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筱翠自从天津回来,再也没有出门,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似的,整天在炕上躺着,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由于人们都在忙,麦收又去了县城,说实在的,花筱翠暂时被人们遗忘了。听到喊声,病怏怏的花筱翠穿衣下地,费劲的打开房门。
几乎是开门的同时,匡非一头撞了进来,反手关上房门,就势依在门上。
花筱翠厉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匡非喘着粗气,“把水缸给我挪开!”
花筱翠问他:“挪水缸干嘛呀?”
匡非嘿嘿一笑,“肖四德子早告诉我了,水缸下面是暗道,直通子牙河。”
花筱翠跟他装傻,“我不知道。”
刁福林扯开衣襟,腰间围着一圈雷管,“胆敢不挪,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花筱翠无奈地使出浑身的力气,挪开水缸露出洞口,“你下去吧。”
匡飞起身还没有挪动脚步,房门被踹开了,小刘连长居中,无数枪口对准了匡非。
匡非反应十分灵敏,反手搂住花筱翠的脖子,“都给我退出去,不然这里就夷为平地,咱们谁也别想活!哈哈,这么多人陪着我,够本啦!”说这就要拉导火索。
“慢,全都后撤,看他还有嘛话说!”小刘连长一声命令,战士们全都退到院子外头。
匡非说:“再退远一点,放我走,不然,这个女人就陪我上路!”
小刘连长还想让战士们后撤,花筱翠喊上了,“孩子们,听婶子说句话,活到今天俺够本了,俺该做的事情也作完了。告诉俺的儿,只盼他喊俺一句娘了!”说到这里,从怀里拿出那瓶子毒药,仰脖全都倒进嘴里,几乎不等人们眨眼,只见花筱翠面色铁青,瞬间七窍塌穴继而涌出黑色的血液。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是一瞬间发生的,小刘连长和战士们全都愣住了,匡非扔下花筱翠,转身钻进地道。
匡非的动作是迅速的,很快就在子牙河边钻出地道,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他本想跳上尚在国军手里控制的小火轮,他哪里想到,一夜之间小火轮上的“国军”全都变成了八爷,八爷对他毫不客气,当他钻出地道,还没等他看清楚眼前的情景,小火轮上的机关枪就冲他开火了。
匡非死得很壮观,一梭子机枪子弹准确地集中他腰间的雷管,“轰然”一声,匡非化为肉末齑粉消失在河滩上。
被围困的地下军喽罗兵,有幸目睹了他们长官的捐躯过程,再也没人效法这位党国忠臣做无畏的牺牲,乖乖地把先进的美式武器放在脚底下,齐整划一地举起了双手。
正文八十二回声东击西大爆炸,贼心烂肠小鬼子下
(更新时间:2007-6-89:18:00本章字数:2949)
战斗并没有全部结束,当阳光洒满大地,也洒满独流镇的时候,赖五同志已经将古宅的地下秘密全部破解了。这是一座经营了几百年的地下工程,地下的建筑面积不亚于地上的面积,令人难以想象的,里面并没有任何人们猜测的金银财宝,只有提供人员生活的设施和粮草。地下有不同功能的房间,其中一间的遗留物包括先进的通讯设备,显然这是地下军窝藏的地方。那么,古宅里外被监视得如此严密,这样一支队伍窝藏在里面,为什么不曾被发觉呢?
