后看着它慢慢融化在手心。 “好漂亮。” 时楚悦看着上空缓缓降临的雪雨，忍不住赞叹。 “我们去广场中心吧。”时楚悦挎上周颂宜的小臂，看了眼广场上的时钟说：“还有十分钟左右就要开始放烟花了，我们快去找位置。” 说完，时楚悦就拉着周颂宜先跑出去了。 “诶诶诶。”高远朝着她们喊：“等等我和陈煦啊！” “那还不快点跟上。” 时楚悦回他，然后拉着周颂宜跑得更远。 广场中心人很多，今天跨年夜，中心的恒温喷泉也特意打开了，两个人就坐在喷泉边的长椅上等陈煦和高远。 跑得太快，脸上多了点风吹的红痕。 “一会儿我们再去小吃那里。”时楚悦搓了搓手，等到掌心发热再盖到脸颊两侧，“才跑了一会儿，我又觉得有点饿了。” “好，那你别买了一大堆又说自己吃不下。” 周颂宜已经摸清楚她的习惯了，好几次去餐厅吃自助，时楚悦总是一开始斗志满满，等到最后偷偷往她的碗里塞。 “我保证！”时楚悦笑嘻嘻的，竖起三根手指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吃不下然后让你帮我解决的。” 眼看着就要开始倒计时，时楚悦还看不到两个人的身影，就原路返回找人，安顿周颂宜在原地等她回来。 “嗯嗯。”周颂宜点头，“你去吧，我就在原地等你。” 距离零点还剩一分钟，中心广场的大灯全部熄灭，只亮起盏盏小灯。 中心大屏上开始倒数，人群逐渐向最中间靠拢，人实在太多，就连想看一眼时楚悦有没有回来都有点困难。 最后十秒，人群开始齐声倒数。 周颂宜也不想着去找人了，决定还是先呆在原地。 “10。” “9。” “8。” 周围的人都在倒数，一起期待着零点的到来。 今夜的雪虽然小，却一直连绵不停。 “3。” “2。” “1。” 最后一秒，烟花盛放，所有人都在欢呼。 周颂宜原本想要抬头看看天上的飘雪，视线里却平白出现一把伞。 视线向下，看到握着伞的手。 她想回身，身后的人却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烟花还在放。” 陈煦轻轻用手扫落她发尾的雪花，声音像是夏夜里温和的泉水：“是我在撑伞。” “碰巧看到了你，我就来了。” 周围明明很嘈杂，烟花声和人声混杂在一起，可周颂宜却听到了陈煦的声音。 他说：“烟花易逝，许个愿吧，周颂宜。” 说完，陈煦就移开了手，抬眼看向了空中的灿烂烟花。 烟花持续了整整五分钟，两个人也就保持这样的姿势看了五分钟的烟花。 第33章 周颂宜悄悄抬头看了眼身边，陈煦握伞的那只手冷到发白，骨节处透着浅浅的红色。 “陈煦，雪快停了。” 你不用继续打伞了。 “没关系。” 陈煦看了眼她，又将伞朝着周颂宜这边倾斜了一些。 烟花结束，广场中心的人群开始散开，时楚悦和高远也看到了陈煦和周颂宜两个人。 “颂宜！” 时楚悦一眼就看到了周颂宜，加快脚步忙着跑过去。 高远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急忙拽住她：“你别着急，还下雪呢。” “哦哦哦。” 时楚悦后知后觉，又退回伞下。 几个人汇合，时楚悦注意到了陈煦手中的伞，又看了看高远手中的伞，问： “你们俩一起去买的？” “对啊，你们两个那会儿先走了，陈煦见下雪，就叫我一起去买雨伞。买了伞以后，我们两个就分开了。” 周颂宜听懂了高远的话。 她看向陈煦，陈煦像是预料到一样，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别过脸。 -------------------- 第21章 月光 烟花秀结束，游玩的市民也逐渐散去。 周颂宜从伞下伸出手，没有再感觉到下落的雪花，她看向陈煦：“雪真的停了，收伞吧。” “好。” 时楚悦和高远在前面走着，周颂宜和陈煦就默默地跟在两个人身后，一步一步慢慢走。 “你刚才许愿了吗？” 周颂宜问他。 陈煦摇摇头，回：“没有。” “刚才没来得及许愿吗？” 周颂宜想了下，陈煦提醒了她，又一直在撑伞，估计是没空去想许什么愿。 “不是。” 陈煦的声音很平静，情绪更是没什么起伏。 “我没有愿望。”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自己想做什么。 刚才的那个瞬间，所有人都在许愿，陈煦看着周围低头许愿的人，也只是跟着低下了头。 低头闭眼的那几秒钟，陈煦根本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愿望。 “没关系。”周颂宜看着地上的落雪，安慰道：“愿望只是一个美好的祈愿，没有愿望，说明你的内心现在很充实呀。” “嗯。” “颂宜！陈煦！你们俩走快点。” 时楚悦回头喊他们俩，“这家小丸子特别好吃，你们两个快点过来一起吃。” “好。”周颂宜朝着时楚悦比了个ok的手势，“我们马上就过来了。” 周颂宜加快了步子，陈煦突然拍了拍她。 “怎么了？”周颂宜看他。 “我去接个电话。”陈煦把手机页面给她看，确实是有来电，“我等会儿去找你们。” “好，那我先过去。” 说完，周颂宜就先一步离开，时楚悦和高远刚点了两份小丸子，见她过来，都把小丸子递到她嘴边。 “尝尝，特别好吃。” 周颂宜接过时楚悦和高远递过来的小丸子，立马就吃了一个：“好吃！” “对吧对吧。”时楚悦开心到不行，“我一闻那个味道就知道好吃，刚才高远还说肯定不好吃。” 高远彻底投降，“我认错，你确实独具慧眼。” 没见到陈煦，高远就问她：“陈煦呢？” 周颂宜回头看，发现没见到陈煦的身影，“刚才去接电话了，说是让我先过来。” “哦，那我们在这里等等他吧。” 高远嘴巴塞得鼓鼓的，说话都有些不清楚：“这个真的好吃，我再去买一份去。” 三个人又等了快十分钟，还是看不到陈煦的身影。 “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高远有点担心，“我给陈煦打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高远挂断重新再打，电话页面终于显示接通。 陈煦的声音有些疲惫，轻声回他：“喂？” “你在哪？” 陈煦看了眼靠在自己肩头的奶奶，因为有些困了，正靠在自己肩头闭目休息。 “我......”陈煦想了想，还是决定隐瞒实情：“我刚刚回家了，没来得及和你们说，不好意思。” “这么快吗？” 高远想到刚才自己和陈煦过来的时候大概花了半个多小时，有点不确定地问他：“陈煦，你还不是会在骗我吧？” “......” “没有。” 高远还是不信，怀疑他说谎的直觉越来越强，“你不说是吧，周颂宜，过来接电话。” 高远说完就把手机递给了周颂宜。 “陈煦，你在哪里？” 陈煦没说话。 听不到他的回应，周颂宜又问了一遍，又带着请求的语气对他说：“陈煦，你不要骗我。” “......”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周颂宜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一声叹息。 “我在市医院，奶奶晚上出门买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医生说可能要打个石膏。” “我也不是故意要骗高远的。” 陈煦看了眼时间，温声回她：“你们先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说完，陈煦就挂断了电话。 “陈煦说什么了？”高远立马凑过来问她。 时楚悦也凑过来。 “陈煦在医院，他奶奶今天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要打个石膏。”周颂宜把手机还给高远，“陈煦刚刚还说，他那会儿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第34章 “他应该是不想让你担心。” “不是。”高远都要被气笑了，嘴硬道：“我才不担心他，谁担心他，好笑。” 时楚悦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一点钟了。 “你们着急回家吗？”时楚悦把屏幕上时间给他俩看，“有点晚了，如果着急回家我们就打车，不着急的话......” “我们去看看陈煦吧。” “我不着急。” “我也不。” “好。”时楚悦立马打车，“那我们现在就打车去市医院去看陈煦，你们记得给父母报备下，就说我们在吃海底捞。” 车还算好打，时楚悦的订单不到一分钟就有司机接了单。 十几分钟后，三人到了市医院。 “骨科在二楼，我们先上楼。” 跨年夜凌晨的医院，人不是很多，医院里简单布置了些跨年的装饰。 “陈煦在那里。” 高远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治疗室门口的陈煦。 周颂宜顺着高远指的方向看过去。 陈煦整个人卸了力地靠在冰凉的椅背上，头向后仰着，手背靠在额头上，正在休息。 周颂宜跑去自助贩售机，买了几瓶咖啡。 陈煦也没想到她们回来，听到声音的一瞬间还以为是幻觉，下一秒就立刻坐直了身子。 “你们怎么来了？” 高远在他旁边坐下，“睡不着，就都跑过来了，你不会不欢迎我们吧？” “没。”陈煦摇摇头，“辛苦你们了。” “奶奶情况怎么样？” 周颂宜递给陈煦一瓶咖啡，问他。 “轻微伤，打个石膏就可以回家了，过段时间过来拆。” “那就好。”时楚悦长舒一口气，看到他脸上的倦色，劝道：“我们在这里等着，你正好可以去洗把脸清醒下。” “谢谢。” 陈煦放下手里的咖啡，起身去了洗手间。 陈煦洗完脸，又去医院一楼大厅缴了费。 回来的时候，看到三人正靠在一起闭着眼睛休息。 陈煦看了看周颂宜手边摆着的咖啡，又转身下楼，出了医院，进了最近的一家便利店。 -------------------- 第22章 月光 陈煦在便利店随便买了点吃的, 几杯热饮，然后才回到医院。 石膏刚刚打完，陈奶奶出来后就发现门口的陈煦不见了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三个靠在一起的孩子。 “陈奶奶，陈煦他去买东西了。” 周颂宜见陈奶奶从门口出来一脸疑惑, 立刻解释道。 “哦哦。” 陈奶奶的目光收回来, 落在刚才这个和自己说话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穿了件奶黄色的棉服, 头发柔顺地搭在肩膀两侧，眼睛清亮得像一眼清澈的泉。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陈奶奶看着周颂宜, 总觉得十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面。 “奶奶, 她就住在离你们家不远的地方。”时楚悦笑着说, “平常碰面也是有可能的。” “对了，陈奶奶, 我叫时楚悦。” 时楚悦指着周颂宜，说：“这个小姑娘叫周颂宜。” 最后介绍了高远, “这个小男生是陈煦之前的班长，他叫高远，我们都是陈煦的同学。” “好好好, 都是小煦的同学啊。”陈奶奶突然想起下午陈煦和自己说晚上去和同学跨年，反应过来：“和小煦出去玩的小伙伴也是你们是吧。” “对, 今晚我们去看烟花秀了。” 提起烟花秀，陈奶奶又突然语气低落了下来：“我也没想到今天门口地滑，就想着出门买个菜而已，也没仔细看, 打扰你们几个看烟花了吧。” “没没没。” 三人连忙否认, 安慰道：“我们都已经看完了, 烟花特别漂亮，我们都很开心的。” 陈煦上来的时候，三个人还在和陈奶奶聊天。 “奶奶。” 陈煦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高远，“我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陈奶奶在一旁笑着不说话，开心到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缝。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家孙子交到朋友。 真开心啊。 “走吧，回家吧。” 陈煦整了整陈奶奶的衣服，又把陈奶□□上的帽子戴好，这才一起出了医院。 公交末班车已经没有，几个人只能选择打车。 时楚悦家在另一个方向，所以就先打车走了，剩下周颂宜和陈煦，还有陈奶奶，高远一起打了一辆车。 陈奶奶坐在前排，周颂宜和陈煦各自坐在窗边，高远自然就坐在中间。 “今晚还挺热闹的。” 高远看着窗外还在开业的商铺，看着街道上闪烁的彩灯，感叹道：“我的生日要是今天就好了，这么热闹，可惜我过生日的时候大家都放假了。” “可以到时候约着一起出来呀。”周颂宜笑他，拖长音：“班长，思维不要这么局限。” 高远点点头，勉强接受她的提议。 “你们到时候最好不要推脱。” “对了！”高远拿出手机，对着两人说：“咱们四个一起建一个群吧，怎么说也一起跨年了，建个小群不过分吧。” “好。”周颂宜拿出手机，等着高远说建群码。 陈煦虽然没说话，手机页面也来到了群聊这里。 第35章 高远想好群名，就发起了面对面建群。 “我一会儿回去给时楚悦说一声，或者颂宜你说也行，咱俩谁说都行。” 周颂宜看了眼群名，一时失语。 她还以为高远想了那么久，起码会是个不错的群名。 “平川四圣。” “......” 周颂宜一下子就没了想聊天的冲动，看着这四个字，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高远。 高远不解，摊手道：“不好听吗？” “我觉得还不错。”高远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故作高深：“我倒是觉得有种看破万物的超然之感，陈煦你觉得呢？” 陈煦没看他，默默收起手机，然后说了句： “到了。” “嗯？”高远愣了下，没听懂陈煦的意思。 然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尬笑两声：“哈...哈，原来是到家了，那我就先走了哈。” 周颂宜开门下车，给高远腾开路。 “那你们回去早点休息。”高远招招手，笑得开心：“以后多在群里聊天。” “知道啦。” 周颂宜摆摆手，然后回到车上。 后排瞬间宽松了许多，高远离开，车里顿时少了许多欢声笑语。 距离回家大概还要十分钟左右。 陈奶奶在前排闭着眼睛休息，周颂宜看了眼旁边，陈煦也靠着车窗在休息。 车载音乐换了首更加轻柔的，窗外的夜景不断闪过，不知不觉，周颂宜也有了一些困意。 衣服够厚，周颂宜用垫着胳膊，靠在车窗边闭上了眼睛休息。 今夜有雪，车窗冰凉，还好有衣服垫着，不会那么冷。 周颂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一个稍微有些匆忙的急刹车，司机一声“到了”，她才惊醒。 醒来的时候，陈煦竟然坐在了自己身边，而自己靠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是车窗。 鼻子前萦绕的不是皮质坐垫的味道。 是一种淡淡的，洗衣粉和阳光烘烤后的衣物味道，周颂宜抬眼看他，意外地发现，陈煦的睫毛很长，很长。 像是小扇子，又像是之前校园里漂亮的银杏树叶。 陈煦突然看她，又问：“你醒了吗？” 呼吸滞了一瞬，她很快反应过来。 周颂宜迅速拉开距离。 “你家到了，下车吧。” “哦。” 周颂宜刚睡醒，还有些迷糊，伸着脑袋在车上到处找收款码。 “我付过了，你先回家吧。” 陈煦打断她继续寻找的动作，上半身越过她的腿，然后帮她打开车门。 “谢谢。” 周颂宜收起手机，然后下车。 车门下一秒就被人从里面拉上，随后车辆启动，行驶一段距离后停下。 陈煦和陈奶奶下车，然后慢慢地消失在那个充满昏暗灯光的路口。 周颂宜这才慢吞吞地拖着步子回家，坐电梯上楼，又轻手轻脚地推开家门。 门推开的一瞬间，客厅的灯也亮了起来。 苏晓霜穿着睡衣走出来，脸色不悦：“颂宜。” 周颂宜第一次见妈妈这样的表情，整个人停在原地，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 第23章 月光 “妈妈。” 周颂宜有点害怕, 怯生生地说道：“今天晚上发生一点小情况，所以回来迟了。” 说这话，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出门前她答应过妈妈, 说是看完烟花秀就立刻打车回家。而现在，周颂宜偷偷瞄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 已经快要一点了。 “唉。” 苏晓霜叹了口气, 走过来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温声说：“妈妈只是有一点点生气，没有怪你的意思。” 周颂宜抬眼,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苏晓霜继续说：“妈妈是害怕你出什么事，对了, 和你出去玩的是不是有个孩子叫陈煦？” “是。”周颂宜有些意外, 苏晓霜居然知道陈煦。 “妈妈，陈煦是我同班同学, 以前是同桌。” 苏晓霜听到这里，才算是稍微放下心来, 问道：“是分班之前的同桌吗？妈妈好像听你爸爸说过几次，刚才没想起来，还以为是新认识的同学。” 周颂宜点点头, 然后又听到苏晓霜说。 “以后还是尽量少接触，听你同学说他人缘一般。” 苏晓霜笑了笑, 尽量说的温和平静些。 “妈妈也不是非要阻碍你交朋友，像楚悦那样善良可爱的小女孩，妈妈当然是很支持你和她做朋友的。” 说完，苏晓霜又皱着眉头, 随即话锋一转, “但是, 交朋友还是要有点界限的，我不知道陈煦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可是你和他出去玩，妈妈还是有些担心的。” 周颂宜站在原地，愣了愣。 “妈妈。”周颂宜有些不解，问道：“陈煦人缘一般，你是听哪个同学告诉你的呀？” 苏晓霜没说，只是推着她去洗漱睡觉。 “妈妈答应过那个孩子，不说的。而且，那个同学也只是好心提醒。” 苏晓霜不说，周颂宜也没办法。 只是回了句，“哦，那我去洗漱睡觉了。” 回到卧室，周颂宜洗漱过后，换了睡衣躺在床上。 高远动作比她快，先一步把时楚悦拉进到了群聊。 第36章 才不到十分钟，两个人就聊了起来，见周颂宜和陈煦都不出来聊天，斗了一会儿图就下线。 今天好多人都群发了跨年夜的祝福，除了林栀和时楚悦，还有几个比较熟的人，其他人周颂宜都是简单回了句同乐。 只有一个人比较特殊。 唐胜然发的祝福，居然是手写在信纸上的。 【周颂宜】：谢谢，唐胜然同学。也祝你新年快乐，学业进步，更上一层楼！ 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祝福语，只能套用最通俗的祝福语，草草编辑好然后发了过去。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十秒，周颂宜就又收到了回信。 【唐胜然】：承你吉言，到时候拿个级一，也算是不辜负你的祝福。 唐胜然居然还没睡觉。 【周颂宜】：哈哈，言重了。 【周颂宜】：我先睡觉了，唐同学再见。 【唐胜然】：再见。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唐胜然聊天，周颂宜就抓紧时间结束了话题，然后关了手机睡觉。 周六周日照样是去老地方学画。 近来天气冷，李奶奶也就没让周颂宜去院子里画，把地点改在了室内。 周颂宜学画本来就是兴趣使然，李奶奶也不作过多的要求，周颂宜开心就好。 两个人就这样在室内有说有笑地呆了一个下午。 日落时分，室内的自然光也渐渐淡了下来。 李奶奶看了眼时间，起身准备去开门：“差不多到送水时间了，我去开门。” “老师，要我帮忙的话记得喊我。” “好，你不着急，画完再说。” 周颂宜手下还在画，只剩最后几笔就要画完了。 又过了几分钟，送水的人上了楼，周颂宜下意识地去看那个人的脸，看到的，是一张很陌生的面庞。 不是陈煦。 那人不明白周颂宜为什么看他，也只是礼貌地笑了下，然后给李奶奶说：“给您这边送水的同事请了几天假，这段时间，就是我给您送水了。” “行，我知道了。” 周颂宜默默收回目光。 距离寒假还有不到两个周，一个周复习，一个周考试和讲解试题。 一般这个时间，大家的学习热情都会下降一些，大概是王温茹提的方案，同学们还在认真学习。 一节数学习题课下来，时楚悦立马就瘫在桌子上打着哈欠，眼角都冒着泪花。 “我真的好困呀。” 时楚悦眼皮都快要缠在一起了，说话也是慢吞吞的。 “数学老师一讲话我就想睡觉，更不要说这充满魅力的数学习题课。” “老师说话就是那样，没有起伏的。”周颂宜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辛苦了。” 一周的复习周很快就过去，王温茹把考场安排表给了唐胜然，考场的布置工作也都交给了他。 考试时间安排的比较宽松，一共考两天，周一和周二，周三周四讲解习题，周五早上就正式放假。 周颂宜和陈煦在一个考场，陈煦答得很快，基本都还剩四十分钟左右就写完了试卷。 害怕再遇上杜尚来堵，一考完试，时楚悦就过来接周颂宜。 然后两个人一起放学回家，第二天早上在一起去考场。 最后一天考完试，所有人都回了各自的班级，人影交错间，周颂宜看到陈煦进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陈煦就带着假条回到了教室，然后背着书包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少了个陈煦根本不会有多大的影响，最多只是老师提起这道题很少人满分，陈煦是其中一个。 在这种时刻，班级里的人才会想着看一看陈煦，然后才意外地发现陈煦早已经请假回家。 这个时候老师就会请唐胜然上台讲解答题思路，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又追着唐胜然。 唐胜然思路清晰，为人温和，一道题讲完，教室里立刻就燃起热烈的掌声。 周颂宜跟着鼓掌，有些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思绪也不知不觉飘了出去。 周五正式放寒假。 寒假过去了整整一个周，再加上考试结束后的那几天，周颂宜都没见过陈煦一面。 群里也看不到陈煦说话，整个人像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直到一天周二。 周颂宜去了市立图书馆。 -------------------- 第24章 月光 那天是个阴天。 周则最近在忙平川的乡村走访工作, 苏晓霜公司也有事，周颂宜照例早起，家里人一起吃早饭。 吃过早饭, 周颂宜就背上书包出门去了市立图书馆。 图书馆很安静，写完作业后, 周颂宜就去借了几本自己感兴趣的书, 然后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书。 午饭周颂宜就直接去了市立图书馆附近的一家餐厅, 吃过午饭又回到了图书馆。 等到下午日落时分，周颂宜终于打算离开图书馆。 乘坐电梯的人太多, 周颂宜离开队伍，决定走楼梯下楼。 市立图书馆的内部建构类似梯田, 一层一层的叠加。 下楼时, 周颂宜意外瞥到了一个熟悉的清瘦背影。 那人就在下一层楼的中心圆台，面前排着一条等待借阅的队伍, 离开几个人，过会儿又会来几个人。 第37章 周颂宜加快脚步, 又担心声音太大吵到正在阅读的读者，只能轻轻地踩着小碎步前进。 靠近中心圆台的时候，周颂宜总算看清了陈煦的脸。 陈煦像是也看到了她, 目光在她的方向有一瞬间的停留。 周颂宜没有立刻过去和他说话，挑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 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借的书。 书还没看多久，周颂宜就感觉到面前多了个人影。 随后就看到陈煦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她正在看的这页书，“我下班了。” 周颂宜收拾了东西，然后和陈煦一起去了楼梯拐口等电梯。 这一层楼楼层不高, 现在等电梯的人也不多, 不过几秒就到了图书馆一层。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工作的？” “前几天。”陈煦声音淡淡的, “前几天发现在招人，我就过来了。” “哦。” 周颂宜点了点头，双手拽着书包带，跟着陈煦步子一起朝外走。 刚出图书馆，还没走几步，周颂宜就看到了井嘉聿。 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井嘉聿穿了身浅灰色的大衣，搭了条深黑色的围巾，带着鸭舌帽，双手插兜，正站在不远处朝着周颂宜挥手。 几乎是瞬间，周颂宜来不及思考，就迫不及待地朝着井嘉聿的方向跑了过去。 “井嘉聿！” 周颂宜跑得很快，井嘉聿眼疾手快，手掌抵在周颂宜肩膀一边。 “跑那么快做什么。”井嘉聿笑眼弯弯，半蹲着身子看她，又带着邀功的语气开口：“特意来接你的，感动吗？” 或许井嘉聿的眼神过于专注，周颂宜下意识地就挪开了视线，然后紧紧盯着地面。 等到井嘉聿直起身子，才将视线从地面上拔出。 “不感动吗？” 井嘉聿追问，“我有点伤心啊，怎么办。” 周颂宜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过会儿才小声说，“还行。” 陈煦不认识井嘉聿，但看着周颂宜刚才欣喜的模样，也知道他对于周颂宜来说一定是重要的人。 陈煦叹了口气，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蒙上一层暗色。 只知道那个人在周颂宜心里。 起码。 目前比自己重要。 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寒暄，陈煦心里是想要离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也被这个冬天冻僵了一样，被固定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直到听到周颂宜再次喊他，陈煦才觉得脚下的冰柱开始融化。 周颂宜被一时的开心冲昏了头脑，听到井嘉聿提醒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陈煦落在了原地。 “你朋友吗？” 井嘉聿问她。 刚才还是一脸笑容，一听到自己提醒，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个男生，脸上就多了些担忧。 “对呀。”周颂宜有些生气，生气自己刚刚下意识的反应，懊恼道：“我光顾着跑过来和你说话，我把他给忘了。” “哦。” 这话听到井嘉聿耳朵里却变了味，井嘉聿笑的开心，嘴角漾起弧度：“那我在你心里还挺重要的。” “ok，今天算我心情好。”井嘉聿挑了下眉，漫不经心地开口：“那我今天就要就请你们两个去吃大餐喽。” 说完，井嘉聿俯身伸手捏了捏周颂宜的脸颊，然后迈着步子朝陈煦走了过去。 后知后觉的，周颂宜才反应过来。 刚才，井嘉聿......捏了她的脸。 周颂宜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井嘉聿比她大，以前又是邻居，经常接送自己上学。在自己心里，井嘉聿是哥哥，在井嘉聿心里，自己是妹妹。 算了。 周颂宜不再去想，转身去找陈煦。 井嘉聿见到陈煦，开门见山地做了自我介绍，“你好，井嘉聿，周颂宜的邻家哥哥。” “陈煦。” 陈煦看了眼不远处的周颂宜，又补充道：“周颂宜的同班同学，曾经的同桌。” 井嘉聿失笑。 周颂宜走过来，站在两人身旁。 井嘉聿稍稍挪了挪身子，和她靠的更近些，然后发出邀请：“我要带着颂宜去吃晚饭，陈煦同学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了。” “我可以一会儿送你回家。”井嘉聿回他，“不用担心。” “不用。” 陈煦还是这个回答，声音冷淡，随后越过两人从另一边离开。 略显沉重的背包挂在瘦削的背上，傍晚夜风微起，周颂宜就这样看着陈煦离开。 “你这个同学还挺有性格。” 井嘉聿啧了声，问她：“我还挺好奇，你们怎么认识的。” “......” “...就是同班同学，老师分成同桌就认识了。” “哦。” 井嘉聿笑了下，点评道：“好常规的认识途径。” “走吧，嘉聿哥带你吃大餐。” 周颂宜哦了一声，然后拿出手机打算打电话给苏晓霜。 “等我和我妈妈报备一下。” “不用了。”井嘉聿打了个响指，“我已经和你妈妈打过电话了，回国第一天我就给你妈妈说了我要带你出去玩的。” 周颂宜收起手机，说：“那你回国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明明我才是受邀人。” 第38章 井嘉聿拉开副驾驶车门，做出“请”的手势，笑着说：“因为是惊喜。” “哪有惊喜提前就告诉主角的。” -------------------- 第25章 月光 井嘉聿那么大的阵势, 周颂宜真的以为他要带自己去吃什么大餐。 车穿过宽敞的大道，绕过弯弯绕绕的小路，最后停下, 周颂宜下车，跟着井嘉聿来到了巷子的最深处, 看到一家店。 这家店挂着最普通的红底白字的招牌, 门口摆着简易的桌椅, 不大的店面里坐的满满当当，都是食客。 井嘉聿拉着她书包的一角, 带着她进到靠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然后抽了张纸擦了擦桌子。 “你先等会儿, 我去点个菜。” “嗯。” 井嘉聿跑去点菜, 回来的时候带了两瓶常温的果味饮料，他打开一瓶然后递给周颂宜。 “谢谢。” 周颂宜接过, 喝了一口，然后放在桌面上。 “你和小时候相比, 变了又没变。” 井嘉聿看着她，突然说。 “嗯？”周颂宜没听懂，反问：“什么变了, 什么又没变？” 井嘉聿笑了下，说：“记得以前我去接你放学, 带你偷偷吃小地摊，你是怎么都不吃一口。我好说歹说，嘴皮子都要磨破，你才吃一口。” “又不是我要吃的。”周颂宜撇嘴, 嘟囔着：“是你害怕叔叔打你, 才非要让我也吃, 好让你回去有个借口。” “至于哪里没变。”井嘉聿尾音拖长，等到周颂宜快等不下去才接着说：“没变的是你这小脑袋瓜，学习照样挺好。” “月考成绩不错，我都听阿姨说了。” 井嘉聿关心她的成绩。 周颂宜有些惊喜，“你不忙吗？” 居然还有时间关心她的月考成绩。 “还行。” 井嘉聿左思右想，最终给自己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形容词。 “也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人。”他单手撑着脸，满是混不吝的样子：“和你这个自律的高中生相比，我当然甘拜下风。” 周颂宜还打算说什么，就听到老板朝着井嘉聿的方向喊了句餐好了，井嘉聿起身离开。 他回来的时候，老板已经把菜端了上来，井嘉聿提了一小壶热水，然后拿过摆在周颂宜面前的餐具，开始用热水烫，一件一件，全部烫好再摆回原状。 “你在国外吃饭也这样吗？” 周颂宜问他。 “不。” 井嘉聿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开玩笑：“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我吃饭用手抓，我比较喜欢那种自由的感觉。” “......” 周颂宜没继续接话，拿了筷子先开始吃饭。 一共点了两碗粉，一条烤鱼，还有一个小炒。 井嘉聿没动筷子，等到周颂宜开始吃，才慢慢悠悠地拿起筷子吃饭。 周颂宜吃鱼，他就给周颂宜挑刺，她吃菜，他就把周颂宜不吃的调味料挑出来，要喝水，他就立刻倒水。 周颂宜本来想说用不着这样，她已经长大了，结果看到井嘉聿把挑出来的花椒在小碟子里拼了朵花，她又把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原来是吃饱了撑的。 吃过饭，井嘉聿开车带着周颂宜回家。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香薰的味道清香，丝毫不刺鼻。不知不觉的，周颂宜眨眼的频率都慢了下来，想要睡觉。 突然的手机铃声搅散了周颂宜的朦胧睡意。 周颂宜解开锁屏，接通了林栀的视频通话，她没戴耳机，就降低了音量接通。 “你那边怎么有点黑。”林栀瞬间不好意思，“我不会打扰你休息了吧，颂小宜。” “没有，我没睡觉。” 周颂宜打了个哈欠，“我还没睡呢，我现在在车上，马上回家。” “那就好。”林栀笑了笑，“还好没有打扰你睡觉，对啦，我放寒假有段时间了，我想去平川找你玩几天，就是不知道你欢不欢迎我。” “欢迎呀。”周颂宜笑眼弯弯，对着林栀说：“你过来找我玩，我当然欢迎，到时候我们睡一起，我的床挺大的。” 周颂宜还在聊天，手机页面却突然显示电量不足。 她正想着和林栀告别，等一会儿回家再继续打电话，就看到井嘉聿递了根充电线过来。 井嘉聿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拎着根充电线，横在她面前。 “可以用。” 说完又伸手点了点她面前的储物层，说：“其他型号的也有。” “好。” 周颂宜接过充电线，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视频另一边的林栀听到男声立马就警觉了起来，一看到周颂宜回到画面就问：“刚才说话的那个是陈煦吗？” “不...” “他说话声音还挺好听的。” “不...” 还没等周颂宜说出第二个字，林栀又继续说：“对了，我还记得你画的那幅画。陈煦和井嘉聿的背影还有点相似，你觉得他们两个的脸像不像？” 说完，林栀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周颂宜这才终于有机会说话，她急忙出声解释。 “林栀，那个，刚才说话的人不是陈煦。” “那是谁？”林栀歪头。 “额。”周颂宜顿了下，字正腔圆：“是井嘉聿。” 第39章 “啊？” “他不是在国外吗？” 林栀愣在原地，嘴巴张成一个大大的“o”形。 “前几天回国了。” 还没等林栀的嘴巴完全合上，周颂宜又告诉了她一个更加恐怖的消息： “我没戴耳机。” “啊？”林栀不敢相信，眼神有些呆滞地问：“那我刚才说的话，他也能听到吗？” 屏幕里的林栀指了指周颂宜旁边的方向，一脸担忧。 周颂宜点头，然后就感觉到井嘉聿朝着这边稍微靠过来了一些。 随后耳边就响起井嘉聿的一声冷笑。 “怎么不能？” “我听力还不错。” 林栀彻底呆住了，眼神都要失去焦距，她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只觉得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祸。 “那个，那个，我突然困了。” 林栀有些慌张地扯了扯僵硬的唇角，艰难地把手指挪到红色的挂断按键上方。 “我先睡了哈。” “拜拜拜拜。” 挂断声音清脆，车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车子驶入城际花园，在露天停车场停下，车子停稳后，井嘉聿侧过身给周颂宜解安全带。 “周颂宜。” 解开安全带后井嘉聿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看向她，直直地对上她的眼。 问她： “我和陈煦，背影很像吗？” -------------------- 第26章 月光 井嘉聿话音落下, 车内陷入沉寂，弥漫着诡异的安静气息。 周颂宜鲜少看到井嘉聿这样严肃的表情，她有些紧张地深呼吸了一口, 心跳也不由自主地节奏加快。 她不说话，井嘉聿也默不作声。 他斜靠椅背, 眼里带着探求, 然后问她。 “你很紧张？” 井嘉聿突然笑了下, 然后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下车吧，送你回家, 顺便和阿姨问声好。” 周颂宜下车，跟在井嘉聿身后, 慢吞吞地走。 可惜电梯里人多, 实在是避无可避，中途又有人上来, 周颂宜又往里退了几步，井嘉聿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 将她和其他人隔开。 到楼层后，两人一起出电梯。 看着还有几步距离的家门，周颂宜终于开腔：“嘉聿哥。” 井嘉聿停下, 转过身看她，眼神示意她有话就说。 “陈煦和你, 背影确实是有一些相似。” 井嘉聿哦一声。 “我画那幅画也只是一时兴起，林栀她问的问题就是开个玩笑，她没有其他意思。” 说完，周颂宜又十分恳切地鞠躬道歉, “对不起, 嘉聿哥。” “道歉做什么？” 井嘉聿没用力地拍了拍她的发顶, 语气又回到平常的随意，“我不想生气，也没生气。” “我就是随便问问。”说完，井嘉聿对着周颂宜弯了弯唇角：“回家吧，高中生还是需要多睡觉长个子的时候。” 周则和苏晓霜今天都没加班，知道井嘉聿回国，想着两个孩子在外面吃了饭，两人就简单做了些糖水。 一听到敲门声，周则立马就满载着一脸笑容打开了房门。 “快快快，外面冷。” 说着，还不忘找一双新拖鞋给井嘉聿。 “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周颂宜看着满面春风的周则，默默地穿上拖鞋上楼换了身衣服，下来的时候，周则正拉着井嘉聿聊得热火朝天。 苏晓霜坐在旁边，时不时搭几句话，看周颂宜下来，就招手示意让她过去。 面前放着碗冰糖雪梨，碗边搭着小勺。 周颂宜坐下，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然后跟着苏晓霜一起听两个人聊天。 周则向来喜欢井嘉聿，从两家以前还是邻居时，周颂宜天天都能听到周则对井嘉聿的夸赞。后来搬家，两家不再是邻居，周颂宜还是能听到周则谈起井嘉聿的近况。 谁家孩子学习不好，他能想到井嘉聿的优秀成绩。 谁家孩子失恋，他就说肯定没遇上井嘉聿这样的人。 有时候周则正巧赶上井嘉聿接自己放学，走在路上，他也要把井嘉聿好一顿夸。 “嘉聿啊，不知道你在国外学习怎么样，苦不苦？” 周则一脸担忧地问。 苏晓霜也说，“也不知道你学习累不累，好几次让你给颂宜讲题，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你？” “不苦也不累。”井嘉聿每个问题都没落下，挨个回：“颂宜悟性高，人聪明，性格也乖，给她讲题不算是打扰。” “那就好。”苏晓霜放下心。 周则又继续问，问着问着，话题就逐渐跑向中年男人最喜欢涉及的领域，什么国际局势，什么斗争。 周颂宜听得头大，苏晓霜也听着难受。 平常周则看看新闻就要跑过来和自己高谈阔论，这一看到井嘉聿，说得更是停不下来。 眼看着周则越聊越上头，苏晓霜手攥起来放在嘴边“咳咳”咳嗽了两声。 周则顿时心领神会，打哈哈道：“唉呀，我年纪大了就爱说这些，都忘记你们年轻人不爱听了。” “没事。”井嘉聿温和一笑，“叔叔爱聊什么就聊什么。” “那行那行。” 又聊了一会儿，周则突然想起来前几周和同事在办公室闲聊说的话，问他：“嘉聿，叔叔问你个问题，你不要介意啊。” 第40章 “没事，我不介意。”井嘉聿爽快同意。 得到回答，周则也不扭捏，直接道：“你现在有女朋友没？叔叔同事前段时间问，我寻思以后有机会介绍认识认识。” 周颂宜捏在手里的勺子突然卸力下坠，直直地砸进碗里，发出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桌上三人的目光。 “没事没事，手抖了没捏住，我去厨房洗个手。” 周颂宜站起身，立马端着碗跑去了厨房。 外面还在聊天，周颂宜洗过手，靠在大理石台面边上，抽了张纸一点一点地慢慢擦拭。 她不太想出去。 井嘉聿今年大四，马上就要毕业，问他感情问题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她不太想听。 周颂宜还记得自己刚上小学的时候，每个年级都可以报节目，班里当时出了一个公主和王子的童话小故事。 班级里的小姑娘都很想扮演漂亮的公主，很少人愿意去演花草树木这类装饰，为了公平，老师就说投票选举。 谁能把台词记得最清楚，同学们最认可谁，谁就可以扮演公主这个角色。 为了成功当选，每天下午放学，周颂宜都缠着井嘉聿让他听自己念台词。 简单幼稚的台词她念了一遍又一遍，井嘉聿从来都没有不耐烦，反而鼓励她，新的一天，她就更积极地跑过来给他念台词。 只是很可惜，她没当选。 正式投票的前几天，她得了一场小感冒，嗓子哑得像只小鸭子，念台词的那天台下的小朋友笑到把教室天花板都要掀开。 哪里见过鸭子声的公主？ 果不其然，周颂宜落选了，最后演了背景板中的一朵花。 