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旺一脸无奈,“可这……实在是……明天不检查?明天我没事,我上这干嘛来。”
柳大棒子一看,猪饭跟王警长全都给自己掌腰,劲头更足了,指挥着手下,“公事公办,多来几个人,苇子捆一律打开,仔细的检查!”
小德子还想躲闪,被柳大棒子强行拽住挑子,“先检查这个不听话的!”说着,用刺刀将苇子捆剁开了。
本来道路就不宽敞,八捆苇子两千来斤,好家伙,刚打开一半整个卡子口就堵严实了。空手走路的,就合勉强过去,担挑推车的只能排队等着。
赵老疙瘩不住点头的拔着“唤头”,金属音儿嗡嗡直响,嘴里还咕哝着:“哎呀,苇子里面能藏嘛东西,好歹扒拉扒拉算了,我还急着回家吃饭哪。”
猪饭听到唤头的声音,觉得很新鲜,好奇地问王警长:“那里,什么地干活?”
王警长比划着,“剃头的干活,刮胡子理发!日本没这玩意儿?”
猪饭觉得太好玩啦,“尤希,叫他的过来的。”
王警长走过去,趟出能过人的地界,“嗨,赵老疙瘩,过来,给猪饭太君刮刮脸!”
赵老疙瘩挑着担子挤到前面来,在岗亭子旁边放下挑子,“屋里的刮脸?”
猪饭拿过唤头,拨动半天弄不响,“就在这里的刮脸的干活。”猪饭这东西,今天不知为嘛,特别的贼性,他要刮着脸死盯检查现场。
王警长让赵老疙瘩放好剃头挑子,“就在这儿给猪饭太君刮脸!猪饭太君离开这儿,这帮小子一准图省事,违禁品滑过去,你兜着?”
赵老疙瘩撂下挑子,嘴里还不住嘟囔,“大冷的天,我这也是替太君着想。”说着把毛巾扔进铜脸盆,脸盆里有现成的热水。首先给猪饭腮帮子、下巴颏子刷上胰子沫,然后拿热毛巾闷上捂着。
都说剃头挑子一头热,那是因为挑子一头里面,藏着炭火盆,上面置放着铜脸盆,里面的水总是热乎的,说的是这么一头热。这头还有个高出来的架子,以便挂胰子筒、挂镜子、搭毛巾用。另外,还挂着钢刀子的牛皮条子。
挑子另一头,是个梯形多层抽屉的板凳,里面分别放着各种理发工具,讲究的还放有痱子粉、掏耳朵的一套家什等等。
一副挑子就是一个流动理发馆,理发的时候,顾客坐在带抽屉的板凳上,把一头热往顾客前边一放,脑袋低下来可以洗头洗脸。剃完脑袋刮罢脸,对着镜子照照,看看满意不满意,都不用挪屁股。
猪饭的兴趣在那把唤头上,坐下刮脸,纯属为了玩那把唤头。赵老疙瘩手把手教他,“只能握这个短把儿,手别碰响片,欸,对啦!”猪饭玩着,赵老疙瘩拿出剃头刀子,拽住架子上的牛皮条子,来回钢了几下,麻利地为猪饭刮脸。猪饭刮着脸,手里玩着唤头,眼神却始终注视着检查情况。猪饭今天的反常表现,说明并非无意而为之,看来这里面多少有名堂,一下子引起王警长的特别警惕。
正文三十回船夫号子喊破天,剃头挑子压垮山四
(更新时间:2006-10-1816:46:00本章字数:2537)
赵老疙瘩为猪饭仔细的刮完脸,德旺爷几个那边还没有检查完,他举着镜子给猪饭照照,猪饭划拉着脸很满意,“尤希,你的手艺大大的好,王的,金票的给!”
他刮脸,让别人付钱,这叫嘛玩意儿。王警长不介意这个,掏出几张纸币给赵老疙瘩。[手机电子书17z.]
赵老疙瘩死活不要,“太君让咱舞刀动枪地刮脸,这是抬举咱,哪能收钱呢!”
猪饭花别人的钱十分慷慨,坚持要付款,“手艺大大的好,金票的不要不行!”
王警长把钱硬赛给赵老疙瘩,“给你就拿走,费嘛劲呢!往后隔三差五的,多侍候几次猪饭太君,就全齐了。”
赵老疙瘩感恩似的接过钱,收拾好挑子,冲猪饭、王警长哈腰鞠躬,“我的开路了?”
猪饭终于把唤头拨响了,开心的还给赵老疙瘩,挥挥手,“你的开路的,撒尤那拉。”
赵老疙瘩挑起剃头挑子,跟满头大汗的德旺打着招呼,“德旺爷,爷几个慢慢收拾着,我先走一步了。”通过卡子口,拨着唤头先行回家了。
八捆苇子扑哧得满地都是,除了苇子还是苇子,任嘛没检查出来。四个徒弟火冲脑门儿,嘴里不干不净的嘟囔,“这不缺德吗,苇子里面能藏嘛东西!”
