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说话侉声侉调的军人,那是驻军的头脑,说本地话的是保安团的人,看样子也就是一般头目。
欧阳亮搜寻了好一阵子没有发现近似何太厚的人物,正在有些失望之中,忽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警察,进门就大声嚷道:“不好了,八爷攻打县城了!”
就这一声吆喝,如同平静的水面扔了一颗炸弹,先是冲天的水柱后是拍岸的激浪。这些来宾本来是到这里开眼看新鲜的,听说八爷攻打县城,如同攻打古宅一样,穿军装的首先拥向报信的警察,接着拥出门去跑了个精光。紧接着,化装成帮工的军人也跑了,跑回军营去了。和尚们本来无关军事与政治,好像他们也有嘛顾忌,慌忙收拾行头乐器找老刘头讨要了香火钱,屁滚尿流逃难似地也都跑得精光。
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好事不能这么收场,古典有点慌神。真是吉人天相自有天助,酒馆舒老板带领一帮人赶来救驾,“古老爷,别慌,县城打仗离咱这里远着呢,人手不够你老发话,这些人都是咱们的老客,不行让他们帮帮忙。”
不等古典说话,老刘头就分派开了,“看来出大殡是不行了,直接把杏花夫人抬去埋了吧,每人一个大头,亏待不了大伙,多亏舒老板节骨眼上搭把手,有情后补吧。”接下来扣上棺材盖钉好大材钉,把棺材抬到自家马车上直接拉到墓地埋了。奇怪的是,镇子上闹得这么热闹,过江龙神情不变手脚不乱。直到墓地下葬完了,土地庙这边才收工,过江龙遇事不慌乱,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直到天黑,肖四德也没有露面,认祖归宗这个程序古兴等不及了,家里的买卖只留一个福子照应肯定不行,再说,燕子虽说住校,说不准嘛时候回家,大人都不在家,也怕燕子受屈,古兴和崔氏坚持当天回去。
罗氏借着哭杏儿,畅快淋漓地哭了自己一场,崔氏安慰她,“大爷这么做是有点委屈你,这不也是为了这份家业吗,咱们做女人的就是这个命,有点委屈就忍了吧,再不痛快就到天津住些日子,哪天打发石头接你来,咱们姐俩这是多少年没有一块好好说话了,我也是稀罕你呢。”
老刘头在外头招呼:“二位太太,闲着再说话吧,要赶火车该动身了。”罗氏一行鼻涕两行泪的下炕送崔氏,刚送到院子,先头买车票的酒馆舒老板回来了,“改章程吧,今晚火车不通了,八爷把唐官屯到陈官屯的铁道扒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直接坐大车走吧。”
古典到现在才相信,肖四德真地遇到麻烦了,不是故意晾他的台。古兴和崔氏坚持要走,只好嘱咐车把式路上多加小心,把桅灯的煤油加满,车厢里面多铺几床棉被,好歹把古兴公母俩送走了。
今天,酒馆舒老板两口子可真帮了大忙,特别是舒老板带来的几位帮忙的,这个时候已经把院子里里外外收拾得整整齐齐,就是先人堂不能进去,老刘头坚持自己打扫。他说:“其实里面用不着打扫,挺干净的。”这样,嘉宾当中只有欧阳亮和陈副官需要照应,石头属于自家人一切都好说,只是需要给他们安排住处,便把英杰住的那间房子收拾出来了,石头被安排去烧炕,吃罢晚饭欧阳亮被请到客厅说话。
瞧这个欧阳亮有多愣,开口说话没有寒暄,上来就问要命的话:“古老爷,称蒙抬爱邀请在下,光临宝宅参加大典不胜感谢,只是有一事不明,敢请古老先生赐教。”
古典说:“草民不敢领受欧阳巡察这般奉承,今天请你老光临寒舍,仅仅是借这么一个由头,高攀你老这个高枝。另外,也是为了当面答谢抗战褒奖之恩,希望你老赏脸多住些日子,临行老朽尚有一番心意聊表寸心。刚才你老要问老夫何事尽管垂询,老夫定当如实禀报,你老不必客气。”
欧阳亮问:“您的杏花夫人并非弄武之辈,何以武器随葬,如果在下没有看错,棺材里面放进去六挺轻机枪,十把大肚匣子,莫非贵妇人要到阴曹地府成立地下别动队吗?”