汇演结束的那天放学很早，高年级的同学早就回了家，井嘉聿就在班级门口等她。 回家的路不长也不短，以前周颂宜天天都有话说，天天都在念台词，那一天却没话说。 她感觉有点丢脸。 “周颂宜。” 井嘉聿突然蹲下，将她身子转向他。 “你今天演出很棒，很可爱，我的同学们都说那朵花很可爱，大家都在鼓掌。” 周颂宜知道井嘉聿是在安慰她，她本来没那么委屈，可听到井嘉聿的声音，她的眼泪就不受自己控制地落了下来。 嘴巴也受到眼泪的牵连，忍不住朝下弯了弯。 脸上的两坨粉色腮红还没卸掉，眼泪经过脸颊也被染成粉色，然后顺着下巴落在衣服上，晕染下痕迹。 井嘉聿拿出柔软的纸巾给她擦眼泪，轻轻地，一点一点擦干净。 “谢谢你，嘉聿哥。” 周颂宜眼圈红红的，小声朝他道谢。 “那我们回家？”井嘉聿歪了歪头，然后站起来拖着她的手回家。 后来一路升学，井嘉聿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两家人分开，井嘉聿很久没有接过她放学。 再联系到，井嘉聿已经在国外上大学了，今非昔比，两个人也不是当初的小孩子。 “颂宜！” 苏晓霜在外面喊她，“你嘉聿哥哥要离开了，你不出来打声招呼吗？” “我来了！” 周颂宜回过神，把纸巾丢进垃圾桶，然后快步走到客厅。 井嘉聿站在门口，挥了挥手：“我先走了，明天还要回宜襄，叔叔阿姨拜拜。” “颂宜妹妹拜拜。” “拜拜。” 周颂宜回到房间，打开窗户向下望去，过了两分钟左右，就看到了井嘉聿的车打着车灯从停车场开了出去。 夜风有点冷，但又有点温和的感觉。 周颂宜洗漱完，整理书桌上的一些杂物，顺便把今天借的两本书放入书架，在便利贴上写下提示。无意间看见自己的画册，周颂宜伸手将画册抽了出来。 这本画册她画的不多。 大部分都是风景，只有一张，是刚转来平川一中，她画的陈煦。 她这才想起来她和林栀闹出的笑话，跑去将早已经充好电的手机拔下来。 刚解开锁屏，周颂宜就看到有好多小红点。 【林栀】：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林栀】：你还好吗？ 【林栀】：井嘉聿...他没生气吧。 【林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井嘉聿声音我也没听过，就见过几次，我还以为是你同桌陈煦呢，谁能想到井嘉聿回来了。 【林栀】：喂？ 【林栀】：颂小宜，你还在吗？ 周颂宜从上车挂断后就再没看手机，看着林栀发了这么多，周颂宜连忙回消息。 【周颂宜】：没有，他没生气。 对面回得很快，几乎是秒回。 【林栀】：真的吗！！！ 【周颂宜】：真的，你不用想太多，井嘉聿真的没生气。 林栀总算是松了口气，心情瞬间轻松了许多。 【林栀】：那就好，我买了明天中午到平川的票，晚上我们一起出去玩！ 【周颂宜】：好，明天我去接你。 【林栀】：爱你爱你 周颂宜躺在床上，照例登上微博，回复了下小粉丝的评论。 她开始注册微博只是为了好玩，后来就发一些自己平常摸鱼画的铅笔漫画，不知不觉就积累了一些粉丝。 和粉丝互动，也成了周颂宜生活中的一部分。 【qaq那个冷酷的小男孩去哪里啦！】 第41章 【最近的更新里都没看到他，哭哭。】 转学到平川，后来和时楚悦，高远还有同学们认识，周颂宜就把同学们也加入了摸鱼。 算是画了一个摸鱼小漫画，高远和时楚悦斗嘴，陈煦解题，同学们课间打闹，都被她摸鱼画了进去。 粉丝说的，冷酷的小男孩，就是陈煦。 周颂宜想了想，然后回复。 【冷酷小男孩经常闪现，没捕捉到，下次努力！】 又回复了几条评论，周颂宜这才放下手机睡觉。 -------------------- 第27章 月光 早上吃过早餐, 周颂宜就呆在房间里写寒假作业。 等到十一点左右，周颂宜收拾好东西，背着包出门打车去高铁站接林栀。 林栀提前给她发了消息, 说是穿了件红色的棉服。 穿红色棉服的人不多，周颂宜轻而易举就看到了林栀, 在原地踮脚招手。 林栀也看到了她, 开心地在原地蹦了两下, 出站后立马冲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想死你了！周颂宜！” 林栀没忍住，在周颂宜脸颊上亲了一口。 周颂宜被这突如其来的吻给定在原地,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摸了下自己的脸颊, 呆呆地说：“你好热情啊。” “哈哈哈。” 林栀爆笑。 两个人先是回了城际花园, 周颂宜提前给苏晓霜说了林栀要来，被子枕头就早早准备好, 在阳台上晒着。 周颂宜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递给林栀, “我去阳台收被子，你先自己玩吧。” “好。”林栀接过饮料打开，然后问她：“我看看你画册行不行, 我还挺好奇那幅画的。” “可以，你看吧。” 周颂宜的声音从阳台传来。 得到许可, 林栀就轻轻地把画册抽出来，然后一页一页地翻看。 那天晚上她其实没怎么看清楚，只是大概看了轮廓，一开始她以为是井嘉聿, 所以问了周颂宜, 才知道是陈煦, 周颂宜的新同学。 这一个学期，两个人联系也不算少，所以关于陈煦的事情，林栀也知道个大概。 但她心里还有个问题。 下午苏晓霜和周则回来，看到林栀，热情十足，周则立马主动请缨背着菜篮，整装待发要出去买菜做大餐。 周颂宜打了个“stop”的手势，周则停下动作看她，“怎么了？” “那个，我和林栀打算今晚出去吃饭。” 周颂宜眨眨眼，小幅度地搓手，央求说：“拜托拜托，爸爸你和妈妈明天再一展厨艺怎么样。” “行啊，你俩去吧。”周则放下挎着的菜篮，嘟嘟囔囔：“我有那么不讲理嘛，明天就明天，看我明天给你们秀一手。” “ok！” 周颂宜喜笑颜开，拉着林栀和两人拜拜。 上次在市立图书馆随便吃了次午餐，回来的时候，周颂宜又在网上看到了推荐，今天就和林栀去了好评推荐的那家火锅店。 两人要了个鸳鸯锅，点完菜，就开始坐着喝水聊天。 “你这次期末成绩出来没有？”林栀想起两所学校考试时间差不多，问她。 “没。” “老师还没说，可能过几天吧。” “哦。” 林栀撑着脸，突然发出一声感叹：“高二还剩一个学期了，唉，我怎么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和周颂宜入学认识，在宜襄每天玩闹学习的日子仿佛还是昨天，一转眼，周颂宜转了学，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学期。 “是吗？”周颂宜想了想，然后又自问自答地认可了林栀的话：“好像确实很快，我现在还记得你上课给我发消息被抓的那天。” “......” 林栀皮笑肉不笑，“那你记性还挺好的。” “对了，你和叔叔阿姨今年回宜襄过年吗？” 周颂宜摇摇头，想起前段时间周则回来说过工作安排，按照工作量和进度来估计，可能是没机会回到宜襄过年了。 “工作太忙了，前段时间我爸天天加班，最近才轻松点，不过好像说过几天还要加班。” “听起来确实很忙。” 说话间，菜已经上齐，周颂宜端起一盘虾滑问她：“吃辣锅吗？” “吃吃吃！” 林栀眼冒爱心，“我喜欢吃辣的！” 火锅大概吃了一个多小时，周颂宜吃不下，就一边玩手机一边看林栀吃。 等林栀吃完，两人结账走出商场。 现在大概晚上七点，火锅的味道实在是过于浓烈，林栀就和周颂宜商量，等身上的味道散散再去电玩城抓娃娃。 公园太远，周颂宜和林栀就近在图书馆周围散步。 一到晚上，图书馆中央的花坛就会亮灯，浅黄色的灯光星星点点地住在花丛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今夜没有风，温度也不算太低。 围着图书馆门口的花坛走了六七圈，林栀有些累，拉着周颂宜坐在图书馆的长阶上休息。 刚坐下不久，周颂宜就听到陈煦叫她。 心跳像是突然漏掉一拍，周颂宜赶忙去寻找声音的源头。 陈煦站在她身后，更高一层的台阶，正垂眸看她，图书馆内明亮的灯光透出来，映得他发丝都浸润着光。 “坐在台阶上不冷吗？” 第42章 于是周颂宜仰头看他。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清楚陈煦的眼神，他的睫毛有些长，留下一片浅灰色的阴影。 林栀也看陈煦，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只是觉得有一点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按照正常时间，陈煦六点就应该下班了，可陈煦刚刚才从图书馆出来。 “还好。”周颂宜回神，摸了摸地面的温度，诚实地说：“不怎么冷，可能是我才坐上去不久。” “哦。” 陈煦看了眼周颂宜，又看了眼她身旁的林栀，然后又朝四周看了一圈。 车流如梭，源源不断地涌动。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林栀扯了扯周颂宜的袖子，小声问：“他在看什么？” 周颂宜正想回答林栀，却听到陈煦先打破了沉默。 “他没来接你吗？” 谁？ 正想反问，周颂宜又想起昨天井嘉聿来接自己吃饭，正巧和陈煦撞面，瞬间明白了陈煦口中的“他”是谁。 “他昨晚离开平川了，当然不可能来接我。” 林栀也听明白了，面前这个不知名的人，和周颂宜正在说的人，是井嘉聿。 “我下班了。”陈煦走下台阶，等下到最后一极，又回头看她，指了指入馆口的方向：“台阶坐久了太凉，一楼大厅拐角处还有很多空位。” 说完，周颂宜就看着陈煦的影子，一点一点从地面奔向更远的地方，像是退潮时刻。 陈煦走了。 周颂宜和林栀去了电玩城，买了游戏币去抓娃娃。 钩爪摇摇晃晃，跟着按钮上下起落，下钩很快，收钩也很快，冒冒失失的，有时会撞到游戏机壁。 抓了四五次，周颂宜只抓中一次，然而那个玩偶摇摇晃晃，还是在中途掉了下来。 电玩城里很多人，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都有，成年人也不在少数。来到这里玩，每个人都是沉浸其中，放开了在玩。 林栀看着心不在焉的周颂宜，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摇杆，眉头朝着玩偶微扬，“想要哪个，随便挑。” “真的吗？” “真的。”林栀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一字一句：“千真万确。” 周颂宜指着最里面的那只兔子，“我想要这个。” “没问题。”林栀得到指令，立刻就动手去抓，只用了两个币，那只兔子玩偶就被林栀抓了出来。 电玩城里游戏很多，周颂宜和林栀玩了两局飞车，意料之中，林栀两局都赢了。 坐上回家的那趟公交，周颂宜和林栀不约而同地，小小地伸了一个懒腰。 这趟公交车人不多，周颂宜坐在后排，看着窗外一直移动的街景夜色，看着玻璃上描摹出的她和林栀的面容。 就这样慢慢的，静静的，观察这个城市。 林栀忽然靠过来，头搭在周颂宜的肩膀上，小声说：“颂小宜。” “嗯？”周颂宜不再看窗外，稍微动了动身子，和她更近一点：“怎么了，困了吗？” 刚才林栀玩得太疯，现在感觉到困也是正常。 “有一点，但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没能听到，公交车内的语音播报打断了这段对话，车已经到站，播报后响起一段长长的语音广告，周颂宜没听完。 林栀懒洋洋地靠在周颂宜身上，说回去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问她，周颂宜嗯了声，然后按电梯。 苏晓霜和周则吃了晚饭，就在客厅打纸牌等两个孩子。 “顺子！” 周则把最后几张牌扔下去，高兴大喊一声：“我赢了！” 苏晓霜翻了个白眼，把周则扔下去的几张牌捡起来又塞回周则手里，无奈开口：“你高兴太早了。” 周则看了眼苏晓霜手中的牌，脸上瞬间晴转多云。 “......” 沉默半晌，周则问她：“你刚才洗牌是不是没洗干净？” 苏晓霜正要和他理论，门铃被按响，看了周则一眼，周则跑过去开门。 周颂宜看着周则手里攥着的几张牌，又看了眼坐在客厅的苏晓霜，随口问：“爸爸妈妈你们在打牌呀，谁赢了？” 周则撇撇嘴，“你妈妈。” “哦。” 这个结果，意料之中。 两个孩子回来了，苏晓霜和周则也回去洗漱休息，趁着林栀去洗澡，周颂宜去给她找了一套新睡衣。 洗了澡，林栀的困意突然又没了，躺在床上和周颂宜说悄悄话，自然而然地就提到了今晚在图书馆门前遇到的那个男生。 林栀挪到周颂宜枕头上，靠着她，小声问： “今晚遇到的那个男生，是陈煦吗？” “是。” 林栀瞬间来了精神，想起陈煦和周颂宜说的几句话，还有陈煦的反应，她又问两人的关系。 周颂宜说是之前的同桌。 林栀当然不止满足于表面的这一层，陈煦的那几句话，直觉告诉她，绝对不是这么简单，于是追问。 周颂宜刚开口吐出一个音节，剩下的话却突然卡在喉咙里。 关系更好的同学？ 半晌，周颂宜得出回答，她慢吞吞的，带着迟疑回林栀： “算是，朋友吧。” -------------------- 第43章 第28章 月光 “朋友？” 林栀拧着眉头, 回想陈煦看周颂宜的眼神，又想起陈煦话里暗藏着对井嘉聿莫名的敌意，她实在是不敢苟同这两个字。 “你就不觉得, 陈煦他...”喜欢两个字到嘴边，林栀又换了个词：“他对你和你想的朋友这个身份有些出入吗？”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周颂宜也听懂了林栀的言外之意。 “我也不知道。”周颂宜看着天花板, 想了又想, “或许是雏鸟情节。” 她是陈煦第一个同桌，算是主动对他散发善意的第一个人, 和他做互助伙伴，或许是因为这些, 陈煦才对她有丁点的不同。 “好吧。” 困意袭来, 林栀也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在平川待了一个周, 林栀急着回家写作业，再加上除夕将至, 就买了票回宜襄。 除夕前的这几天，周颂宜没去图书馆，而是跟着苏晓霜采购年货, 有时也会帮着周则填表格，不知不觉, 时间就到了除夕这天。 苏晓霜和周则单位都放假，三个人呆在家里，装饰了一个下午，然后又开始做年夜饭。 年夜饭主厨还是周则, 周颂宜想进去打下手, 又被苏晓霜推了出来：“交给我和你爸就行, 你去和你爷爷奶奶打打视频，今年咱们不回宜襄，你爷爷奶奶估计很想你。” “好。” 周颂宜来到客厅，然后给爷爷奶奶打视频电话。 电话聊了很久，开始还闻不到饭菜的香味，后来香味一路从厨房飘过来，周颂宜的魂都要被勾走了。 等到晚上七点，周家的年夜饭正式开始。 苏晓霜和周则分别给了周颂宜一个红包，周颂宜收起红包，给苏晓霜和周则说了一通吉祥话。 吃过饭，周则和苏晓霜就在客厅打纸牌，周颂宜不会玩，就拿着手机躺在他们身边上网。 今天除夕，周颂宜特意发了新的摸鱼小漫在微博上。 画的是他们几个人去看烟花秀的那天，画幅很短，最后一幕停在他们一起看烟花的那一刻。 虽然那天一起看烟花的只有她和陈煦，画的时候，周颂宜把高远和时楚悦都加了进来。 四个人，两把伞，一起仰着头看向夜空中盛放的灿烂烟花。 【特别美好的画面，我又幸福了。】 【博主新年快乐，除夕快乐！】 【羡慕友情，希望博主友谊长存。】 周颂宜回了几条评论，就退出软件去了班级群聊。 平常群聊安静，但今天除夕夜，群聊也热闹起来。 付起越大概在外面，发的语音能听到十分明显的环境音。 【付起越】：除夕快乐，给大家发个大红包。 红包紧随其后，周颂宜点了下，抢了八十多，付起越发了888的拼手气红包。 群里队伍整齐。 【还得是我付少！】 【还得是我付少！】 【还得是我付少！】 抢了红包，周颂宜也不好意思默不作声，就跟着群里的同学一起随了队形。 没过几秒，周颂宜就收到了付起越的私聊消息。 【付起越】：等我回家可以一起打游戏吗？ 【付起越】：我卡段了。 上次见面，付起越带着周颂宜玩了几局游戏，后来她回来自己下载随便玩玩，莫名其妙的就超过了付起越。 付起越发现，有空就问她打不打游戏。 反正今天晚上没事，周颂宜就答应了付起越。 【周颂宜】：可以。 付起越那边发来几个抱拳的表情。 【付起越】：大恩不言谢。 “平川四圣”里时楚悦和高远正在聊天，猜期末成绩到底什么时候出，时楚悦又说自己有会员卡，什么时候大家再一起去吃饭。 周颂宜出来冒泡，和他们聊了几句，就看到付起越发了消息，说是已经回家，现在上号。 和付起越一起玩了快一个小时，付起越总算是又上了一个段位，十分开心地给了周颂宜荣誉称号。 【付起越】：我宣布你是金牌陪玩。 【周颂宜】：...... 【周颂宜】：陪玩费结一下。 周颂宜只是开个玩笑，付起越却真的发了一笔一千块的转账。 【付起越】：1 见周颂宜没收，付起越又发了条语音过来。 【付起越】：我爸爸给你的压岁钱。 【付起越】：前几天你爸和我爸有工作，你爸说工作忙，就先给了我的压岁钱。 【付起越】：这是回礼，你收吧。 两家认识，这样也说得通。周颂宜问了周则，确定无疑后才收了付起越的转账。 群里只是热闹一会儿，同学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玩游戏太久，周颂宜就放下手机看苏晓霜和周则打纸牌。 等到十二点，新年的钟声敲响，周颂宜听到不远处传来烟花升空的声音。 周颂宜开始回祝福，一条一条回，每一条都不错过。 井嘉聿也发了祝福，还附带了一段视频。 视频不短，井嘉聿只说了几句话，他还在宜襄，视频中的地点是宜襄很有名的一个观景公园，也是小时候井嘉聿经常带她去玩的地方。 公园里到处都是彩灯，井嘉聿找了处空地，给她放了一丛银白色的烟花。 第44章 视频的最后，井嘉聿走过来，面朝镜头，笑着说。 “颂宜，除夕快乐，天天开心。” 和视频中的井嘉聿对视的瞬间，周颂宜微滞，直到黑屏后才回神，又回到两人的聊天页面。 【井嘉聿】：天天开心。 说完，又发了个红包，说是给她的压岁钱。 那天晚上林栀还问了她一个问题，她问，你对井嘉聿又是什么感觉。 周颂宜回得很快，喜欢。 又或者说，她暗恋井嘉聿。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期待和井嘉聿的见面，期待和井嘉聿说话，期待他不出国，留在国内上大学。 林栀问她，井嘉聿知道吗。 周颂宜也说不清楚，井嘉聿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 她和井嘉聿不是一直那样，也有过近两年的沉寂，井嘉聿出国后，她和他才又慢慢恢复联系。 林栀又问，如果陈煦和井嘉聿同时向她告白，她会选谁。 周颂宜沉默，过了很久才说话。 “或许是井嘉聿吧。” 林栀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思绪回神，周颂宜没收下井嘉聿的红包，只是回了句祝福，然后将视频保存到了相册。 除夕夜结束的第二天早晨，周颂宜才看到陈煦凌晨三点在群里发了祝福，高远回得最快。 周颂宜看到，也跟着回了一句。 过后的一段时间，还是看不到陈煦发言。 新年结束，过了元宵节，又过了几天，寒假结束，高二下学期正式开始。 冬意还未完全褪去，校园里还有残雪停留，空气中还伴着冷风。 当天晚自习，王温茹才公布了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同时公布了新的座位安排方式。 年级第一还是陈煦，第二也照旧是唐胜然，只不过出人意料的，两人的分差这次很小，陈煦比唐胜然只高了三分。 这次位置是按照成绩进教室，自己选择同桌。 周颂宜年级第九，进教室的时候，前八名除了陈煦，每个人都有了同桌。 没有犹豫的，周颂宜走向了陈煦的方向，然后在他身旁坐下。 既然陈煦是她的朋友，让朋友落单，周颂宜于心不忍，当然不会忽视。 只是几秒钟之内，陈煦就有了同桌。 周颂宜的到来就像是一阵风，在陈煦这口平静无波的深潭，掀起一阵阵连绵不绝的涟漪。 陈煦有些平静不下来。 心脏扑通扑通，分分秒秒都在跳得更快。 时楚悦和付起越一前一后，时楚悦刚刚落座，坐在周颂宜后面，就看到付起越紧随其后，然后十分随意地坐在自己身旁。 “啊？” 时楚悦大吃一惊，“你没事吧，付起越，你要和我做同桌啊。” 陈煦就坐在前面，付起越这一落座，可就和陈煦成了前后桌。 时楚悦想起之前的传言，瞬间觉得头皮发麻，人人都说付起越看不惯陈煦，所以处处针对他。 可现在付起越成了陈煦后桌，时楚悦只觉得像是天方夜谭，不可思议。 这谁能够接受。 “不能么？” 付起越看时楚悦一脸想不通的神情，问她：“你介意我做你同桌？” 时楚悦摇头。 “那你觉得我之前和你聊天太烦人？” 时楚悦也摇头。 