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应嗤了声,心说你不幼稚,成熟的人会做这种事?
“许律师,你跟袖袖姐是不是在谈恋爱啊?”值班护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是觉得好奇,于是小小声问道。
许应一噎,“......跟苏医生谈恋爱,可能么?我得罪过她。”
这说辞人家哪里肯信,你得罪了人家,还上赶着跟人家一块儿走,还跟到人家办公室,赶都不走,人家还给你端水,谁得罪了人有这待遇?
“许律师,苏医生其实很好说话的,而且女孩子嘛,哄哄就好了,男人要大度点嘛。”小护士年纪轻轻,说话一套一套的,“做医护人员的家属就是很不容易的,袖袖姐平时上班就很累很累了,你要多体谅。”
“我刚来那一年,袖袖姐还没升主治呢,比现在忙多了,最辛苦的时候她在科里住了一整周,值班房最里头的那张床就是她睡的,每天一睁眼就是收病人做手术,忙到凌晨歇一会儿,有时候危重病人多,她睡都睡不着,凌晨两点还爬起来写病历。”
许应听得一愣一楞的,忽然想起那会儿好像听何娜还是谁说过,苏盈袖其实就是个隐形的拼命三娘来着。
护士小姐姐语重心长,“你别气她了啊,气坏了怎么办,我们这儿好多孕妈都可喜欢她了。”
许应哭笑不得的连连点头,心里无奈极了,谁先气的谁啊他和苏盈袖,那就是位姑奶奶。
“哟,许律师,又见面了,我们苏医生又投诉你啦?”说这话的是唐主任,一来就听见护士说的话,定睛一看,还真是熟人。
许应一听唐主认这话,就知道他是个明白人,于是忙解释道:“跟苏医生在拿药的时候碰巧遇上了。”
“感冒了吧,天气变化大,多注意。”唐主任听他说话声音哑得很,笑着关切了一句,“我们医院几个院内制剂都不错的,需要的话叫盈袖帮你开一点。”
“多谢您。”
唐主任摆摆手,在办公室门口往里一看,叫人:“盈袖,走,我们去看看33床。”
苏盈袖应了声,连忙带着病历本走出来,一边汇报病史,一边和主任一起往病房走。
许应看着她从自己面前目不斜视地走过,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一举一动绝不拖泥带水,“这个患者是因为头痛去社区卫生院检查,发现有高血压,为求进一步诊疗由门诊入院......24小时尿蛋白定量是0.42......”
唐主任边听边点头,就是没说什么。
到了病房,唐主任见到这个妊娠期合并高血压的孕妇,36岁的高龄产妇,身材颇胖,水肿有些严重,下肢一按一个窝窝,半天恢复不了,床头放着心电监护仪,血压计数隔一会儿就跳一下,不是很乐观。
唐主任劝他们考虑终止妊娠,“你们这种情况,过一周就到37周了,这时候生对小孩的影响其实不太大,最重要的是能保证大人安全呀,你现在强留他在身体里,跟在臭水沟养鱼有什么区别。你每天吃的药他也跟着吃,对吧?这环境不好,你就给他挪挪窝啊,出来我们也有温箱,有专业的新生儿科医生和护士.....”
“妈妈身体原本也不是太好,高龄产妇,本来就......就像一辆汽车,开得年头久了,有损耗,还拉货,都快熄火啦,你还要它再多跑一段,跑得动么?你们好好想想这个道理。”
先前苏盈袖就说了,这个患者本身自己是没有什么主意的,都听她老公的,现在也是,当唐主任开始给他们讲娠高症有什么危险后果时,不住的去看她老公脸色。
看得出来她有些害怕,可却始终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就算她老公以担心小孩太小生出来身体不好为由坚持要出院回家,也没有说话。
谈话谈到这里,已经无法继续下去,患者本人都没争取意愿,医生能说什么呢?
“那行,要回去我也尊重你们的意思。”唐主任叹口气,“苏医生,让他们签一下知情同意,你们打算怎么回去?”
因为考虑到他们会坚持要回家,苏盈袖再等唐主任过来时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出院要签的文书,这时立刻打开病历夹递过去。
“坐地铁回去咯,现在地铁还没停啊。”男人满不在乎的应道,在病情告知书和拒绝治疗单这些文件上刷刷签字。
唐主任又问家住哪里,结果是在一个挺远的区附近,转几趟地铁回到那边,还要做摩的才能到家,顿时无语。
连苏盈袖都觉得:“这太危险了......”