德旺耐着性子,帮徒弟们将苇子重新打捆,嘛话也不说。已经这样了,说嘛都没用啊,只是催促着徒弟们快点,“麻利儿着,先把道让开,让别人好过去。”
王警长大声的问柳大棒子:“怎么着,查到嘛了吗?”
柳大棒子跑过来报告:“报告猪饭太君,报告王队长,没发现违禁品,全是苇子。”
王警长征询地望着猪饭,猪饭戴好帽子系好领口,回头一招手,土坯房后头开出一辆挎斗电驴子,猪饭说:“王的,我们的回去,银针白毫?紫砂壶的茶道?”
王警长听明白了,“好好,我进屋给你拿壶去。”说着踅进土坯房。
猪饭记性真好,提醒王警长:“西洋参的,不要忘啦!”
猪饭嘛话不说,跟王警长坐上电驴子回县城了,柳大棒子检查了半天也很费劲,拿德旺爷几个出气,“捆好了,赶紧离开这儿,看把这儿糟践的,成了柴禾场了!”
小三德子实在忍无可忍,冲上去想和柳大棒子论理,被小德子拽住,“算啦,没见师父着急直皱眉头。”哥几个只好忍气吞声,把扁担穿进苇子捆挑在肩上,跟着师父回村去了。
德旺爷儿几个走后,客厅里摆上棋盘,何太厚跟古典对弈起来,看似他们难得的悠闲。他们稳坐中军帐,心系卡子口,他们下棋是幌子。说好听叫沉着稳重。说不好听的,是借此缓解紧张心情。今天万一出了纰漏,该怎么办?其实很好办,十来个保安队胡子,加上有几个鬼子也无所谓,干掉他们用不着动用河西的力量,老铁带着王警长的铁杆部下,就埋伏在附近。德旺爷儿几个也不是吃素的,何况老何今天身上也随身带着家伙。
何太厚考虑的不是这个,虽然说这批药品不论花费多大代价,不能落入敌手。可是一旦交火,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运输线,就会彻底舍掉,再建立恢复谈何容易。所以他不希望出现麻烦,他不甘心就这样把运输线毁掉。他下着棋,眼睛盯着条案上的座钟,耳朵谛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何太厚收回眼神举起一门炮,“将!”古典有多臭,让老何打了个“闷宫”,这是对弈中,最低级的失步。
老何又把棋子拿回来,“我这招不够光明磊落,古老先生您飞相吧。”
古典没心思下棋,认输了,“何先生饶了老朽吧,我实在没有你老的大将雅量,还是说说话吧。”
何太厚看了一眼座钟,轻松地站了起来,“今天古老先生故意谦让,算平局吧。”然后招呼一边观棋的英杰玛丽坐下,“今天的事平安过去了,你们说说花筱翠吧,我们不能忘记她。”
玛丽诧异的望着何太厚,“卡子口那边还没有消息,现在就谈……”
何太厚指指座钟,“这长时间,就算一根根数苇子棍儿,也该数完了,放心吧没事了。”
老铁轻轻推门进来,“何先生,猪饭和王警长坐电驴子回县城了,我们也撤了。你老还有嘛关照的,要不要给王警长捎话?”
老何说:“谢谢弟兄们,让王警长谨慎行事,猪饭并非草包,务必保持高度警惕。”
老铁给何太厚敬重的行了礼,转身离去。老何继续说道:“花筱翠为这条运输线立了大功,不能这么眼瞅着叫日本人抓进去不管,咱得想法子救出来。就算救不出来,也得让她知道,咱们在惦记着她,没有忘了她,至少要给她精神上的支持和关怀。”
英杰无不担忧的说:“她不会把咱供出来吧。”
玛丽不相信花小翠是个软骨头,“她是很有民族气节的人,并且她具备女人的坚韧,我不相信她会出卖谁。再说,咱这头关系,她只知道我和英豪,我俩无所畏惧。”
何太厚说:“小心无大错,英杰的忧虑不无道理,但是也不能轻易放弃对同胞的信任。”
眼见天将上冻,古典对今年没能搞到布匹而内疚,“何先生,我愧对何先生对我的信任,至今一寸布条也没弄来。我准备亲自下卫去趟天津,天津的染厂或许给我古某面子,我一定把布匹的买卖做成。”
何太厚安慰他,“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布匹的问题比较复杂,关节也多,我们共同想办法吧。好在今年,山东的同胞舍命搞到几大车布匹,加上根据地自己生产的土布,这个冬天差不多能够对付过去。好啦,我得去二十一里堡看看那里的乡亲啦。”
何太厚抄小路赶到二十一里堡,天色已晚,径直来到煎饼秃家。德旺等人见老何来了,赶紧让赵老疙瘩从剃头挑子里,将药品一件件取出。随后,德旺指挥着用黄色桐油布包,小心翼翼的同着老何包裹起来。小德子傻笑着,“这回,何先生该放心了。”
德旺拍着赵老疙瘩的肩膀,“赵老疙瘩,这回,得让何先生给你记头一名功臣。”
赵老疙瘩美滋滋的憨笑着,“今天的剃头挑子好沉呀,就跟挑着一座山!”
何太厚说:“你就是一座山,压不垮的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