付起越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一脸如临大敌，不敢相信的样子。” “算了算了，等会儿我再和你说。” 时楚悦安抚住他，“我就是随便问问，等会儿再和你细说。” 毕竟陈煦还在座位上坐着，她总不能直接就去问付起越吧，万一陈煦听到怎么办？ 今晚下晚自习，周颂宜和时楚悦的小队伍来了位不速之客。 一放学，付起越就跑过来，跟着两人身边追问：“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不能坐在陈煦后边？” “你真不知道吗？”时楚悦问他。 付起越摇头，手插在兜里，一脸无辜：“我真的不知道啊，要是知道就不会问你了。” “上学期陈煦落水，不是你搞的吗？”时楚悦问他。 “还有陈煦去借试卷，试卷踩了一堆脚印。”周颂宜也说。 付起越愣在原地，百口莫辩。 最后也只能苍白地辩驳了一句：“不是，我真没欺负他。” -------------------- 第29章 月光 “那我上学期还听到有人说, 陈煦落水就是你做的呢。” 时楚悦又说。 “不是，青天大老爷，真不是我。”付起越现在真是有苦难言, 只能叹气：“我确实游手好闲，但也不是随便欺负别人的那种人好吧。” 看周颂宜和时楚悦还是不太信, 付起越继续解释。 “要真的是我, 分班那天我和他打招呼, 凭他的性格，根本就不会搭理我。” 说着, 付起越无辜地眨了眨眼。 “我们都做了一个学期的同班同学了，你们两个还不相信我吗？” 时楚悦有些不好意思, 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抚道：“事急从权嘛，我和颂宜还是相信你的。” 付起越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时楚悦也不用担心前后桌的问题，心情都好了许多。 平川一中每年春季都有运动会, 今年也不例外。 第45章 一班人少，这次运动会，几乎每个人都要报一个项目。 运动会报项目都是自愿报名, 想好项目后去找唐胜然登记，时楚悦拉着周颂宜报了个压力不算太大的女生的接力跑。 等到晚自习, 报名表上除了男生五千米，都已经有了人选。 时楚悦看了眼陈煦，想起下午去看表格，没见到他的名字, 就写了张纸条, 然后偷偷递到了周颂宜桌上。 周颂宜打开纸条, 时楚悦只写了几句话。 【陈煦是不是没报项目，现在只剩下男子五千米了。体育分关乎奖学金评选，你不是说陈煦很缺钱嘛，你要不要劝劝他。】 让她来劝陈煦？ 周颂宜下意识看了眼正在写作业的陈煦，又看了看纸条，然后给时楚悦回了句“我试试看”。 于是当天晚自习下课，周颂宜叫住陈煦。 时楚悦冲她做了个加油的姿势，然后就跑到外面去等她。 “怎么了？” 见她不说话，陈煦停下收拾的动作，然后专心看她，等着她说话。 过分专注的眼光差点让周颂宜忘了怎么说话，迟了半晌才组织好语言。 “那个，你不打算报运动会项目了吗？” 见陈煦不说话，周颂宜又解释：“我也不清楚，听楚悦说，这个活动会影响奖学金评选，所以我......” “你希望我去吗？” 陈煦打断她剩下的话，灼灼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认真。 “嗯？”周颂宜没想到陈煦会这样回答，有些懵：“我只是建议你。” “我知道。” 陈煦又问了她一遍。 “我知道你是建议，我同样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希望我去吗？” “嗯。” 周颂宜点了点头，“希望。” “那就够了。” 陈煦收拾好书包，和她告别后就去了餐厅，等到餐厅工作结束才放学回家。 直到回到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周颂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时楚悦和她做这件事的初心，都是希望陈煦能更有把握地拿到奖学金，减轻一些负担。 再加上五千米每个班只有一个名额，代表班级的比赛，同学们或许会匀给陈煦更多的关注。 幸运的话，陈煦或许不再是透明人。 只是两个人都没想到，陈煦没问是什么项目，也没考虑，只是周颂宜希望他去，他就去了。 “我真的对你佩服到五体投地了，颂宜。” 时楚悦咂咂嘴，“陈煦简直对你是言听计从啊，你指南他决定不往北，你说东他绝对不说西。” “......太夸张了吧。” “不夸张，我觉得陈煦对你真的是和其他人很不一样。” 时楚悦说着，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陈煦长跑怎么样啊你说，五千米他可以吗？” 去年的运动会，陈煦生病没报名，时楚悦也不清楚陈煦的真实水平。 要是五千米跑个稀烂，谁还能关注到陈煦啊。 “我记得高远也报了五千米，你说我要不要去私信高远，让他比赛当天让让陈煦，给陈煦垫个底。” “啊？”周颂宜想了想，然后说：“高远真要那样做，会影响班级荣誉的吧。” 运动会的奖项加分不仅和个人奖学金有关，也影响班级的整体考核，这样做有些不妥。 “唉。” 隔着屏幕，两人同时叹气。 “我说，你要是真的想让陈煦人缘好起来，多交朋友，还是要多劝劝他和同学们多交流。” 陈煦成绩好，一直稳坐年级第一。 要是陈煦愿意和同学们多交流，随便讲几道题，别人心里对他也会有几分改观。 当时时楚悦也想问陈煦题，还想请陈煦补课，可是一靠近陈煦，就被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给劝退，忙不迭地退避三舍。 现在也算是朋友，时楚悦问陈煦几道题，还是挺容易的。 “我当然知道。” 周颂宜不禁苦恼，“关键是陈煦啊，他自己如果不愿意，我和你做那些又有什么用。” “此言差矣。”时楚悦连连否认，“你多劝劝他，陈煦那么听你的话，你的话他肯定听。” “可......” 周颂宜还想说什么，就听到时楚悦大喊了句“不好”，然后听到被子翻滚的声音，接着电话挂断。 过了一会儿，周颂宜收到了消息。 【时楚悦】：呼，刚才我妈妈来查寝了。 【时楚悦】：这件事你和我就继续努力，争取让你同桌成为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学霸。 运动会五千米当天，是个温暖的晴天。 五千米是第一天的项目，而且算得上是比较累的项目，检录的时候跑道外已经围了满满的一圈人。 时楚悦拉着周颂宜，找到了一个较为宽松的地方看比赛。 “你刚才听到没，有人在讨论陈煦诶。” 两个人走过来的时候，身后正巧跟着几个女生，靠的比较近，也就听到了几个人说话。 “你们刚才在检录处看到陈煦了吗？”一个女生惊讶地说。 “看到了看到了，我都没想到，今年居然能看到陈煦上场比赛。” 女生激动地说完，随后心里又升起隐隐的担忧：“陈煦五千米会不会跑得很烂啊，我可不希望一会儿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第46章 “那还不如不跑呢，颜值滤镜都碎了。”女生又说，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颂宜想了想那几个女生的对话，笑了下：“她们好像也挺担心陈煦的实力。” 时楚悦也被逗笑了，更加真实地点评：“她们是关注陈煦的脸，如果陈煦跑完，脸色发白，上气不接下气，头发乱糟糟，颜值滤镜就直接碎成渣渣了。” 说完，时楚悦不禁感慨：“陈煦真应该感谢他的脸，长得好看还是挺吸引人的。” 想起开学那天，周颂宜在湖边第一次见到陈煦，跟丢了高远，她也认可了时楚悦的话。 “确实，陈煦是挺好看。” 此刻，广播处宣布检录结束。 又过了五分钟，男子五千米比赛正式开始。 运动会的统一服装是纯白色的宽松短袖，衣服后面贴着号码牌。 陈煦很高，周颂宜很轻松就看到了陈煦的身影，开局陈煦跑在中间位置，和高远并排。 操场一圈四百米，五千米一共跑十二圈半。 开局几分钟，除了体育特长班的那位同学，其他人的速度几乎都有点慢了下来，渐渐就拉开了距离。 “陈煦的速度没怎么减，居然还在慢慢提速诶。” 时楚悦一直在看陈煦和高远，高远长跑不错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陈煦居然也可以，甚至比高远还要好一点。 “看来我昨晚的担心多余了。” 不知不觉，五千米来到最后两圈半。 陈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短了和第一名的距离，缩短到只有两三米的程度。 “我去。”时楚悦震惊，“陈煦他跑这么快，这是要跑第一吗？” 操场周围的人也都注意到了场上的变化，有不少人都发现陈煦还在提速，和第一的距离还在不断缩短。 “陈煦加油！” “陈煦加油！” “陈煦加油！” 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陈煦加油，周围的同学随即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一片声音连着一片，震天的加油声中，终于有了陈煦的名字。 跑第一的同学原本以为胜券在握，最后半圈略微松懈，就稍微放慢了速度，下一秒，就听到身后陈煦的节奏变得更快，他开始提速，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陈煦率先冲过终线，在哨声中拿下第一。 场上爆发起如浪潮般汹涌的欢呼，时楚悦反应过来，抱着周颂宜大喊。 “哇塞！陈煦第一！” “快快快，我们去接他。”时楚悦拉上周颂宜，攥着矿泉水冲进比赛区域。 陈煦的周围已经有了不少人，高远和陈煦就在原地互相借力在活动，有女生递水，高远道谢后收了下来。 “陈煦同学，这瓶是给你的。” 女生笑了笑，然后将水递到陈煦面前。 高远用胳膊肘抵了抵他，小声说：“人家特意来送水呢，你就接呗。” 说完，高远就看到陈煦动了动，还以为陈煦要接过水，谁知道陈煦只是挪了下位置，然后拒绝了女生。 “不好意思，我在等我朋友。” -------------------- 第30章 月光 女生像是没想到会被拒绝, 愣了一下，然后将水又收了回去。 “那就不打扰你了，陈煦同学。” 时楚悦和周颂宜刚刚过来, 递水的女生才离开，碰巧打了个照面。 周颂宜只看了一眼, 然后就被时楚悦拉到了陈煦面前。 陈煦主动接过周颂宜手里的水, “谢谢。” 见高远手里已经有了水, 时楚悦就自己拧开喝，“我真是低估你了, 陈煦。” 陈煦看她，时楚悦又继续说：“我还想着让高远让让你, 没想到, 你比高远跑得快多了。”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时楚悦。” 高远本来还抱着听玩笑的心态在听，听完时楚悦说的话, 简直要被气笑了：“什么叫没想到陈煦比我快多了，我听着你还挺开心的。” “嗯。” 时楚悦一脸可惜，拍了拍高远的肩膀：“高同学, 下次努力哦。” “时楚悦，你等着。”高远放下狠话, “明天你比赛我绝对不过来送水。” “哦。” 时楚悦故意扯出个阴阳怪气的笑容，“我让陈煦给我和颂宜送水，至于你，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第二天比赛, 周颂宜和时楚悦检录, 只看到陈煦一个人, 还以为高远真的不来，结果比赛结束，高远第一个冲进来给两人送水。 陈煦给两人撑了把遮阳伞，手里拿着扇子扇风。 微风拂过面颊，吹动发丝，周颂宜有些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陈煦喊她，周颂宜才睁开眼。 “下一批要比赛了，走吧。” “哦。”周颂宜反应过来，从草坪上站起身，不好意思地笑了：“风太舒服，我都忘记还在赛场上了。” 陈煦没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走出赛场。 回到休息棚，周颂宜把凳子搬到后方，靠在时楚悦身上，眼睛有些发困。 “楚悦。”周颂宜感觉眼皮好困好重，扯了扯时楚悦的衣角：“我有点困，靠着你睡一会儿可以吗？” “可以啊，你睡吧。”时楚悦正在看近处的跳高比赛，看都没看就回她。 “好。” 得到许可，周颂宜就靠到了时楚悦身侧，闭上眼小憩，校服外套盖了一侧肩膀，松松垮垮地摇晃着。 第47章 跳高比赛算是比较有节目效果的一项比赛，跳得好的如鱼飞跃，破纪录也有，不会跳的可以踩断横杆，笑料百出。 高远除了五千米，还报了跳高。 时楚悦全神贯注地盯着赛场，生怕错过高远的一个瞬间，眼眶都要看酸了。 等到最后几个，高远终于上场。 高远在原地热身，看着十分专业，周围的观众明显提起了兴趣。 随着冲刺，起跳，最后伴随着一个乱七八糟的落地，高远得到了0m的好成绩。 “......” 不远处的高远尴尬地笑了笑，给时楚悦比了个手势，时楚悦翻个白眼，回敬给他一个中指。 “好菜啊高远。” 时楚悦偷偷嘟囔。 “确实。” 听到声音，时楚悦立马循着声音看过去。 陈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坐到了周颂宜旁边，手里握着扇子，正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扇着风，将凉意都送往身边。 周颂宜还没醒，眼睫垂着，在眼下投下一片浅灰色的影。 时楚悦小声问他，“你来多久了？” 她看比赛看了挺长时间的，一直忙着看高远，周颂宜靠在肩头睡觉，人没动她也就没看，也不知道陈煦来了多久，又扇了多久的风。 “没多久。”陈煦想了下时间，说：“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不算长。” 周颂宜这一觉睡了挺久，还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梦里是一个燥热的夏夜，她睡在一片湖中，躺在一艘小船上，小船很闷。 过了会儿，湖面上像是起了风，风掠过湖面，周颂宜觉得脸上凉凉的，又睡了过去。 直到耳边传来破天的加油呐喊声，周颂宜才悠悠转醒。 “你醒了？”时楚悦递给她一小盒冰淇淋，“刚刚去买的，分你一个。” 嗯？ 刚刚？ 时楚悦刚刚去买东西，那她睡觉靠着的是谁？ 周颂宜连忙直起身子，这才看到身旁坐着的陈煦。 陈煦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把扇子放在一边，又活动了下手腕。 “你肩膀疼吗？” 周颂宜想自己睡了挺久，而且脑袋肯定也不轻，她就问了陈煦。 “没事。” 陈煦甩了甩手腕，“我只是想活动下，没那么疼，而且你也不重。” 高远在自己班里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没那么累了，就去买了点小零食跑到了一班。 “喂，你们三个吃不吃。” 高远拉了张没人的空板凳，拿着开封的零食凑到三人跟前。 时楚悦当然不客气，抓了几片薯片，还不忘提起高远那会儿的精彩表演。 “你跳高挺厉害的，练过？” “......够了！” 高远心如死灰，闭眼又睁开：“时楚悦你嘴巴也太厉害了，我能上场就算是勇气可嘉了好吧。” 周颂宜那会儿在睡觉，没看到高远比赛，听两人斗嘴来了兴趣，忙问时楚悦。 于是时楚悦又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高远在一旁坐着，恨不得自己缩小再缩小，小到不能再小，能藏到地缝里再好不过。 说完，两个人一起大笑，陈煦也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运动会结束的第三周，平川一中迎来了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月考成绩出得很快，年级老师阅卷只用了一天半，就把排名公布了出来。 这次的成绩是奖学金评定前的最后一次参考，等到晚自习，王温茹就已经拟好了奖学金名单。 周颂宜看到王温茹进来叫走了陈煦和唐胜然，没过一会儿，两个人又都回到了教室。 王温茹紧随其后，拿着一沓评定资料走进了教室。 “打扰下同学们自习，大家也都知道，每年的特等奖学金年级上只有一个名额，老师很开心，大家都特别优秀。” “咱们班级有两位同学达到了标准，但是可惜的是，两位同学的综合分数相同，而名额只有一个，所以年级上决定用班级内部投票来决定人选。” 听到这儿，时楚悦下意识就叹了一口气。 把陈煦和唐胜然放在一起，唐胜然的票数当然会比陈煦多，虽然知道投票自由，时楚悦还是觉得有点惋惜。 特等可是比普通的要高出整整三千啊，比陈煦在餐厅兼职一个月工资还要多。 付起越听到她叹气，问：“你叹气做什么？” “牙疼。” 周颂宜也听到了时楚悦叹气，当然也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可惜，这件事情她们都不能做什么。 “没有异议的话，我把纸条下发，大家写完之后由每组第一个同学收集起来交给我。”苏晓霜一边说，一边下发投票纸条。 周颂宜拿到纸条，默默地写下陈煦两个字，然后对折，放在桌子最上角。 付起越偷瞄到时楚悦写了陈煦，也拿起笔写了陈煦两个字，时楚悦看到，扯了页草稿纸写字问他。 【你怎么也投陈煦？】 付起越看到纸条，挑了下眉。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你不是和唐胜然关系挺好的吗，怎么不投他。】 付起越没回答她，写了一句话就把笔收了起来。 【其实我是学人精。】 纸条收齐，王温茹拿着纸条出了教室，等统计完票数又回到教室叫走了陈煦和唐胜然。 第48章 投票结果不用说，大家心里都有了答案。 第二天一早，就听说班级里私下有人无聊，统计了票数。 周颂宜下课去接水，路过的时候留心听了几句，差距没有她和时楚悦想的那么夸张。 陈煦和唐胜然，两人的票数，居然只差了十票。 这就证明，除去她和时楚悦，还有付起越三个人，班级里还有不少的同学投了陈煦。 周颂宜趁着课间陈煦不在，和时楚悦说了这件事，时楚悦听完，轻轻扯了扯周颂宜的脸颊，话里藏着压不住的开心：“你同桌成为人见人爱的大学霸指日可待啊，到时候你就是我们临川四圣的大功臣。” 陈煦出去接水，回来的时候正巧听到时楚悦说话。 “什么人见人爱？”陈煦端着水杯，正站在两人身后。 他又看向周颂宜，问：“什么大功臣？” 时楚悦默默放下自己扯着周颂宜脸颊的手，然后翻来自己摊在桌面上的作业，故作忙碌地开始奋笔疾书。 周颂宜也翻开课本，复习起昨天学的公式。 陈煦不知道她们两个人有什么秘密，无论怎么问，都是一句话不说，于是他晚自习下课又去问了高远，得到的反应也根本没差。 晚上餐厅上班，工作收尾的时候，陈煦只觉得茅塞顿开。 回想起运动会后，周颂宜的异常表现。 体育课有同学找不到搭档，周颂宜就把那位同学叫过来，然后四个人一起打球。 没过多久，周颂宜就会和时楚悦一起离开，说是上厕所。 等到两人回来，自由活动马上就要结束。 平时课间有人问周颂宜题目，她却总是说自己不太清楚，害怕误人子弟，于是让自己代劳。 陈煦以为周颂宜只是想偷懒。 原来。 她是想教他怎样交朋友吗？ -------------------- 第31章 月光 既然周颂宜和时楚悦不想说, 陈煦也不会再去追问。 主动来问问题的同学，他会解答。 平常的闲聊打招呼，他也学着去回应。 周颂宜希望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那他就会学着去做，去变成她希望的那个样子。 半个学期过去, 同学们几乎都发现了陈煦的变化, 现在平常路上遇到, 也会有同学主动和陈煦打招呼。 六月已至，平川一中被划定为考区, 因此放假三天。 第一天放假，平川市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苏晓霜和周则没在家, 周颂宜就带上画册去了市立图书馆, 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来图书馆的时候大概是中午，直到暮色四合, 周颂宜才打算离开。 透着玻璃看去，外面仍然在下雨。雨水淅淅沥沥, 连绵不绝，一波接着一波贴向玻璃，然后又被迫下坠, 只留下雨水痕迹，循环往复, 即使这样，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周颂宜下楼，打算去一楼取伞然后回家。 可惜周颂宜没想到，伞不知道被谁偷偷拿走, 架子上空落落的, 哪里有伞的影子。 唉。 周颂宜抬头望着灰蓝色的天空, 闻着空气中的雨水气味，做好了准备，打算一鼓作气冲到公交车站。 