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封赏名单,牵动着上下人心,如果要做到尽善尽美,绝对公平,让所有人都满意,那也是不可能的。而最顶级的二十四人中,还是值得商榷,不能服人的,比如武行德,比如李少游,他二人的功劳、威望相对于其他人,都要薄弱些。
但是,由刘皇帝拟定,又岂能做到毫无偏私,那也太为难人了,并且这对刘皇帝而言也不是件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事。在这二十四臣之外,看起来有资格入选的仍旧不少。
比如韩通,或许他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落选了,论及战功、资历也算扎实,只是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也就在平荆湖的过程中,率偏师大破周行逢,值得特别书写,然而,那与十多年来大汉诸多波澜壮阔的战争相比,级别偏低。
或许时至如今,韩通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没有死皮赖脸、磕头捣蒜谋求个北伐的职位。心中或许有所失落,但还不至失衡,他从一个小小骑卒,屡受提拔,如今还是禁军三衙之一巡检司的都帅,爵位上也不算亏待,受封河内公,还被列在国公之下第一人。其子韩徽也颇受皇帝看重,在朝中担任着重要职位,父子同受恩宠,虽然遗憾,却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至于其他人,如上党公郭从义,这是河东元臣,文武双全,器量风流,从开国时期起就是藩镇节度,从滑卫到魏博,一度是作为开封北面最重要的将帅,拱卫着京师的安全。在药元福去逝后,又入朝为官,作为皇子们的老师。
而提到药元福,就又不得不说乾祐初年,这个年逾花甲,犹被甲提刀,跃马出击,上阵作战,杀敌建功,在巩固关中及西南、西北各地上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后来同诸节度入朝,从京畿巡检到皇子老师,也是兢兢业业。爵位从汾国公改封汾阳郡公,由其长子药重遇袭爵。
还有王晏,当年陕州首义三节度,侯章贪婪不法,最后被王晏在洛阳炮制了,而比起赵晖,王晏的才干一定程度上要更为出众。只因为在坐镇晋州时,与当时的武德使王景崇冲突,以致有对抗朝廷的举动,虽然最后在赵晖的协调小,平稳解决,但也因此遭贬。后来被启用担任西京留守,治洛有功,再加进献传国玉玺,被提升为腾县公,此番改封淮阴县公。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王全斌,或许最感郁闷的就是他了,论资历、论声望、论能力,都是上上之选,如果得到刘皇帝的同意,早早地发兵灭了大理,或许他也在其列了。
并且,如果王全斌入选,那王仁赡、李继勋、崔彦进、郭崇威、王彦超、张勋等将领,那就都有资格了。如崔彦进,从灭孟蜀,从平岭南。
而石守信、潘美、杨业、张永德、赵延进、曹彬、刘光义这些中生代将领,功劳自然是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但资历是个硬伤,不是所有人都有赵大的际遇。
相比于武臣在功劳上的比较、争议,本该更容易引起掰扯的文臣,却几乎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不是入选的那些人众望所归,而文臣还没有资格与实力要求更多,究其本治,在天下初定的当下,还是武臣的盛世,属于文人的春天还未到来。二十四功臣,武臣位列其中十五席,还是在刘承祐有意的平衡下,才造成的这种比例。
比较不甘的,要属陶谷了,毕竟他也是追随刘皇帝的老臣了,如今也是位居中枢的宰臣,有所期望,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自我衡量一下,同位列其间的文臣相比,失望地发现,是真一个也比不了,更为郁闷的是,最终只得了个新安侯的爵位。或许,今后他都不好意思被人呼为“陶公”了。
事实上,这已经是刘皇帝对陶谷的优待了,纵使不提他过往一些不堪的行为,朝廷有众多的战将,如白重赟、罗彦瓌、王审琦、郭进、党进、韩令坤、董遵诲、韩重赟、康再遇、康延泽、刘廷翰、曹翰、崔翰、李汉琼、马仁瑀......这些人,也都只按照县乡亭三等封侯。
公爵,是一个巨大的门槛,并且可以想见的是,开宝年以后,想要提升,将更加困难。
还有一批失意者,那就是包括榆国公李洪信等皇亲国戚在内的一大批旧爵,或降减,或直接夺爵。如李洪信,能保留一个榆次县公,都是看在太后李氏的面子上了。另外,不姓刘的皇叔慕容彦超,也由昌黎郡王降爵,改封滦国公。姐夫宋延渥倒是被封为惠国公。
连堂堂国舅都如此了,更何况于其他人了,那些在大汉建立以及统一的过程中没有实在且令人信服功绩的人,是毫不留情地针对。
而经过这样一场整顿,大汉的勋爵体系焕然一新,首先就是数量问题,虽然因为新增功爵,而导致数量没有减少,但基本剔除了那些不合理的封爵,并且,高等级的爵位数量基本是被腰斩了。除了那二十四王公,最终得封赏县公以上的外臣,只有五十四人。
当然,调整最狠的,要属勋职阶官,这才是大汉勋爵最为泛滥的地方。如果说对贵族爵位是大刀阔斧地整改,对于勋阶体系则是彻底的推到重建,几乎将把三代以来所有的勋职散官全部废除,而重新根据军功、政绩、履历,进行重新的分配、赏赐,这也是波及全国的。
可以想见的是,会引起一番震荡,但旧的去了,有全新的勋贵阶层填补,有这些新的得益者维护,那些旧职旧封自然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中去。
任何改革变动,有得意者,就有失利者,哪怕是大汉的新封爵们,尤其是那些被降爵的。或许是为了安抚众人的情绪,对于勋贵的待遇,相比过去,则有了显著的提升。
并且,在刘皇帝的调整下,大汉爵位的重要性在提高。虽然没有食邑、土地这种实封,但是,俸禄是十分优厚的。就在此前,刘承祐让三司颁布了一份全国勋爵职禄条文,上面对大汉所有勋爵、官吏所享受的待遇有了明确而细致的规定。
以国公为例,除了地位、荣誉的表彰,以及服饰、乘车、免役等一系列的待遇外,每年可以从朝廷领取俸钱两千贯、俸粮五百石、绢一百匹,锦五十段,仆俸三十人额,这些只是例俸,至于其他金银器、杂彩以及逢年过节的赏赐则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而给,但绝对不会太吝啬。比起乾祐年间的“小气”,这一回刘皇帝与朝廷已经算是大方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爵位是可以世袭的,哪怕三代之后降等,也是可以传与后人。而其他的勋官、阶官、职官,都不行。并且,负爵而任职者,可以享受双份待遇,除了爵俸,还有职俸,而其他在职者,不管加了多少勋阶,都只能按最高品级领取一份俸禄。并且,国公有一百顷土地可以免税,还有子孙入学、荫官的机会。基本上,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可以说,刘皇帝在勋爵体系上,投入了不少的心血,对于大汉的功臣,也算是优待了。因而,对于大部分得到封爵的人而言,都还是很满意的,或许有降有减,但最实在的利禄收益,可是大大增长了的。
刘承祐做这些改革调整,还真不是为降低朝廷的财政压力,因为按照新贵族的数量与俸禄的提升,在支出上比起往年,反而有了不小的增长,这也是此前他对姐夫宋延渥提到朝廷财政的原因。
而经过这一番操作,大汉的勋爵体系得到完善,纵有不合理之处,也只需在今后适当调整。同时,一个维护大汉统治的勋贵集团与统治阶级,正式确立,而自唐以来泛滥的勋爵问题得到解决,冗官冗员得到初步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