“这有什么危险的,我们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来,没那么娇气啦,我们农村女人跟城里女人是不一样的。”
对方信誓旦旦,甚至还有种看不起城里娇气女人的意思,苏盈袖张了张口,忽然就没了劝说的欲望。
真的,医生只能救得了病,救不了命。
唐主任也没说什么,只是出去打了个电话,回头发现他们已经签好字了,就招呼苏盈袖:“苏医生帮忙送一下。”
是苏盈袖和唐主任亲自将他们送下楼,楼下等着一辆出租车,唐主任直接塞给司机三百块钱,嘱咐他一定要将他们送到家门口。
看着他们走了,这才叹口气,“这做女人难啊......太强了不行,太弱也不行,还得结婚生子才知道自己嫁了个什么东西,你们年轻人,找对象要擦亮眼睛......幸好没拖欠医药费,不然说什么我都不敢让他走。”
他嗐了声,说声走了,这就背着手晃悠着去对面的停车场开车,苏盈袖摇摇头,叹口气,转身回到医院里。
“我们苏医生又漂亮又大方,独立、知性、优雅,有学问,独当一面,沉稳可靠,以后是要当主任当教授的,简直是新时代女性代表,哪里不好?你不要胡说昂!”
她刚回到科室,就听见值班护士在吹她牛逼,一旁的同事笑得直捧肚子,许应倒是一脸尴尬和百口莫辩,见她回来了立刻解释:“我真没有说你坏话!”
他话音刚落,夸人的也不夸了,只有笑的还在笑,“袖袖你回来啦......哈哈哈......”
“继续夸呀,我爱听这个,看来我平时没白请你们吃宵夜。”她走过去,笑眯眯调侃道。
护士小姐姐脸一红,噘着嘴不好意思了,又瞪一眼许应,都怪这个人!粥白给他吃了!
“许律师,你说我什么了,让我们姑娘这么生气?”苏盈袖继续皮笑肉不笑的望向许应。
许应满脸冤枉,“说你每次都怼我,就对我一人儿小气,可不敢招惹你,难道不对?”
“真哒?”苏盈袖闻言眼睛一弯,将胳膊架上护士站的台边上,撑着脸,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可比刚才似笑非笑的模样真实多了。
许应被她都笑了,赶紧点头,“真的真的,我对你真不敢有一点不轨之心。”
就差四指朝天赌咒发誓了。
苏盈袖望着他,眼睛眯着,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洋洋啊,许应就没看明白哪里好笑了。
“33床真回去啦?”同事这时问起正事,见苏盈袖点头,不由得惊叫,“疯啦,那个样子的血压,他们真敢回去?”
“无知无畏呗。”苏盈袖笑着哼了声,很无奈,“她老公根本不把这当回事,还想着坐地铁回去呢,主任实在不放心,叫了出租车,给了三百块,让司机送回去。”
小护士这时问:“袖袖姐,你说,他们还会回来吗?”
“我估计不会,他们回去呢,肯定是熬着,等到不能再拖了,受不了了,就会就近找家医院,我们这儿离他们有点远,除非转诊,否则应该遇不到了。”苏盈袖耸耸肩,“真到受不了那天,要么人已经肿成一个球,要么小人儿不动了。”
“最怕就是她脑出血昏迷啊,搞不好直接一尸两命。”同事接着她的话道,“前年有一个你们记不记得,就是那个白族的姑娘,说要回老家,那边有医保,结果根本没回去,过了一段时间又回来的?”
在她提示下,苏盈袖成功想起主人公,“胎盘早剥回来的,之前刘主任一直强调危险因素,不肯听啊,觉得住院要花钱,就走了,结果回来直接住icu,花钱更多。”
“这种人,思想工作是做不通的,他眼里只有老婆肚子里的孩子,除非我们打包票,小人儿发育一定正常,治病不要钱,否则你怎么说都没用。”同事接话,语气讽刺。
聊了两句,苏盈袖和许应要走,临走前苏盈袖在办公室吃了块面包,咬着牛奶吸管走进电梯里。
这时许应忽然说道:“我觉得你们刚才说的那种占便宜没够的人,我也遇见过,帮人家讨薪,承诺说给讨回来的百分之几做律师费,没要到他们想要的那么多,就连律师费都赖掉,跑了。有时候就是要到了,人家也跑,连法律援助都不如。”
苏盈袖惊讶的看着他,“凭你在华天的地位,也会被坑么?我记得......你们主任也姓许?”