刚迈出一只脚，周颂宜就感觉到有人拽住了她的衣角。 回头，陈煦站在她身后，随即松开她。 “雨有些大。”陈煦将手中的伞撑开，移到两人中间：“一起走吧，正好顺路。” “那谢谢你了，陈煦。” 陈煦抿了抿唇，一起走了几步才小声说：“不用说谢。” 雨有些大，所以两人的步子都尽量放慢，害怕溅起过多的积水。 短短的一段路，两人走了挺久。 公交车今天人很多，再加上潮湿的雨天，潮湿的衣服被拥挤的体温烘烤，周颂宜闻得有些头晕。 两人没有座位，陈煦站在她身边，周颂宜觉得头晕，下意识地就拽住了陈煦的袖子。 陈煦没注意，突然这一拽，两人的距离被拉到很近。 他能闻到周颂宜身上的浅淡香气，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衣粉的味道，实在太近，陈煦又匆忙地向后撤了一步。 发现周颂宜脚步不稳，陈煦就急匆匆地回来，隔着衣服轻轻扶着她后背。 “你怎么了？”陈煦看她的样子，又问：“晕车吗？” 周颂宜提不起力气，只能虚虚地点了下头。 “你再等等。” 陈煦单手虚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空着，犹豫片刻，他抬起那只手，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女孩的后背，像是安抚。 他看了眼实时站点，说：“马上就到下一站了。” 公交车在站点停下，陈煦立刻就扶着周颂宜下了公交车，然后进了最近的一家便利店。 将人安抚好，陈煦去买了杯冲泡奶茶，又去找店员借了热水，泡好后递给周颂宜。 “谢谢你。” 周颂宜双手握着杯子，然后端起喝了一小口。 外面的雨还在下，雨珠不断下坠，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等到雨势稍微小了一些，两个人才继续撑伞回家。 被雨水浸泡的世界，所有的声音都听不清楚，像是隔着一层泡泡。而她和陈煦，在伞下，在这一方天地，并肩漫步在雨天街头。 “周颂宜，谢谢你。” 第49章 陈煦没给她思考和回答的时间，自顾自地继续说：“我知道你和时楚悦为我作出的努力，也知道我额外的那份奖学金是你给我的。” 前几天，奖学金下发，他的卡里多出了一笔钱。 他开始去问王温茹，问是不是学校工作失误，多给他发了奖学金，得到的回答是工作没有失误，那些钱都是给他的。 可他不是特等奖学金，而现在这比金额，也不是普通奖学金应有的份额。 直到前天，某个课间，周颂宜和他闲聊，问起陈奶奶最近恢复得怎么样。 骨折早就好了，周颂宜也知道。 所以他再一次去问了王温茹，这一次他问，多出来的那笔奖学金是不是周颂宜让给他的。 王温茹点了点头，在他的追问下说这是周颂宜个人的决定。 是周颂宜主动申请，将奖学金给他。 “你知道了？” 害怕陈煦多想，周颂宜又搬出以往的先例说话：“我问过高远，之前有先例，特别优秀的同学能占年级上多余的名额。” “我刚转学来不久，成绩参考也不多，我觉得给你很适合，所以你也......” “周颂宜。” 陈煦打断她，周颂宜还没说出口的半句“你也不要太在意”也被迫咽了回去。 “特别优秀的同学，你的定义又是什么。” 雨滴砸在伞面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周颂宜却将陈煦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句也没漏掉。 他说。 “周颂宜，这份奖学金，是你凭你实力拿的。” “特别优秀是什么定义，在我看来，你转学来这里不到一年，成绩名列前茅，所有同学都喜欢你，所有老师也喜欢你，在我眼里，你就是特别优秀的学生，比我自己好过千万倍。” “所以，这份奖学金就应该是你的。” 或许是第一次听陈煦说这么长的话，周颂宜也没有反应过来，沉默良久，她才回神。 陈煦的意思是，要把奖学金还给她。 “可是，奶奶的手术费怎么办？” 陈煦的工作强度，她一直知道，可她发现，陈煦好像又多打了几份工。 周末去学画的时候，她问了李奶奶，陈奶奶身体出了些问题，病情像是有加重的趋势，要提前准备钱手术，以备不时之需。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大了起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下落。 “我会挣够的。” 陈煦的声音落在耳朵里，整个人像是坠入湖底，平白地裹上一层湿重的外壳。 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有些潮湿。 街灯昏黄，终于回到城际花园，陈煦将伞直接塞给周颂宜，然后头也不回地迅速消失在这个潮湿的雨夜。 光里只见斜飘的雨丝。 周颂宜茫然地看着手中的伞，双眼又去追陈煦的背影，却什么也没看到。 -------------------- 第32章 月光 放假的第二天傍晚, 周颂宜收到了陈煦的转账，陈煦将奖学金全部还给了她。 今天是个阴天，周颂宜没去图书馆, 就待在家里看书复习。 高考结束，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期末考试, 高二升高三, 老师们也在有意地提升考试难度。 “颂宜, 妈妈给你说个事情。” 苏晓霜端了盘水果放在桌上，拉出凳子坐在她旁边。 “你嘉聿哥毕业答辩结束了, 昨天刚回到宜襄，我和你爸爸这几天工作忙, 就想着拜托他过来带你几天。” “他大概明天早上到, 我就把你隔壁那间客房收拾了一下，到时候你嘉聿哥哥就住那间。” “哦。”周颂宜点了点头, 又问：“嘉聿哥不工作吗？” “工作呀，家里公司, 他说刚毕业，先休息一段时间。” 周颂宜没继续问，只是说自己知道了, 苏晓霜又待了会儿，然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放假的第三天早上, 井嘉聿就来了平川。 早上刚起来，苏晓霜和周则已经去上班，周颂宜还没睡醒，洗漱完迷迷糊糊地穿着睡衣来到客厅, 打算看会儿电视醒神。 刚到客厅, 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井嘉聿正在剥核桃, 看到她，问：“醒了？” 鲜核桃已经剥了一小碗，白白嫩嫩的核桃肉满满当当，井嘉聿剥完最后一颗，端着碗进了厨房。 “你要看电视就去看吧，我打杯豆浆，等会儿一起吃饭。” “哦。” 周颂宜听话地坐下看电视，突然想起自己还穿着睡衣，立刻就回到卧室换了身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井嘉聿已经将早餐端到了桌上。 周颂宜慢吞吞地吃着早餐，餐桌上只有自己和井嘉聿两个人，这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于是她加快速度吃完，就站起身端着碗离开。 井嘉聿也端着碗跟进来，然后将碗都放进水槽，放水洗碗。 周颂宜下意识就打算离开厨房，却被井嘉聿出声叫住，她停下，等在原地。 “除夕红包，为什么不收？” 她抿抿唇，“心意收到了就好。” “你发的视频我看到了，红包就不太需要。” 说完，周颂宜就回了卧室。 等到傍晚要去上晚自习，苏晓霜和周则才下班回家，今晚的晚餐是周则做的，井嘉聿就跟在旁边打下手。 第50章 吃过晚饭，周颂宜背上书包下楼，井嘉聿跟在她身后。 出小区门口，周颂宜没看清地面上的东西，不小心踩到被滑了一下，井嘉聿眼疾手快，将周颂宜稳稳扶住。 “书包给我吧，你专心看路。” 周颂宜原本想说不用了，井嘉聿强行接过书包，顺手摸了摸她脑袋。 “你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我就帮你拎书包，你别扭什么？” 快到学校的时候，刚好碰到时楚悦，时楚悦看到周颂宜，笑着跑过来。 “颂宜！好巧啊！” 时楚悦又看了眼面前这个陌生的人，问周颂宜：“你哥哥吗？” 周颂宜点头，算是默认。时楚悦和井嘉聿问了声好，然后和周颂宜手牵手一起进了校门。 “你哥哥还挺帅的，以前怎么没见他来送你？” 这都转学来了马上一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周颂宜哥哥来送她上学。 “不是亲哥哥，以前的邻居，算是一起长大的。” “那就是青梅竹马喽！”时楚悦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有此等国色天香的竹马，真是好福气。” 两人牵着手一起走，时楚悦说起自己放假这几天的日子，没一会儿就到了教室。 教室里的书全部挪空，墙壁上所有的字都被白纸盖起来，等到晚自习快下课，教室才恢复原状。 临近期末考试，老师们每天的作业就变成了复习试卷。 周颂宜挑着写题，把有意义的题目挪到本子上，有时间多看看。不太懂的题目也摘抄下来，然后把解题过程和思路写在旁边。 夏天炎热，再加上费心解题，周颂宜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脑袋都快要冒烟了。 眼前的这道题周颂宜解了两遍，还是解不出正确答案，写第三遍的时候，她有些挫败地叹气。 课间十分钟，时楚悦不想在教室待着，就拉上周颂宜去找高远聊天，顺便在走廊吹吹风。 高远上次运动会跳高一战成名，不少人都认识了他，在走廊上一小会儿，就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时楚悦见状，竖起大拇指：“你这是红了啊，高远，我现在觉得你有些高不可攀了。” “少来。”高远才不信她嘴里的话，“你今天怎么有心情过来找我聊天，平常你可是一步都不想走的。” “随便看看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 高远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周颂宜，想了想，还是问出口：“颂宜，奖学金那件事，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那天周颂宜问他，是不是有得双份奖学金的先例，他其实就猜到了周颂宜想做什么，他就抽了一部分奖学金给周颂宜，后来时楚悦也知道了，也抽了一部分自己的私房钱。 周颂宜在走神，回想那道没解出答案的题目，听到高远叫她，才反应过来。 “奖学金吗？” 周颂宜语气淡然，“陈煦他又把钱还给我了，一分没要。” 奖学金其实还有时楚悦和高远出的一部分，这几天周颂宜还没来得及告诉两人。 “等晚上回去，我把你们俩出的那部分给你们转过去。” 时楚悦还想说什么，突然发现还有不到半分钟上课，就拉着周颂宜急匆匆地回了教室。 回到教室，周颂宜又开始解题，过程写了一半，才发现试卷下压着一张草稿纸。 草稿纸露出的一角，能看到一部分过程，周颂宜抽出来，发现是陈煦的笔迹。 陈煦解题，向来过程精简，只有考试的时候才会认真把过程补全，平时只有重要步骤。 眼前的这张草稿纸，写满了步骤。 陈煦写了三种解法，每一种解法都过程详尽，他甚至学她的样子，用不同色的笔，在旁边写下了解题思路。 “谢谢你，陈煦。” 周颂宜挪了挪位置，很小声地和陈煦说话。 “对了，你今晚有空吗，我想把伞还给你。” 陈煦这学期餐厅工作不算太忙，周颂宜算了算时间，放学后她回去拿伞，伞放在门口保安室，只耽误几分钟。 “有时间。” 陈煦看她，“我在你家门口等你就好。” “好。” 晚自习下课回家，刚出校门，时楚悦就先一步认出井嘉聿，她摇了摇周颂宜，指着井嘉聿在的方向：“是你哥哥吧，他来接你放学了。” 周颂宜顺着时楚悦指的方向看过去，井嘉聿也看到了她，抬起手挥了挥。 “那我就先走啦，明天见。” “明天见。” 井嘉聿走过来，顺手接过周颂宜的书包，随手掂了掂重量，然后说：“带作业了吗？感觉稍微有些重。” “嗯，带了习题本和一张试卷。” 快到小区门口，周颂宜停了下来，去保安室取了雨伞，井嘉聿见她拿着东西不走，问：“有什么事吗？” “那个，嘉聿哥。”周颂宜指了指手中的伞，“我有东西要还给别人，要不，你先回去吧。” “男生女生？”井嘉聿问。 “男生。” “哦。”井嘉聿斜靠在墙上，一只手拎着书包，神色淡然：“那我等等你，我不忙。” 餐厅工作不多，卫生清理起来也比冬天更容易，陈煦记得和周颂宜的约定，工作结束立刻就背上书包走出校门。 第51章 陈煦一路跑着，终于看到不远处周颂宜的身影。 等到靠近，才发现身旁还站着一位挺眼熟的人。 井嘉聿也认出了他，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随后慢悠悠开口：“挺巧的。” “我好像记得，你叫陈煦？” 大概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原本井嘉聿并不在乎那些，可周颂宜为此专门道歉，他突然就来了兴致。 回平川，也有陈煦的一部分原因。 他想看看，他和陈煦到底有几分相似？ 今天仔细一看，井嘉聿意外发现，他和陈煦身形确实挺相似，一双眼睛，同样很像。林栀只见过他一面，认错倒也情有可原。 井嘉聿在看陈煦，同样的，陈煦也在看他。 人的眼神不同，即使在表达同种情绪，仍然会有些极其细微的差别，今夜井嘉聿看他的眼神，和初遇那天很像。 随和，其实暗藏高傲。 周颂宜拿着伞，看着两人间暗潮涌动，只觉得氛围十分奇怪。 “对，陈煦。” 陈煦唇角轻牵，同样轻飘飘地回：“我也记得，你是井嘉聿。” 周颂宜拿着伞，走到陈煦面前，站在两人之间。 “陈煦，你的伞，上次谢谢你送我回家。” 瓷白的手握着深色雨伞，被深色衬得更加白皙，陈煦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她的手，接过伞说了句不用谢。 “既然伞已经还回去了，周颂宜，回家吧。” 井嘉聿走过来，看了眼陈煦，随后轻笑一声，带着周颂宜转身进入小区。 等电梯的几十秒，走廊十分安静。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周颂宜听到井嘉聿突然问她。 “那个陈煦？” “他喜欢你？” -------------------- 小宝们，除夕快乐。 第33章 月光 两人走进电梯, 周颂宜按了楼层。 “喜欢还是不喜欢，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周颂宜看着电梯上映出的脸，缓缓问道。 井嘉聿没想到周颂宜的这个答案, 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 却又说不出口。 “你和陈煦只见过几次,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周颂宜转过身, 面对着井嘉聿，继续问他。 她以为自己能够做到足够冷静, 可真当开口的一瞬间，眼眶又泛上酸涩, 连话音都在颤。 “井嘉聿, 你很能察觉到旁人的感情吗？” 即使只见过陈煦两次，说过的话寥寥可数, 你也可以察觉到他的感情，那我呢？ 电梯停下, 周颂宜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 井嘉聿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周颂宜话里的意思，他连忙追上去, 只听到周颂宜卧室方向传来的关门声。 苏晓霜本来在客厅看电视，突然听到开门声, 看到周颂宜回来，还打算说几句话，结果就看到周颂宜直接回了卧室。 卧室刚刚关门，她又看到井嘉聿推门回来, 提着周颂宜的书包呆滞地看着一个方向。 “怎么了？” 苏晓霜走过来, 从井嘉聿手里接过周颂宜的书包, 拍了拍井嘉聿的后背：“发生什么事了，和颂宜吵架了吗？” “没。”井嘉聿下意识否认，随口编了个理由：“颂宜要自己背书包，我要帮她，就闹了点小别扭。” “哦，那没事。”苏晓霜笑了一下，“高中生嘛，有时候脾气就是突如其来的。” “没事就去睡觉吧，阿姨再看一会儿电视。” 井嘉聿点点头，“那我先去洗漱休息了，阿姨你也早点睡觉。” “好，阿姨知道了。” 卧室里没开灯，窗户开着，昆虫的鸣叫听得一清二楚，在这个夏夜尽情吟诵。 周颂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失神。 想了很久，她从通讯录里找到了林栀，然后拨通电话。 “喂？怎么突然想起和我打电话呀。” 林栀正在吃雪糕，说话还有些不清楚。 周颂宜将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林栀，整个人像是浪迹在茫茫大海中的一片树叶，漂浮不定。 “林栀，我现在不太明白我的心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弱，越说越没底气，最后沉默，一言不发。 “那，陈煦和井嘉聿，你的心现在偏向谁？”林栀问她。 “不知道。” 周颂宜也不知道，陈煦和井嘉聿到底谁更重要。 她心里现在就像是有一座天平，他们两个各占一边，摇摇晃晃，无法得出答案。 她不知道自己对陈煦到底是什么感情，到底是有喜欢还是愧疚，同时，自己对井嘉聿又是什么感情。 刚才在电梯里，问出那些话，她很想哭。 她想问井嘉聿，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喜欢他，是不是知道他出国后她给他写信，是不是知道，她联系不到他的每一天都在等他想起早已经不用的旧号码。 周颂宜本以为井嘉聿不知道，也注意不到她那些有些可笑的行为。 可井嘉聿，他分明知道，却又视若无睹。 偏偏这样，是最伤人的。 “唉。” 正当林栀想怎么安慰她的时候，又听到周颂宜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对不起陈煦。” “嗯？” 林栀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她一遍。 第52章 “什么意思？什么你对不起他？” 她怎么还听不明白了。 陈煦人缘变好的事情她听周颂宜讲过，也知道是周颂宜和其他几个人共同的努力，更知道奖学金的事情。 所以林栀不明白，什么叫做对不起陈煦？ “我第一次看到他，是因为他落水。” “嗯，我知道啊，你给我说过。”林栀继续问：“所以，你到底怎么对不起他？” “陈煦。”周颂宜深吸一口气，说：“我和他做同桌，和他说话，靠近他，其实是因为他和井嘉聿，有些相似。” 这种相似，有时候是一个尾音，有时候是一个垂眸，有时候是对视的某一瞬间。 她也不分不清楚自己有时候看陈煦，是在看陈煦，还是在透过陈煦看井嘉聿。 “啊？”林栀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把陈煦当成井嘉聿的替身？！” “嗯，开始确实是当替身。”周颂宜坦然承认。 “那现在呢？” “朋友，你上次问我，我说是朋友。” 林栀联系起前因后果，瞬间明白了她的所作所为，“所以你是觉得愧疚，才想着帮他交朋友，改善他的人缘？” “是。” 但是抛却愧疚这一层关系，她帮陈煦，其实也有陈煦对她很好的原因在。 “完了。” 林栀连连叹气，直呼完蛋，分析道：“那现在的情况就不对呀，我感觉陈煦明显是喜欢你，可你现在愧疚还是怜悯，你自己都分不清楚，至于井嘉聿，你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这就很乱呀。” “嗯，就是很乱，所以我才想问问你该怎么办。” 林栀听完，头都大了。 “你试着冷处理吧，无论是对陈煦，还是对井嘉聿，都先冷一段时间，等过了那段，你再重新审视你自己的想法。” “好。” 周颂宜起身，然后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回她：“谢谢你，林栀。” 井嘉聿没有待很久，在周颂宜期末考试前几天，井嘉聿离开平川，回到了宜襄。 周颂宜也听从了林栀的建议，无论是陈煦还是井嘉聿，都当做是普通朋友对待。 期末考试结束，周颂宜迎来了在平川的第一个暑假。 暑假趁着周则有空，一家人回宜襄住了一段时间，周颂宜又见到井嘉聿。 那天林栀同学生日，周颂宜就陪着她一起去参加了生日聚会。 生日聚会散场，她和林栀沿着靠河的公路散步，正巧遇到了刚洽谈完工作的井嘉聿。 夜色朦胧，酒店门前的灯光耀眼，井嘉聿一身黑色职业装，站在那里，隔着一条街和她对望。 那天井嘉聿送了她们回家，司机开车，井嘉聿坐在副驾驶座，闭眼休息。 