此言一出,吓得古典浑身冒冷汗,好厉害的欧阳亮呀,练了好几个月的戏法,还是变露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正文六十三回老同窗古宅相见,过江龙被窝就擒一
(更新时间:2007-2-229:08:00本章字数:2746)
借口为死人下葬实则窝藏军火,这种事搁在寻常人身上就是谋反之罪,就算古典有钱有势,也该知道这是违法的勾当,欧阳亮上来就玩狠的,一般人当时就得跪地求饶。古典是谁?人家不是一般的人!玩了一辈子心眼、耍了一辈子嘴皮子,闯过无数次大风大浪,就凭欧阳亮几句话岂能把他问趴下?那是不可能的,古老先生自然有现成的话预备着。
只见古典微微一笑言道:“巡察大人明鉴,棺材里面果然放进去一些武器,可是这与老夫没有关系。老夫只是照着老例儿安葬亡妻,其余的都是本县警察局长的安排,肖四德为母尽孝,本着他的心气所为,老夫不能干预。你老可能都看清楚了,近前忙乎的全是他的部下,老夫的下人只是遵照民俗行事。至于他肖四德,武器从哪弄来的,放进棺材要干嘛,你老是他的上峰该查办的就查办,老夫决不干预。”
古典的铁嘴钢牙能言善辩欧阳亮早有耳闻,面对这个老油条当仁不让,闻听古典的狡辩,正颜厉色道:“此事定要查办,久闻古老先生深明大义,我想不会徇私包庇,还望古老先生协助。”
事情到了这一步,古典也只好硬顶了,“巡察大人,老夫想,事情应该是这样,肖四德既然敢来这一手,必定知道后果的严重,想必他也会有应对的说词。老夫冒犯地提醒欧阳巡察,你老现在尽管雄心不已,终究威风已过。肖四德却是小人得志,正值骏马得骑之时。莫怪老夫杞人忧天,巡察尚须效仿诸葛谨慎,你老可要谨防他反咬一口呀。”
这句话够毒,分明是说,肖四德也掌握着你欧阳亮的把柄,小心把他逼急了揭你的老底儿。话说到这份儿,欧阳亮真是有苦说不出,于是急不择言只有耍横了,“难道他还敢犯上作乱,在我太岁头上动土不成?。”
一见欧阳亮上套,古典心中暗喜,“话不可这么说,肖四德现已不是平庸之辈,老夫一生不曾向任何人屈尊,时至今日也是惧他三分。虽说他是老夫的亲生,由于竖子自幼少礼教冥顽不化,现而今已成脱缰野马难以驾驭了。话又说回来了,按这小子的根基来说,他的所作所为又让人难以置信。很难说背后……”说到这里留半句,让欧阳亮自己琢磨
不知不觉欧阳亮被古典套牢了,思维不由自主随他而去,当古典把话领到这个地步的时候,欧阳亮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是说,他的背后另有狗头军师!”
房门突然推开,何太厚抱拳出现在客厅门口,“言之有理,他的背后确实有人操纵!”
站在一旁的陈副官不认识何太厚,紧张地掏出枪来,“什么人?”
何太厚的出现,古典不但不惊慌,反而觉得跟来了救星一样的激动,“何先生!哎呀,你老真是想煞老夫了,何先生大驾光临,又令贫舍寒宅蓬荜生辉了!”
英豪见到何太厚,那才是发自内心地感到亲切:“啊!何太厚?老何,何先生!”高兴得不知说嘛好了。
不等古典介绍,欧阳亮拨开护住自己的陈副官,拉住何太厚的手,“何兄,我的老学长,终于见到您了!”欧阳亮别看多年从军,依然是个性情中人,见到老何不顾一切拥抱上去。
老何见到欧阳亮,首先想到的是他对抗战做出的那份贡献,并没有把他当成敌对阵营里的官员,于是真诚地握住他的双手使劲摇晃着,“还是一条好汉,性情不减当年,心仪已久终于梦想成真,没想到在这样一种场合见面,看来老弟也是用心良苦呀。”这话是说给古典听的,这话叫谁听着也会明白,他们在这见面事先早有约定,而且是别有用心的。
古典听出来这话的意思,马上插话道:“二位都这么瞧得起古某人,想必定有指教,几位入座说话吧。”
没有等得老何反应,院内然传来一声断喝:“胆大的刺客,休得放肆!”
忽听外面喧哗,陈副官“扑”地吹灭灯,首先冲出去,抬眼望去只见对面屋顶,有三个人混战成一团。
不用打哑谜了,白衣人自然是赖五,一身夜行服者乃是肖四德,不知深浅的石头不知何时跟着上了屋顶。三个人过招,还是跟在警察局一样,那叫乱七八糟不分敌我的乱打。只是石头不是对手,纯属跟着瞎起哄,加上身穿制服胳膊腿不好施展,几招过后失足从房上跌落下来,陈副官等人上前围住石头。石头摔得不轻,抬起头指着屋顶,“那个穿黑衣的是肖四德!”说罢昏了过去。
古典赶紧招呼着,“快抬进来!”
重新把灯点亮,石头靠在椅子上,喝了口水缓了过来,都这样了还不忘说大话,“我一脚踩空,要不然,他们谁也不是对手!”
陈副官从门外进来,“两个人打到街上去了,要不要跟出去看看?”
这话是在问欧阳亮,欧阳亮心里说,人家打架有你的嘛事,纯粹是狗拿耗子……,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只听门框上“当”的一声响,吓得古典脸色煞白,指着门框嘴唇有些哆嗦,“你……你们看!”
只见门框上一只飞镖插着一张纸,陈副官取下交给欧阳亮。
白纸上四个墨笔大字:通匪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