“那是家父。”许应点头,又耸耸肩,“谁都是从小韭菜时期过来的,你年轻,没经验,人家凭什么把可能关系身家性命的案子委托给你,就凭龙生龙那句老话?一开始案源少,肯定什么都做的。”
苏盈袖听完深以为然,又笑:“现在肯定没人敢坑你了。”
“现在是我不给人坑我的机会,这种我一般就推了。”许应摇摇头,有些无奈,不是不愿意帮,只是不愿意被人当冤大头。
“你比我们好,我们不能选择收哪个不能收哪个的。”苏盈袖说着,又吸一口牛奶,瓶子呼噜呼噜地响。
谁都很无奈啦,他还羡慕她干多干少其实都饿不着呢,又没有太多业绩压力。
到了楼下,许应想说请她吃宵夜吧,苏盈袖一听就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我不饿。”
“那就改天吧。”许应说着,脸上露出很遗憾的表情。
苏盈袖没当回事,开了车就回去,刚回到家,就看见苏盈枝正盘腿坐在沙发里,一脸凝重和探究的看过来。
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她倒先开口了,声音低沉,“说说看,这是哪个野男人的东西?”
苏盈袖一愣,顺着她手指看过去,看见一个蓝色的小盒子,被打开着,露出一抹幽绿的光。
顿时想起来,啊,那不是许律师落下的袖扣么!?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许律师:……不是,这说明人的想法是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的。
苏医生:说得简单点!!!
许律师:就是后来我真香了,不成么?
苏医生:……感谢在2020-09-09 19:50:35~2020-09-10 19:5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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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看到苏盈枝找出来的盒子,苏盈袖才想起来自己把要给许应将袖扣快递过去的事忘了。
但她也来不及懊恼自己的粗心,面对妹妹虎视眈眈的眼神,她赶紧解释:“前阵子下班路上撞见许律师,他车被追尾爆胎拖走了,我就载他一程回律所,就是那会儿不小心落下的。”
“后来我说给他快递过去吧,又太忙,给忘了,要不是你翻出来......”
她说着走到茶几边上,弯腰倒了杯水,几口就喝完,又问:“你要不要吃夜宵?”
苏盈枝听着她姐姐的解释,搂着抱枕,将信将疑的望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苏盈袖难道还能看不懂她在想什么,顿时无语,“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你闻闻家里除了你煮螺蛳粉留下的厕所味儿还有别的么?”
“我看你就是作业还不够多,卷子都写了么?”她一面说一面从阳台将衣服收回来,“你说你在家,除了躺在这还做什么了?衣服也不收,油瓶倒了也不想扶,就这还想养猫?”
她一通唠叨,苏盈枝早就忘了想打听她秘密的事,拿枕头捂着脸哀嚎:“我一个月就休息这两天,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就别说我了!”
边说边在沙发上打滚,赖着不肯起来不说,还提要求,“姐,我明天能不能出去?”
苏盈袖走到卧室门口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出去做什么?跟谁出去?去哪里?”
一连三个问句,将苏盈枝问得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可是又不能不回答,不说清楚她姐姐事不会放她出去的。
于是她只好一五一十一板一眼的回答:“是林修哥,他明天要去调查一个案子,我想跟去开开眼界。”
“林修?”苏盈袖一愣,“他不是跟着许律师......”
“他说许律师最近让他自己办一个交通肇事的案子。”苏盈枝告诉苏盈袖,“因为委托人的爸爸死了,家里还有个残疾的妈妈要照顾,弟弟还要上大学,所以林修哥决定给她打三个官司,一个是肇事司机的,对方为了减少刑罚肯定要赔一部分拿谅解书的;第二个是民事部分,要主张精神损失,因为刑事附带民事的主张不了精神损失;还有一个是因为委托人爸爸是在上班途中出的事,所以符合《工伤保险条例》。”
“要是都能顺利要到钱,好几十万呢。明天就是去实地调查对方的赔偿能力,不能便宜他,又不能要价太高把人吓得宁愿吃牢饭也不赔钱,这叫知己知彼。”
听完苏盈枝的解释,苏盈袖啧了声,“你去开眼界我不反对,但要注意安全,还有,有些小聪明你现阶段不需要,不许学!”
苏盈枝闻言吐吐舌头,刚要欢呼,就听苏盈袖接着道:“把地理卷子写一套再出去,刚好我明天有空,检查一下你的作业。”
“......不是吧!?”苏盈枝一愣,随即又在沙发上开始打滚,“姐你一妇产科大夫,去迎接小生命不好吗,为什么要盯着我?”
苏盈袖没理她,直接推门进了卧室。
第二天是周末,对苏盈袖来说,这是她一个月中难得的休息日,没有值班也没有门诊,她可以睡个懒觉,自由安排时间做想做的要做的事。
起来时已经是早上十点,苏盈枝已经出门了,让她做的地理卷子端正摆放在茶几上,用一个椭圆形的水晶镇纸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