车里虽然放置着香薰，周颂宜还是能够闻到井嘉聿身上淡淡的酒气，井嘉聿大概是醉了，下车的时候也没见他醒来。 整个暑假，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井嘉聿。 秋季九月份开学，周颂宜正式升入高三，距离她来到平川，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 新学期开学不久，高远就加入了广播站，顺带着给周颂宜也安排了个职位，说是有空的时候过去帮个忙录音。 高三正式开学，学习节奏比之前要更快，每天的作业量也是成倍增加，周颂宜熬夜的频率也比之前高了很多。 高三第一次大型联考结束，平川一中成绩不错，年级主任特意安排了一场电影。 全年级一起看电影，座位都是根据班级来安排，班级的座位就是按照同桌来走。 一班的位置被安排到了中后排，周颂宜的位置在后排，靠着廊道。 年级主任安排电影，选片就选择了主旋律的影片。 最近周颂宜很安静。 陈煦微微偏头，看着身旁静静观影的女生，现在初秋天气，她穿了件暖黄色的毛衣外套，内搭一件纯白色的衬衫，马尾听话地搭在肩头。 他这几天和周颂宜说的话，好少。 有同学过来问题，她会说自己出去接水，让他不要着急慢慢讲。 她不会的题目，她跑去办公室问老师，连一个让他写过程的机会都不给。 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电影逐渐来到尾声，陈煦却听到身旁有轻微的吸气声，她好像哭了。 “我出去一下，去洗手间。” 周颂宜腾开位置，让陈煦出去。 结局终于落下帷幕，报告厅内灯光亮起，年级主任开始组织散场。 坐在前排的班级开始退场，一排接着一排，缓慢又迅速地离开报告厅，周颂宜坐在位置上，看着疏散的人群。 报告厅变得空旷，所以陈煦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在她听起来，都觉得格外清晰。 “擦擦眼泪。” 陈煦将一小包手帕纸递给她，这时一班散场，他也顺势融入队伍，跟着散场。 那天回家，周颂宜看着天上那一轮月亮，慢慢吞吞地走进小区，心里却忍不住在想： 她是不是对陈煦，真的太坏了。 如果自己没有主动去招惹陈煦，他就不会认识井嘉聿，更不会卷入这乱七八糟的漩涡而全然不知。 陈煦对她的好，她现在觉得，很不值得。 十月国庆假期结束，日子好像过得越来越快。 第53章 考试安排得越来越多，课间打个盹，一觉醒来桌子上就摆满了新发的试卷。 十一月同样忙忙碌碌地度过，等到十二月，初雪降临的那天，王温茹开班会说了一个好消息。 领导决定将高三生的成人礼安排在平安夜那天，刚好在周内，跨年夜的活动也可以合并到一起，一道举办。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爆发出惊人的欢呼声。 接下来的一个周，所有高三生都在这个好消息中等着活动那天的到来。 -------------------- 第34章 月光 成人礼当天, 一整天都没有课程安排。 活动正式开始是在傍晚六点，成人礼都是统一的校服，男生黑色西装, 女生纯白色长裙。 位置是提前安排好的，周颂宜就和时楚悦在到处拍照。 今年成人礼活动, 高远作为广播站一员也参与策划, 谁知道原定的女生主持突然出了状况, 他只好到处找人。 好不容易找到周颂宜，高远两眼放光, 搓着手靠过来：“周大神，和你商量个事情。” 时楚悦警惕抢答：“什么事？” 周颂宜也狐疑地看着他。 高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扭扭捏捏地开口：“广播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就是，嗯, 你能不能帮个忙，主持下今晚的成人礼。” “啊？” 像是生怕周颂宜不乐意, 高远连忙补充：“服装咱们有现成的，尺寸不合适可以用别针调整一下，你就行行好, 你的大恩大德我高远绝对铭记于心。” “可是...”周颂宜底气不足，语气透着隐隐担忧：“我根本就没有排练过, 万一，忘词怎么办。” 听周颂宜这样说，高远就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成了，于是语气更加真诚。 “没事没事, 主持手卡都有, 至于忘词, 唐胜然会看着办的，你放心。” 唐胜然？ 周颂宜问：“另一个主持人是唐胜然？” “对啊，他主动报的。” “哦，我知道了。” 周颂宜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有四十多分钟活动就要正式开始：“那我现在就去换衣服，你给我带路。” “好好好。” 高远感动到想要落泪，立马就带着周颂宜去换衣间。 周颂宜去换衣服，时楚悦和高远就在换衣间外等她。 “时楚悦，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周颂宜和陈煦两个人有点奇怪。” 高远和几个人不在一个班，见面全靠偶遇，两个人奇怪的点他也不清楚，只能说是一种直觉。 “你也看出来了？” 时楚悦看他，叹了口气：“我也觉得两个人有些奇怪，我坐在周颂宜后边，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想起两个人平时的互动，摇了摇头，“我感觉是真的出问题了，两个人现在氛围真的很奇怪。” 时楚悦想了想，然后继续说： “有时候我都看出来陈煦其实特别特别不想颂宜离开座位，可颂宜还是说有事出去一趟，然后把位置空出来给别人来问陈煦题目。” “我跟着她出去，其实颂宜也没什么事，有时候接水，有时候望着远处发呆看风景，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是不回去。” “真奇怪啊......” 高远双手抱臂，苦恼自语。 下一秒，换衣间门被打开，周颂宜一身红裙走了出来。 时楚悦愣在原地，直到晚会正式开始，看到周颂宜一身红裙站在台上，她还没缓过来。 陈煦等了很久。 晚会开始前半小时他就来到会场坐下，座位按照班里座位安排，周颂宜的座位就在他旁边。 周围的空座随时间流逝被人填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有他身旁空陷一块。 付起越今天难得准时，看到陈煦旁边没人，随口问了句：“周颂宜请假了？” “没。” 陈煦看他一眼，随后又收回视线。 付起越还想说什么，就看到报告厅里的灯光一瞬间全部熄灭。 几秒后，舞台中央亮起一束暖色灯光，随后音乐响起，唐胜然和周颂宜并肩上台。 灯光下的周颂宜，皮肤比平时看到的更白更透，一身红裙，柔软的头发在脑后散开，刚刚出场，惊鸿一瞥，陈煦听到许多私语。 “我去，没想到啊，周颂宜这么漂亮！” “一班的？牛，简直是女神。” “你又一见钟情了？” 陈煦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空位，内心不由得难受。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可那些话语却又十分清晰地进入他的耳朵。 周颂宜声音清甜，唐胜然温柔，两个人脸上都盛着盈盈笑容，俨然一对金童玉女。 “愿同学们前程似锦，乘风扶摇直上九万里！” 两人齐声祝贺，成人礼结束。 报告厅活动结束，操场的活动才正式开始，同学们都带上外套朝着操场方向走去。 周颂宜下台去换衣服，陈煦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下意识去找，却被突然出现的人挡住视线。 “陈煦同学。” 陈煦垂眸，认出眼前的女生就是上次送水的那位。 “有事吗？”陈煦看着她，声线没什么起伏地说：“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诶！” 女生挪了一步，挡在他身前，然后有些害羞地拿出一个信封。 第54章 浅粉色信封，封口贴是一个浅蓝色的心形，女生捏着信封，有些忐忑地递给陈煦。 “陈煦同学，春季运动会那次，你表现得很棒，我知道你可能没有除了学习以外的心思，但是我不想留下遗憾，所以今天鼓起勇气来找你，希望你......” “不好意思。” 陈煦打断她，避开她殷切的眼神，声音有些冷：“我可能不值得你喜欢，另外，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所以。” 陈煦顿了顿，提步从她身边走下台阶：“还请这位同学收回你的喜欢，我实在是不值得。” 话音落下，女生就看到陈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不一会儿，背影也消失不见。 周颂宜换完衣服穿上外套，就跟着时楚悦一起去了操场。 操场上有各种小游戏摊位，还有人在弹吉他唱歌，室内温度高，出操场一会儿，周颂宜就感觉到了冷意。 和时楚悦又逛了一会儿，两个人就回了教室休息。 没过几分钟，手机突然响铃。 周颂宜看了眼电话，然后接通：“嘉聿哥。” 上次见面已经是好几个月前，那次闹掰后，周颂宜一次都没有和他通过电话。 “嗯，是我。” 周颂宜没说话，井嘉聿也就继续说了下去：“我在你学校门口，一会儿我接你回家。” “这次来，是叔叔有事情和我商量，你不用觉得难堪，上次的事情，是我的错。” “什么事？” 周颂宜不想继续纠结，应付道：“我记不清了，好像也不是特别重要，嘉聿哥你也不用那么较真。” 电话挂断的一瞬间，时楚悦就看到周颂宜脸色变了。 又过了一会儿，周颂宜和唐胜然说了一声，和时楚悦告别后就出了校门。 陈煦找到教室时，周颂宜早就不见了踪影。 时楚悦和高远正在下五子棋，看到陈煦，有些意外。 “周颂宜呢？” 高远不知道，就摇了摇头，时楚悦正打算开口，就看到唐胜然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 唐胜然拿着签到表，神色平淡：“她先回家了，陈煦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 高远不太确定，隔着一段距离，他好像看到陈煦像是笑了下，然后听到他说。 “我来签到一下，先回家了。” 成人礼结束的那一周，周颂宜还在照常上学，只是有时候晚自习会提前回家，有时候在王温茹办公室呆很久。 没几天，年级上就有小道消息，说是周颂宜要转学。 于是周五晚上，陈煦在上次转账过后，第一次给她发了消息。 【陈煦】：周六晚，中心广场的跨年烟花秀，你回去吗？ 【陈煦】：有空的话，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周颂宜不在，跟着苏晓霜去了楼下超市买菜。 井嘉聿原本坐在沙发上看书，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桌上传来消息提示音，就放下书走了过去。 桌子摆着的电脑开着，屏幕停留在和李奶奶的聊天页面。 井嘉聿原本想离开，可看到陈煦消息的瞬间，他却不由得停下了步子。 鬼使神差，他点开了陈煦发来的消息。 陈煦约她去看烟花秀。 他想离开，可自己已经看到了消息，内心一瞬间又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井嘉聿沉住气，手指停在键盘上。 【周颂宜】：可以。 【周颂宜】：周六见。 回完消息，井嘉聿又将聊天记录清除，做完这一切，又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看书，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井嘉聿看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周六当天，李奶奶给周颂宜发了红包，说是跨年，今天不用来学画。 苏晓霜正在浇花，听她说完，笑着说：“对了，你嘉聿哥哥还没看过平川的烟花秀，他昨晚还和我提起，说是想去看看。” “反正你今天不用学画，等晚上陪你哥哥去看烟花秀吧。” 周颂宜不知道为什么井嘉聿突然对烟花秀这么感兴趣，但苏晓霜说了，她也就应了下来。 吃过晚饭，周颂宜换了身衣服，等到十一点左右，和井嘉聿一起去了中心广场。 “嘉聿哥，平川的烟花秀和宜襄有区别吗？” 周颂宜看着两侧街景，问他。 “不知道。” 井嘉聿把着方向盘，没有正面回答她：“宜襄的烟花看了很久，平川还没看过。” 像是料到他的回答，周颂宜笑了下。 “那去年怎么不留下看烟花，偏偏今年有了兴趣。” -------------------- 第35章 月光 车内安静到针落可闻。 井嘉聿没说话, 只是默默开车，周颂宜也没追问，继续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景色。 到了中心广场, 周颂宜先下车，井嘉聿去停车。 等井嘉聿回来, 烟花秀还剩几分钟就开始。 今夜温度低, 攒聚的人群中还能看到许多升腾的白雾。 “叔叔给你说了转学的事情吗？” “说了。” 周则在平川的工作今年就要结束, 调回宜襄也是年后的事情，这段时间, 家里人都在忙着她转学的事情。 “叔叔前段时间和我商量，他想让你出国读大学, 你的想法呢？” 第55章 井嘉聿侧身去看身旁的人, 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大屏幕上开始从六十秒倒数，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 最后十秒，周围的人齐声倒数。 或许人声太过鼎沸, 又或许是她幻听，周颂宜下意识去看了看周围，却没什么结果。 “8。” “7。” 这一次声音很明显, 周颂宜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回头去找，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声音依旧很明显, 周颂宜慢慢移动，打算从拥挤的人群中跑出去。 “你做什么？” 井嘉聿急着拽住她的袖口，“倒数最后三秒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倒数结束, 漫天烟花绽放, 烟花升到顶点, 然后洋洋洒洒地下坠，灿烂耀眼。 和井嘉聿眼眸对上的一刻，周颂宜甚至能看到他眼中映出的璀璨烟花。 “颂宜......” “周颂宜！”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周颂宜却是下意识去看另一道不同于井嘉聿的声音。 烟花还在不断升空。 人潮拥挤之间，周颂宜看到了现在不远处的陈煦。 陈煦像是跑过来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还在原地喘着气调整气息。 他今天穿了件纯白色的棉服，围着一条灰色围巾，露在外面的手背通红，手中握着的那束精心包装过的紫罗兰，垂向地面，像是没了生气。 看到陈煦，井嘉聿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攥紧手中捏着的衣袖。 陈煦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手中的花像是有千斤重，压在心脏上，喘不过气。 他以为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以为这场烟花只有两个人，他还期待着和周颂宜一起许愿，期待着将手中的花亲手送给她。 “陈煦。” 周颂宜愣住，她不知道陈煦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下意识，周颂宜甩开井嘉聿的手，朝着陈煦的方向跑过去。 “陈煦。” 周颂宜看着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是问他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亦或是，解释她今天出来只是答应了妈妈带井嘉聿来看烟花。 这时井嘉聿跑过来，挡在周颂宜前面。 “陈煦，好久不见。” 井嘉聿勾起唇角，神色得意地打了声招呼。 陈煦将目光从周颂宜身上移开，直视井嘉聿。 陈煦就这样看着井嘉聿，看了许久，看到井嘉聿的那双眼睛，他倏地笑了出来。 他突然想起，和井嘉聿见面的几次场景，想起她画册上的画，那些明明不是他，却又像他的画。 真相好像一瞬间全部大白。 “我是他的替身。” 陈煦哑着嗓子，有些艰难地问： “对不对？” 陈煦看着井嘉聿，话却是对周颂宜说的。 天空突然开始落雪，先是小片的雪花，而后越来越大，瞬间席卷整个夜空。 周颂宜唇瓣嗫嚅着，什么也说不出。 陈煦自嘲一笑。 他就知道。 自己这样的人，怎么能得到周颂宜的喜欢。 “我先走了，小心着凉。” 陈煦将伞放到地面上，然后转身离开，逐渐消失在夜晚中。 井嘉聿在震惊中还未脱身，整个人大脑都是懵的。 直到周颂宜捡起地上的伞打算离开，他才反应过来。 “颂宜？” “你喜欢我？” 井嘉聿还继续问替身的事情，就看到周颂宜转过身看他。 “井嘉聿。”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声音却冷到不像话。 “我喜欢你这件事。”周颂宜冷眼看他，嘲讽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我......” “井嘉聿，你用不着辩解。” 周颂宜最后看他一眼，然后拿着伞一步一步离开这里。 井嘉聿还傻站在原地，脑海里不停回荡着她说的最后那句话。 “井嘉聿，以前我确实喜欢你，可现在，我不喜欢了。” 白雾纷飞，烟花此刻也消失殆尽。 陈煦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那束紫罗兰被扔到垃圾桶，或许明天就会变成垃圾。 “小煦，你睡了吗？” 陈奶奶敲了敲门，手中拿着刚从垃圾桶里捡到的花。 她记得这是陈煦早上才买回来的花，精心包装好还问她好不好看，刚才出去一趟，却发现花躺在垃圾桶里。 花那么漂亮，又那么可怜。 等不到回应，陈奶奶就把花插起来放在了桌上。 一夜大雪停歇，陈煦早起做早餐，却发现那束花又回到了他身边，就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 他看了很久，回神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眼下湿了一块。 苦涩，潮湿。 原来是眼泪。 ＿ 新的一周开始，陈煦身旁空了下来。 周二周颂宜正式转学离开。 那是陈煦见她的最后一面。 （平川篇完） -------------------- # 宜襄今遇 第36章 月光 周颂宜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只记得自己好像抱着林栀哭了很久。 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手机里多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第56章 最新的一条是苏晓霜打来的, 周颂宜从床上坐起，回拨过去。 “喂, 颂宜啊, 现在才起床吗？” 苏晓霜看了眼时间, 马上就要十一点了。 “嗯。”周颂宜含糊应了下，“昨晚画图纸来着, 所以睡得有点晚。” “工作是工作，休息是休息。”苏晓霜担心她, “你不要老是熬夜工作, 对身体不好。” “嗯。” “哦，我给你打电话, 是今晚要和你井叔叔一家吃饭。” 苏晓霜笑着说：“好几年没见了，你井叔叔听说还找回了一个儿子, 想着大家一起聚聚，顺便也让你认识下。” “妈——” 周颂宜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我还不想结婚。” 无论要介绍的是井家这位新少爷还是井嘉聿, 她现在都没有想结婚的心思。 一听周颂宜拒绝，苏晓霜话里的笑意淡了些。 “周颂宜, 你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等过段时间生日，你就是二十六岁！” “井嘉聿是我和你爸爸看着长大的，他也从小带着你玩, 你们以前相处得不是挺好的吗？” “怎么自从当年看了场烟花, 你就这么不愿意看见他。” 苏晓霜还想继续说, 却被周颂宜出言打断。 “妈！” “我还有工作，先挂了。” 说完，周颂宜挂断电话，然后又重新躺回床上。 大概过了半小时，周颂宜洗漱吃了个午餐，然后开车去了工作室。 几年前留学回来，周颂宜救急加入了学姐舒妙的工作室，跟着一起做景观设计，本来想着帮忙，后来不知不觉就成了自己的工作。 舒妙难得见她迟到，看到她眼下遮不住的乌青，有些惊讶：“你失眠了吗？” “嗯？” 周颂宜顺着她的目光，打开手机照了照，发现眼下确实乌青明显。 “昨晚熬夜，没控制好时间。”周颂宜笑了笑，调侃道：“还是年纪大了，熬夜也比不上以前。” 舒妙听完笑了两声，感叹：“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还挺幽默的。” 周颂宜耸耸肩，“那只能说，学姐你对我了解得还不够全面。” 工作室最近接的是一个小区的外景设计，几个人各分一部分，过几天交初稿，大家都忙着加班。 晚上六点下班，周颂宜刚出办公室大楼，手机就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奔驰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下摇，周颂宜看到井嘉聿朝她招了招手。 周颂宜接听电话，一边打算装作没看到井嘉聿从另一边离开，井嘉聿却从车上下来挡住她的去路。 “颂宜，我和你爸爸先走了，我给嘉聿打了电话，他会来接你。” 周颂宜挂断电话，冷冷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 “我开我自己的车，你随便。” 说完，周颂宜推开井嘉聿拦着她的胳膊，去了地下停车场。 两家聚会定在一家中式餐厅，周颂宜停了车上楼，井嘉聿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六楼左边的包间。” 见她停下步子，井嘉聿好心提醒到。 电梯马上下到一楼，周颂宜找了个借口：“你先上去吧，我去趟洗手间。” 井嘉聿知道周颂宜不想和自己共处，只是笑了下，然后重复了一遍具体位置。 “如果找不到，可以给我打电话。” 电梯门缓缓合上，周颂宜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在一楼的鱼池边看了一会儿锦鲤才坐电梯上楼。 周颂宜推开门，微微欠身，“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我刚才去洗手间，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井父笑着招手，示意她坐下。 “这算什么事，嘉聿刚才给我们都说了，再说也不算迟到，坐吧。” 周颂宜坐下，这才开始上菜。 说话间，周颂宜才想起苏晓霜说今天还有井叔叔的二儿子，环顾一圈，却只看到井嘉聿旁边的一个空位。 井嘉聿就坐在她对面，感受到周颂宜的目光，他勾唇笑了笑。 井母将井嘉聿的小动作收入眼中，眼睛都笑得弯起来，话里止不住欣喜：“我说嘉聿这几年怎么一直不找女朋友，原来是喜欢颂宜这小姑娘。” 此话一出，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两个人身上。 “是么？”井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折返，笑起来：“确实也是郎才女貌，颂宜这姑娘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嘉聿对颂宜有意思也正常。” 周颂宜应承地笑了笑，然后低头喝茶。 周则默认周颂宜是害羞，也说起来：“颂宜小时候最喜欢跟嘉聿玩，天天嘉聿长，嘉聿短的，我这个当父亲的看着也吃醋哈哈。” 饭桌上的话题又成了她和井嘉聿。 周颂宜实在是不想听，找了借口从包厢逃了出去。 六楼层高，露台上风很冷很冷，脸上的热意没几秒就消失了个干净。 期间有侍者过来送了披肩，说是害怕她冷。 周颂宜接过披肩，温柔地点了点头，轻声道谢。 她围上披肩，从六楼眺望眼前这方夜景。 餐厅周围绿树成荫，常绿树为这个纯白的冷天增添了色彩，树上挂着彩饰，遥遥望去，像是七彩的河流。 父母刚才在饭桌上的意思她也明白，井父井母的话她也听得懂。 第57章 只是她不明白井嘉聿。 出国的那几年，井嘉聿又去读了研究生，就在她相邻的城市，驱车两个小时就能到。 大小节日，井嘉聿总是过来找她，每次都被她用不同的理由回绝。后来井嘉聿知道她不会赴约，也就不再执着。 周颂宜不明白，井嘉聿这样做是为了给谁看。 喜欢井嘉聿的人很多，曾经的她也不过是其中一员而已。 高中那几年，井嘉聿有很多任女朋友，周颂宜只不过是他口中的一个妹妹。 如果只是因为她对他说了重话，在那天挑明了一切，井嘉聿就对她另眼相看，情根深种，未免太过于荒唐。 陈煦姗姗来迟，经过露台时，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 她的身形，和高中相比没怎么变。 只是长得高了些，头发好像更长了一点。 陈煦收回视线，离开露台。 天台的风吹了太久，周颂宜将披肩送回去，又回到了包厢。 刚才井嘉聿身旁的空位，已经被来人补满。 陈煦穿了件浅灰色大衣，内搭白色毛衣，看到她，眼睛弯起，礼貌地说：“你好，我是陈煦。” 周则和苏晓霜都惊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陈煦那双桃花眼勾人，任谁都会被陈煦这副如沐春风的样子迷倒，只有周颂宜一个人愣在原地，良久才回过神。 “你...好，我...是周颂宜。” 周颂宜磕磕绊绊说完坐下，脑袋止不住地发懵。 饭桌上说话声被隔绝在外，她什么都听不到，心脏扑通扑通，过分跳动到有些发疼。 她没想到。 陈煦居然是井叔叔的儿子。 周则的反应井父看在眼里，于是就问：“你认识陈煦？” “认识。” 周则指了指周颂宜，说：“以前和颂宜是同学，见过几次。” “哦。”井父若有所思，随后想起什么，开口：“我想起来了，平川一中是吧。” “对。”周则点头。 井父笑起来，“那还真是缘分。” 包厢内还在聊天，周颂宜突然接到电话，又出了包厢。 “颂宜，你下班了吗？”林栀问。 “今天没加班。” 林栀听到她那边不算特别安静，时不时有人走过的声音，问：“你在外面吗？” “嗯，今天和井嘉聿他们家里在外面聚餐。” “啊？”林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聚餐是你自愿的吗？” 别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捏住，威胁去的聚餐吧。 她还记得高三那年烟花秀后，周颂宜和井嘉聿闹得很僵。 “不是，我爸妈在，我不好拒绝。” 周颂宜看着池中的游鱼，突然叹了一声。 “林栀。” “我又见到陈煦了。” 林栀也不知道怎么回她，昨天周颂宜在自己怀里大哭的样子她还记得，今天又见到陈煦，算是孽缘。 “算了。”周颂宜想起她打电话，问起是什么事。 “那个德馨艺术馆的展览，最终方案我发给你了，那幅画陈煦的画，我给你撤下来了。” “已经装好，过几天我带去你家。”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唉呀，说什么谢不谢的，有时间陪我逛街！” 周颂宜笑了下，“保证完成任务！” 挂断电话，周颂宜打算回到包厢，听到里面突然提及自己和井嘉聿，手又慢慢地从把手上移了下来。 包厢门没关严，她听到周则和井父正在谈及她结婚的问题。 “陈煦和嘉聿都是我的儿子，但是两家结姻亲，我心里还是更向着嘉聿一些，毕竟是咱们两家看着长大的。” 井父喝了口茶，欣慰地看着井嘉聿。 “嘉聿，你是什么想法？” “周颂宜。”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慌忙转身，却差点撞入陈煦的胸膛。 -------------------- 第37章 月光 两人此刻靠得极近。 呼吸交融, 周颂宜只要向前一步，就能更加清楚地感受到陈煦的呼吸频率。 包厢内井嘉聿正在说话，陈煦听得清楚, 井嘉聿说喜欢周颂宜，有想要继续接触的想法。 井嘉聿向来会说漂亮话, 周颂宜听到周则的笑声, 又听到周则对井嘉聿不绝口的夸赞。 一门之隔。 身处话题中心的人现在却躲在他身前, 脑袋低垂，不敢看他。 陈煦想过和周颂宜再见面的场景。 他想过生气, 想过嘲讽，想过无视。 可那天在艺术馆, 周颂宜含泪推门出去的那一瞬间, 陈煦就后悔了。 “周颂宜。”陈煦向后退了一步，颤声：“你离开的这七年, 我很想你。” 周颂宜微怔。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他，想看到他脸上揶揄不屑的表情, 想看到他脸上对她的恨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入目却是男人略显颓废的神色。 四目相对, 她看到那双桃花眼里有隐隐的泪光。 “周颂宜。” 眼睫只是轻轻一动，泪水就坠了下来, 眼眶都盈不住。 “七年前，你喜欢井嘉聿。” 陈煦勉强挤出一抹笑，有些艰难地挤出一句话：“现在，能不能看看我。” 第58章 只要你说一句可以, 过往的所有, 他都可以不在乎。无论当做替身, 还是雪夜失约，他都可以忘记，他只要她一点怜悯。 “颂宜。” 这是陈煦第一次这样亲昵地叫她，明明是他更高，挡在她身前，可现在的陈煦，浑然一个下位者的姿态。 陈煦眼眶通红，乞求她，声音越来越小，尾音几乎失声：“颂宜，这次不要选他，好不好？” 曾经的高岭之花，如今却在她面前摇尾乞怜，渴望得到她的爱，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荒谬至极。 “颂宜......” 陈煦语气更弱，声音更低。 “分我一点点喜欢，可以吗？” 周颂宜心里很乱，背后的手摸上门把手，推开了门。 “对不起。” 说完，周颂宜就逃回包厢，陈煦没跟上来，周颂宜暗自松了口气，可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她以为陈煦会恨她的。 换做谁，被当做替身，都不会那么轻易忘记吧。 过了十多分钟，陈煦才推门进来。 井父有些不悦地开口：“做什么去了，长辈都还在，无故缺席未免太不礼貌。” 陈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兀自倒了杯水。 井母本来也看不惯陈煦，厌恶地皱了皱眉，又说了几句好话安抚井父，井父的脸色这才好一些。 “养在外面的终究是不亲，还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放心些。” 井父声音不大，满桌人却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消消气，气坏身体不值当了。”井母拍着他的背顺气，又满怀歉意地笑着说：“真是不好意思，家里的事还搬到你们面前来。” “小煦接回家不久，和家里没那么亲近，家里琐事，让你们看笑话了。” 周颂宜看向陈煦，他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着用餐。 “不打紧，多多相处就好了，终究还是一家人。” 周则安慰道，接上话茬。 软刀子听到耳朵里，周颂宜突然觉得坐在中间的井叔叔有些陌生。 聚餐结束，井嘉聿主动过来问要不要送她回家，周颂宜拒绝了。 陈煦看了一眼，眸色微动，却没说什么。 周颂宜回了自己的公寓，检查了林栀发过来的方案，从通讯录里找出来时楚悦，拨通了电话。 时楚悦接的很快，“怎么啦？” 周颂宜将那天和今天见到陈煦的事情简单讲了，然后又说了今天陈煦和她在门口说的那些。 “啊？” 时楚悦又确认了一遍，“他真的这么说吗？” “嗯。” 周颂宜省去了部分细节，只说了大概。 时楚悦一下子精神起来，都没心思备课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太诡异了。” “你当年转学离开，高远顾忌陈煦，你录好的高考加油语录广播站只放了一次就停了，我和高远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你的名字。” “不说恨透了，我和高远一直认为他至少是恨极了你。” 高三进入冲刺期，每天中午广播站都会播放英语听力，下午的时候就放几首歌，然后就是励志语录和朗读一些名人故事。 周颂宜转学前就进了广播站，那些语录也录了一部分，高远想着省事，就把周颂宜以前录好的语音也拿出来放，反正都录好了，不用白不用嘛。 广播站刚开始放语录那天，高远和陈煦正在图书馆看书，第一句话刚出，高远正在和他聊天，陈煦突然就噤了声。 高远一头雾水地去看，却发现陈煦的脸色不是很好。 “你怎么了？” 图书馆空调也没那么低吧，高远左顾右盼，找不出缘由。 “没什么。”陈煦看了眼手表，“我们回去吧，马上要上晚自习了。” “哦哦。”高远一拍脑袋，说：“你等一下，我还有本书没借。” “嗯。” “你去吧，我在原地等你。” 校内图书馆的结构其实和市立图书馆很像，只不过没那么大，陈煦看着高远的背影，莫名想起一个人。 她过得怎么样？ 还好吗？ 她身边会出现又一个和井嘉聿很像的人吗，哦，他忘了，井嘉聿现在想陪她，很轻松。 不像自己，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她的降临好像是夏季的一场暴雨，骤然来到自己身边，又匆匆离开，他和所有卑微不起眼的小草一样，有一瞬间沐浴到了她的恩泽，却又不能长久留住她。 被暴雨浸湿的衣服早就变得干燥，心却被泡到发胀，困在那场暴雨中的，只剩他了。 高远抱着书回来，拍了下他的肩膀。 “走吧，回去上课！” “广播站放的录音，是周颂宜录好的吗。” 陈煦的语气是陈述句，高远这才想起陈煦刚才的反常，有些发怵地打圆场。 “广播站忘记调整录音了，哈哈，我等今晚上抽空过去通知下，学弟学妹刚来，操作还不太熟练。” 高远当晚就和时楚悦私聊说了这事。 当初第一个看出陈煦不对劲的，还是时楚悦，高远惊魂未定，发消息问她。 【高远】：我说完要调整后他又沉默了，你说这件事我做的对还是不对啊！！！ 【时楚悦】：不清楚。 第59章 【时楚悦】：不是，陈煦喜欢颂宜，可颂宜转学那天，来学校没和他说话，换成你，你不会难过吗？ 高远回的很快。 【高远】：我当然会伤心的好不好。 【时楚悦】：那不就好了，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处理吧。你和我都别再把陈煦和颂宜掺和起来，咱俩把握不住。 【高远】：哦哦。 高远回完消息，有些落寞地点进“平川四圣”的群聊页面，他们几个人很久都没有聊过天了。 就算和周颂宜聊天，也只能找她私聊。 周颂宜又换了手机号，他也没敢告诉陈煦。 时楚悦把能想起的细节都说了，“就连你当时写过的答案卡，用过的试卷，我和高远都不敢让他看到，生怕他触景生恨。” “现在听到陈煦说想和你在一起，我都觉得是蓄谋已久的报复。” 报复吗？ 周颂宜脑海里闪过陈煦脸上的泪水，还有他通红的眼睛，心脏酸到发痛。 “我倒希望，他是想报复我。” 而不是真的想得到她的喜欢，这样她心里的愧疚也能少一些。 “......” 时楚悦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还没说什么，就又听到对面问。 “陈煦的奶奶呢，她现在怎么样？” 今天聚餐离开的时候，陈煦是一个人开车走的，席间也没见他接什么电话。 “陈奶奶吗？” 时楚悦语气突然沉重下来，轻声说：“两年前，身体不好，去世了。” “我们筹了钱，可惜已经是癌症晚期，化疗了没几次，就撒手人寰了。” 即便陈煦当时已经找到了挣钱的工作，有了承担化疗费用的能力，还是没能留住陈奶奶。 时楚悦和高远知道这件事，是陈煦给她和高远还钱的那天。 房间里没开灯，此刻陷入久久的沉默。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周颂宜剩下的问题也不想继续问下去，时楚悦害怕她自责，在电话那头开解。 “颂宜，你不要自责。” “这件事情我们谁都想不到，没告诉你也是因为出于陈煦的意愿。” “不早了，你先休息，明天还要工作。” 时楚悦没听到她说话，安慰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夜晚漫长，周颂宜又一次失眠了。 当年转学后，她回了宜襄，高考出了国，又在国外读了研。 这期间，她换掉了手机号，以前手机就随手放进了抽屉。 想加她新账号的人她都逐一通过，就连唐胜然这样相处时间不算长的普通同学，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她的手机号，她也一一通过了好友申请。 或许是出于愧疚，周颂宜自己心虚，也没有脸面去主动联系陈煦，让他加自己的好友。 如果今晚门口相遇，陈煦是为了拦住她痛骂一顿，她也会欣然接受。 可陈煦偏偏不恨自己。 他那双眼睛里，看不出一点恨意。 -------------------- 第38章 月光 第二天一早, 周颂宜准时去上班。 刚坐下，舒妙就过来敲了敲她的办公桌：“跟我来一下。” “好。” 周颂宜简单收拾了下桌面，拿上本子和笔进了办公室。 “颂宜, 小区的外景设计初稿已经做好了，后续的工作跟进我打算交给其他人。” 周颂宜停笔, 抬头看她。 舒妙笑了笑, “你不用紧张, 现在有一个新的单子，是一个私人住宅的园景设计, 晚一点我会把你的联系方式推过去。” “这一单没说多久要，对方说是希望交给你来负责。” 周颂宜点点头, “我知道了。” “那就交给你啦, 加油加油！” 舒妙抬起手给她加油打气。 “好，我会加油的。” 周颂宜拿了舒妙给的资料, 然后回了工位。 资料是甲方提供的风格喜好，还有理想的造景, 周颂宜一边看，一边摘出有创造性的部分记在文档里，顺便开始起个草图。 等到晚上下班, 周颂宜已经预设好了几个方案。 刚到地下停车场，苏晓霜就打了电话过来。 “女儿, 下班了吗？” 周颂宜拉开车门，打开免提，正在系安全带，回：“刚下班, 打算回公寓。” “刚下班啊, 那还没有回公寓, 你爸爸今晚做了一桌子菜，你要不要回来吃饭？” “知道啦，那我今晚回来住。” “那我把你房间收拾出来。” 周颂宜开车出了停车场，“我开车啦，妈妈，我先挂了。” 公寓离工作室更近些，自从毕业回来，周颂宜就搬到了公寓，也就有时间才抽空回家。 其实家也不算很远，只是和井嘉聿家是邻居，她和井嘉聿闹得不好看，家里人又不清楚，所以她才不好意思常回去，害怕遇上。 大概半个小时，周颂宜就回了家。 苏晓霜在门口等她，等周颂宜过来，顺手接过了周颂宜的手提包，又摸了摸她的袖子。 “穿得有点薄，不冷吗？” “不冷的。”周颂宜翻出里面的衣服给苏晓霜看，“看起来薄，其实挺厚的，而且公司一天都开着空调，我最近又不跑外面，一点都不冷。” “那就行。”苏晓霜拍拍她的手，“去洗手吧，一会儿出来吃饭。” 第60章 “好嘞！” 周颂宜换上拖鞋，然后跑去洗手，回来的时候，餐桌上多了一个自己不想见的人。 “颂宜妹妹，坐下吃饭吧。” 井嘉聿无视她不经意流露出的厌恶神色，反而十分温柔地笑着，还倒了杯水给她。 周颂宜看了眼他身旁的空座，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颂宜，你嘉聿哥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回？”周则佯装生气，又不好意思地对着井嘉聿说：“你颂宜妹妹最近工作忙，脾气也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叔叔。” 周颂宜看着眼前的一大桌子菜，也没了心情继续吃，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 “爸妈，我吃好了，我先上楼洗个澡。” 洗完澡，周颂宜就待在卧室里看书，又过了一会儿，苏晓霜端着切好的水果敲了两下门。 “颂宜，你今晚怎么了？” 苏晓霜把水果放下，拉了张椅子坐到她身旁。 周颂宜以前多喜欢和井嘉聿玩，她都知道。井嘉聿对周颂宜的好也毋庸置疑，要不然也不会在周颂宜出国读书的那几年也跟着出国，等她彻底完成学业才跟着回国。 “没怎么。” 周颂宜觉得心里有一股气，却迟迟消不掉，反而越来越堵。 “你以前和你嘉聿哥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了？” 苏晓霜不解，继续追问：“是因为我们想让你们俩在一起吗？” 见周颂宜不说话，苏晓霜又想起另一个人，于是情绪有些激动地质问。 “还是因为陈煦，那个你以前的同学？” “是因为陈煦被你井叔叔找回来，和井嘉聿成了兄弟，你才对井嘉聿这样的吗？” “不是！” 周颂宜听不下去了，声音也带了硬度。 “和陈煦没关系，和谁都没有关系，就是我不喜欢井嘉聿，我只是把他当一个邻家哥哥而已。” 看到周颂宜的反应，苏晓霜心中更是笃定她的反应和陈煦有关系。 “爸爸妈妈不会害你的，井嘉聿品行端正，更是看着长大的，左右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你就试着和他相处相处，不行吗？” 周颂宜听完，久久不能平复。 她想不通，周则和苏晓霜为什么都那么喜欢井嘉聿，即使她现在表明了不喜欢他，却还是劝她试着和井嘉聿相处。 前二十多年对她那么好的父母，在感情问题上，现在却为难她。 “我困了，妈妈。” 苏晓霜听得出来，她这是借口，再三思虑，苏晓霜还是起身走出了卧室。 周颂宜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才睡着。 睡习惯了公寓，周颂宜在家里睡，醒得就十分早，刚到早上六点，周颂宜就起床去洗漱。 周颂宜对着镜子刷牙，顺便拿出手机看看消息。 微信右上角多了红点，周颂宜点进去，通讯录那一栏多了一个好友申请，是通过好友推荐来的。 想起昨天舒妙说的，周颂宜就通过了好友申请。 刷完牙，洗完脸，周颂宜看到对面发了一条新消息。 【想当面聊一下设计方案，不知道周小姐有空吗？】 当面聊肯定比发信息要方便，也更加直观，周颂宜当然有空，立马打字回消息。 【当然有空。】 【那就今天下午两点，在贵公司对面的茶馆，可以吗？】 公司对面的茶馆环境雅致，而且只隔了一条马路，周颂宜没想到对方居然选在这个地方，心里莫名多了些好感。 看来是一个很体贴的人。 【好的，那就这么定了。】 周颂宜收拾好就开车去了公司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餐，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打卡上班。 两点见客户，周颂宜又抓紧时间复盘了一遍自己的思路，又把预设好的方案细化了一遍，检查好所有东西，还剩四十分钟左右，周颂宜去了茶馆。 茶馆的位置昨晚就预约好了，周颂宜去了雅阁，点了茶水和茶点，然后等着客户到来。 还剩十分钟到两点的时候，周颂宜听到门口传来侍者的声音，随后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陈煦微微欠身，然后坐下。 “没关系，还没到时间，也不算迟到。” 周颂宜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抬手给他斟了一杯茶。 那晚的聚餐才过去不到二十四个小时，陈煦的哭腔和泪水仿佛犹在眼前，一日之别，陈煦又坐在了她对面和她正经严肃地谈方案。 好像是有些不可思议。 周颂宜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资料和几个方案，分开给陈煦推了过去。 “这是我根据现有资料先设计的几个景观设计方案，一共是三种类型。” “这一张是其中造景的详细名单，石头和花草的品类都有详细的标注。” “嗯。” 陈煦翻看着她递过来的方案，虽然只是初稿，但该有的细节一点不少。 偌大的房间，此刻除了茶壶轻微的沸腾声，就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书页翻动的轻微声响。 周颂宜端起茶，小口喝着，不知不觉就开始走神。 她想起昨晚苏晓霜说的话。 陈煦是井叔叔找回井家的，回井家已经有两年，按理来说，井叔叔找到陈煦的时间要更早，可井嘉聿却从来没有向她提起过。 第61章 两年前陈奶奶去世，陈煦回到井家，那时的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周小姐。” 周颂宜回神，“是有什么要修改的吗？” “没有，只是想问一下，周小姐更喜欢哪个方案。” 周颂宜：“可最终呈现什么效果，还是要根据您的意见的。” “没关系。” 陈煦倒了杯茶，语气随意：“我只是问问，想听听你的想法而已。” 既然这样说了，周颂宜也不好意思再推辞，就挑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份方案，将它放到最上方。 “我最喜欢这份。” 陈煦看了眼摆在最上的方案，良久后应了一声，像是认可。 聊了快三个小时，周颂宜笔记本上又记了许多新意见，等到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左右了。 冬日白昼短，周颂宜和陈煦下到楼下，周颂宜看了眼外面，夕阳西下，太阳光也没那么耀眼。 “到饭点了，要一起吃饭吗？” 周颂宜下意识就拒绝了：“我还要加班，还是算了吧。” 再说了，她还没有和客户约饭的爱好。 “我不着急，你不用忙着加班。” 陈煦垂着眸子，神色恹恹地看着她，委屈道：“我没家回，也找不到人陪我吃饭，今天遇到你，没想到你也不愿意。” 周颂宜想说“不是的，你可以找高远他们”，虽然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联系，又听到他继续说。 “就当做是和老同学聚餐，行么？” 他尾音很轻很轻，甚至带着乞求的意味，拒绝的话来到嘴边，周颂宜又不忍心说了。 和老同学吃顿饭而已，又能耽误自己多久时间。 -------------------- 第39章 月光 周颂宜以为, 陈煦约自己吃饭，是要说些什么。 可陈煦什么也没说，两个人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吃过饭，周颂宜回了工作室继续加班。 周末休息, 周颂宜约了林栀逛街。 还有几天就是圣诞节, 街上节日氛围浓重, 林栀又拉着她去拍了好几张照片。 “你今年生日准备怎么过呀？” 林栀记得她生日是在平安夜那天，前几年她在国外, 林栀也只能寄礼物过去，再就是打个电话。 “还没想好。”周颂宜好几年没和朋友过生日, 再加上自己也没那么重视, 稀里糊涂地过了就行，“到时候再说, 不过也没多大关系。” “那行，到时候想好了记得通知我。” “那是当然。” 可惜周颂宜没能准时过生日。 圣诞节前夕, 工作室又接了一个大单子，人手不够，所有人都在加班。 苏晓霜打电话过来, 知道她加班，就提议把生日挪到跨年夜那天在家里过, 周颂宜忙着加班，就点头同意了。 加班间隙，周颂宜抽空给时楚悦和林栀，还有高远都发了邀请。 毕竟那么久没见, 周颂宜也很想她们。 跨年当天, 工作室放假休息, 周颂宜开车去高铁站接了高远和时楚悦，又跑去林栀家接了林栀。 高远好久没和她联系，表现得格外兴奋：“女大十八变，周颂宜你越来越漂亮了。” “我呢我呢？” 时楚悦做了个鬼脸，追着问：“这么久没见我，怎么不夸我，咱们三个都是好朋友，怎么能不夸我！” 高远抱拳：“姐，咱俩只是见面少，你拉我打游戏补位可是一点都不少好不好！” “哦。”时楚悦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地说：“我那不是认可你的实力嘛。” 周颂宜和林栀相视一笑。 到了周家，苏晓霜和周则坚持不用小辈帮忙，周颂宜一伙人就被赶到楼上去打游戏。 等到吃晚饭，几个人才从楼上下来。 周颂宜打游戏太累，还躲在房间小憩了会儿，听到说吃饭，才迷迷糊糊地跟着时楚悦几个人下楼。 刚到客厅，就听到高远惊呼一声。 “陈煦！” 周颂宜看到坐在客厅里的井嘉聿和陈煦，脑袋瞬间清醒，残存的那点困意也烟消云散。 吃饭的时候，高远太过激动，拉着陈煦聊个不停。 晚饭过后，一群年轻人就去了二楼棋牌室玩游戏，等到十二点，一群人去了二楼阳台等着看烟花。 烟花在夜空中盛放，所有人都闭上眼许愿。 周颂宜也打算闭眼许愿，余光却没看到陈煦的影子。 环顾一圈，周颂宜确认陈煦不在就从阳台离开回到室内，二楼整层楼没开几盏灯，只有角落亮了灯。 周颂宜去了刚才几人在玩的棋牌室，按亮开关，周颂宜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陈煦。 屋外烟花盛放，听得出来的热闹。 陈煦坐在角落里，裹了一条薄毯，缩在沙发一角，好像闭着眼在休息。 害怕烟花声吵醒他，周颂宜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然后慢慢吞吞地挪到了沙发边。 陈煦双眼紧闭，呼吸声均匀。 眼睫很长，很漂亮，像是银杏叶，周颂宜突然回忆起在平川的那一年，她看到过很多次陈煦的侧颜，注意到过很多次他的眼睫。 时过境迁，她还是觉得陈煦的眼睫漂亮。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在这个静谧的环境里格外突兀，周颂宜慌忙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去看陈煦。 第62章 好在陈煦没醒，只是翻了个身。 周颂宜打开手机，看到时楚悦给她发了消息。 【时楚悦】：你去哪里了？ 【时楚悦】：你怎么还挂了我电话呀。 【周颂宜】：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就回来。 【时楚悦】：哦哦。 【时楚悦】：我们在一楼和叔叔阿姨打纸牌，你一会儿记得来。 周颂宜收起手机，看到垂在地上的毛毯一角，伸手捡起，然后又拉了拉陈煦身上的毛毯。 目光触及一处时，周颂宜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陈煦脖颈一侧，有一道几公分的疤痕，看起来像是缝过针，现在只是泛着深色。 很疼吧。 周颂宜看着熟睡的人，心底突然有些泛酸，连着眼眶也有些发热。 她伸手想去触碰那道疤痕，手却止不住地颤抖，快要摸上去的瞬间，手却突然被握住。 “为什么哭了？”陈煦睡眼惺忪，语气却很认真。 手被陈煦握在掌心，周颂宜听到他的话，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的脸，摸到了温热的泪水。 周颂宜不说话，只是用手擦干了眼泪，然后使劲想要抽走被陈煦握住的那只手。 陈煦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紧。 “周颂宜，为什么偷偷哭？” “我没哭。”周颂宜别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陈煦松开手，另一手抚上她的脸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又说谎。” 房间内光线晦暗，周颂宜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热触感，陈煦的手抚上脸颊的那一刻，她听到了自己过速的心跳。 “陈煦。”周颂宜按住他想要抽离的手，反握在手心，而后用脸颊更加亲昵地蹭了蹭，“你脖子上的那道疤，是怎么来的。” 被她蹭过的手像是过电，陈煦僵住，任由她继续握着自己的手。 他多希望就一直被她握在手心，感受她的温度，永远都不要被她推开，不要被她抛弃。 良久，陈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意外而已，我都忘了。” “你也在说谎。” 周颂宜看着他，想起高远告诉她的话，泪水又忍不住涌了出来，“陈煦，你骗我。” 陈煦听到她的哭腔，不知道她为什么又落泪，只是慌忙地去擦她的眼泪。 周颂宜避开他的手，直直地对上他的心疼的眼睛，“陈煦，我在国外的那几年，你来找过我很多次，对不对？” 陈煦刚想开口，又被她打断：“不准骗我！” 过了很久，就在周颂宜以为陈煦不会说的时候，陈煦才翁声“嗯”了一下。 “对。” “我去找过你，很多次。” -------------------- 第40章 月光 刚上大学那几年, 陈煦很穷。 即使他四处打听到了周颂宜在哪里，他也没有钱去看她。 毕业后，陈煦还是很穷, 不过找到了工作，生活也算好了起来。后来奶奶去世, 他消沉了很久, 后来陈煦决定辞职, 去看周颂宜。 他本来想，遥遥看她一眼就够了。 可真当她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 陈煦只觉得一眼不够，于是他又找了工作, 努力赚钱。 运气不错, 陈煦去做房地产，挣了钱, 有能力去看周颂宜更多次。 最后一次看她，是在音乐节上。 舞台上歌手在唱歌, 他看到周颂宜就在台下跟着跳舞，陈煦记得这首歌，是高中和周颂宜值日, 广播站偶然播放的那一首。 陈煦知道她喜欢这个歌手，所以今天撞运气来了这里。 好在上天眷顾, 他没跑空。 音乐节上人好多好多，陈煦想着更近一点，反正周颂宜不会知道他的存在。 但是，他看到了井嘉聿。 于是陈煦打算离开, 结果突发意外, 有人持刀伤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煦跑去找周颂宜，在那个疯子距离周颂宜背影不远的时候，陈煦上去推开了那人。 脖子偏上方被刀擦过，鲜血直流。 井嘉聿不可置信地看他，陈煦做了口型，让井嘉聿先走。 伤口不深，只是医生缝得很潦草，陈煦不在乎伤痕，也就没有去除疤。 回国后，井父找上他，和他做了亲子鉴定。 陈煦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和井嘉聿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井家当面不同意陈煦母亲和井父在一起，井父就提了分手，回家继续过日子。 而陈煦的母亲，分手后才发现自己被骗，可她怀了孕，月份大了，也没有办法，生了陈煦之后，没过几年就抑郁离世。 陈煦不在乎有没有父亲，可是想到和周颂宜在一起的井嘉聿，他松口同意回到井家。 陈煦在赌，赌能再次见到周颂宜。 那夜聚餐，他赌赢了。 他心上的那轮月亮，再一次，降临到了自己身边。 “陈煦。” “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周颂宜捶了他心口一拳，恨铁不成钢：“我对你这么坏，你为什么不讨厌我，为什么不恨我。” 为什么要偷偷去看她，为什么又保护她不让她知道。 陈煦突然笑了，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我其实讨厌过你。” “我讨厌你为什么眼里只有井嘉聿，讨厌你为什么意识不到我的喜欢，讨厌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第63章 陈煦感受着怀中人的呼吸，声音又弱了一些。 “后来，我就不讨厌你了。” “我反而觉得开心，至少我还有一双像井嘉聿的眼睛，能留住你的目光，哪怕时间不长。” “就连被孤立，被欺负，我也不会再觉得难过，因为你的目光曾经为我停留过。” 周颂宜愣住。 自己所有的不堪，在陈煦口中，不过是微乎其微的小事。 “周颂宜，高三那年跨年夜，我是想向你告白的。” “我第一次买花，不懂，所以我去问了店主，什么花可以代表初恋。” “她告诉我，紫罗兰代表初恋。” 陈煦将搭在一边的外套拿过来，从口袋中拿出一条项链，项链坠着一朵紫罗兰。 “我送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我的月亮。” 从前陈煦没有愿望，不想许愿，遇到周颂宜后，他有了愿望，他想和周颂宜在一起，哪怕生命消弭，化作星辰，他也想一直待在周颂宜身边。 end. -------------------- # 番外 第41章 番外 陈煦很焦虑。 那夜的告白, 那夜的坦诚，包括她泫然欲泣充满感情的目光，好像都随着天亮消散了。 于是他打算去找周颂宜, 借着工作的由头。 “您找周颂宜吗？” 电话那头传来几人说话的声音，然后又说：“不好意思陈先生, 周颂宜她出差了, 等她回来, 我们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多谢。” 陈煦挂断电话，茫无目的地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 和她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工作那次, 礼貌疏离，毫无人情味。 要发消息问她吗？ 陈煦看着聊天页面, 迟迟没有下一步。 他以什么身份问她呢？ 他根本没有名分。 “算了。” 陈煦喃喃自语, 然后强迫自己忘掉这件事情，转身投入工作。 - 嘴上说是出差, 其实周颂宜向舒妙请了个假，回平川看一趟, 顺带着看几样东西。 陈煦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周颂宜摸了摸卧在锁骨处的项链，很轻地笑了一下。 周颂宜回忆着去中心广场的路, 很多年没回来，城市布局也稍稍变化了一些。 找了快半小时, 司机师傅也有些急。 “姑娘，你要找的到底是哪家店啊？” 师傅左右看着两侧门店，继续说：“这几年花店新开的那么多，到底哪一家是你要找的。” “快了快了, 我再想想。” 周颂宜一边安抚司机师傅, 一边发消息问时楚悦。 时楚悦不懂她为什么找花店, 还是帮她回忆了中心广场附近开了挺久的老花店。 【时楚悦】：你回平川干什么？ 【周颂宜】：秘密。 【周颂宜】：［小狗摇尾巴］ 【时楚悦】：...... 功夫不负有心人，周颂宜总算是找到了那家店。 结车费的时候，周颂宜和司机师傅都松了一口气。 花店很小，门前挂着两串风铃，风吹过，就飘起清脆声响。 “小美女，有什么想要的？” 老板捧着一束花，从里面走过来，放置好花束，轻轻整了整自己肩头的秀发。 “送初恋，要买什么花？” “噢！” 老板一幅“我都懂”的样子，笑眯眯地开口：“送喜欢的人呀，粉玫瑰，山茶，紫罗兰，都很漂亮，男生女生都喜欢。” 周颂宜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花朵，想着陈煦当时的样子。 “老板，我想要一束紫罗兰。” 周颂宜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补充，“包漂亮一点，他有点挑。” 老板抱着紫罗兰，一边笑一边去操作台准备包装。 “知道了，热恋期嘛，保证给你包得漂漂亮亮的！” 老板包完花束，又拿了几张礼品卡过来：“小美女，要不要写贺卡，我前几天刚进的货，你看看喜欢哪种？” 周颂宜挑了一张白色烫金的，“谢谢老板。” 日落黄昏，周颂宜还是没等到陈煦的消息。 那会儿同事给她说有人找她，她就猜到一定是陈煦，可惜，直到现在，都没等到他的消息。 今天周内，还是上课时间，平川一中校门紧闭。 周颂宜只能站在外面，看着操场内运动的人影，听着青春，肆意张扬的声音。 等到日落只剩最后一丝霞光，周颂宜抱着花，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校门口。 时间好像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川流不息的车流，路过的人声，还有因为下课，一瞬间吵闹起来的校园。 周颂宜真的，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想见的人，正在不远处。 陈煦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幸运的人，可是看到她的那一刻，陈煦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他原本只是试试运气，就算见不到她，也不会难过。 好在上天眷顾，他见到了。 “陈煦！” 周颂宜笑着，捧着花跑过来，将花递给眼前的男人，然后清了清嗓子，正式地说： “陈煦同学，你好。” “我是你的同桌，周颂宜。” “很抱歉，我的告白来得太迟，我不会说情话，但我保证，以后我的画册里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