请跟着赖五同志往里走,足有一华里的砖砌拱形通道,直通古记的烧锅。以前交待过,古典的烧锅,在镇子最南端的运河边上。古宅每遇天下大乱就大兴土木,进行地下改造,几百年来,唯独烧锅这里的场院,只是维修从来不作根本性的改造,可见这也是独具匠心的。
还有一点需要交待,吴贵在佛堂沉入地下,他的尸体哪去了?难道地下军,这些日子跟一具尸体共处吗?那是不可能的,回来再看看古宅的地下结构就清楚了。
整个地下设施假设好比古典的宅院,那么有处独特的地界,也就是佛堂的下面的空间。这里居于整个地下设施的中央位置,也是支撑整个地下设施的承重部分,四四方方,四面实心砖墙,墙壁厚达一尺半,城墙那样的大青砖横排三块砖那么厚,比日本鬼子的岗楼不知要厚几倍。四面墙的中间是封闭式空间,里面居然是深达一丈的生石灰,在后来的情理中,除了发现吴贵的尸体,还发现了若干已经炭化的遗骨,拼凑起来,据徐老爷子说,至少有四五个人的,除了吴贵,其它遗骨没有任何遗留物,经过长年的消融已经无从考察这些人的身份。只是吴贵死的时间尚短,时间长了他也会只剩一付骨头架子。
三天后,就在举办过无数次庙会的广场上,召开了公审大会,汉奸李元文经过广大受害人的控诉,箫德县长当场拿起红毛笔,在布告上挑了一个大大的红勾,拉到煎饼秃坟前枪毙了,执刑人是赖五同志。
赖五同志得知花筱翠以身殉难,哭了,亲自给花筱翠装殓好了,跟煎饼秃合葬于土坟丘里。下葬后,赖五跪在坟前照着民间习俗焚纸烧香,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光腚孩儿给你们磕头了,你们在人间没有舒心,好好在阴间过日子吧。”
警备司令陈长捷拒绝投降,八爷发出最后通牒,首先做出反应的就是监狱方面。肖四德被当作箫德捆绑起来,脚趟沉重的铁镣被拖出狱室的铁门,肖四德歇斯底里的叫唤,“我不是萧德,我是肖四德,原来是小四德子,现在是肖四德!”该他死定,刀口上他居然满嘴吐齿音,“四、是”不分。
原先的看守早死光了,新来的看守就算知道肖四德不是箫德,也没有时间给他甄别真身,他们必须定量完成密裁政治犯的任务,不然无法向南京交差。“呸,烦不烦哪,你以为逛三不管儿请你上台呀,跑到这儿练他妈的绕口令来了?再闹腾,连壮行酒也别想喝了!”看守无心听他解释,更烦他叫唤得闹心,给他的牙关上了铁卡子,肖四德彻底不言声了。
肖四德被拖到走廊出口处,两眼发直愣住了,为他送壮行酒的居然是白老头。白老头用红漆盘托着一碗酒,迎面恭候他。肖四德两眼喷火,他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可能不死了,但是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窝囊死,无奈身缠捆绳脚拖铁镣,依然作困兽之斗,用尽生命的最后能量,发内功挣断捆绳,还想施展拳脚作最后的抗争,可惜不等他摆好架势,执刑的刽子手乱枪齐发,肖四德最终没有逃脱死亡,极端不情愿地倒下了。
白老头受到刺激,疯了,天津解放后他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英轮驶入公海,船上的所有旅客全都松了一口气,多数人站到甲板上,享受海阔天空的自由。罗氏终于得空打开包裹行囊,清点携带出来的资产,掀开皮箱子却见表面平铺一张宣纸墨笔,这令她感到诧异。罗氏马上认出来,这是古典的笔迹,上面写着与客厅墙上的遗言相同的词句:真伪虚实,有无短长,存亡聚散,日月沧桑。
英杰疑惑地望着罗氏,不由得感到头皮发乍,罗氏慌忙从箱子的衣堆里,扒弄出一个长方形的黄布包。抖落开来,竟然是一块大青砖,“咣当”落在脚下……,又连忙打开一个花包袱,里面却是砖头瓦砾针头线脑。英杰慌了,忙不迭的打开所有的行囊,包括纳敏的书箱子、鹌鹑的包裹,里面无不是生活垃圾,甚至还有古联升干鲜货的果皮和包装纸袋子……
英杰和罗氏目瞪口呆,形同木雕泥塑。
轮船甲板上,刘广海和欧阳亮扶在栏杆上看大海,二人中式服装打扮,面对大海已经沉默好长时间了。欧阳亮忽然感慨道:“从此浪迹天涯了!”
刘广海说:“中国人只要不是窝里反,走到天涯海角也不怕。”
罗氏披头散发地跑到甲板上,她才是真正的疯了,跑到船舷边上一头就往海里扎,英杰扯着瑞雪抱着鹌鹑大呼小叫地追出来,死拉硬拽地将她拖走。
欧阳亮无不同情的看看这对男女,“一场空。”
刘广海斜了他一眼,“你说谁不是一场空……”
欧阳亮茫然地望着无边的大海,若有所失的一脸苦相。
天津城就拿下来了,战事过后乡下终于又回归平静,煎饼秃的墓地夷为平地,平地上竖起一块思亲碑,碑上方用稻草和木桩搭着简陋的草亭子,可容路人避雨、赏碑文。
碑前一排新坟,均有石碑,刻着亡者的名字,依次是何院长、王警长、老铁、李三、二德子、三德子、旱枣、白蝴蝶……隔着一条小道儿,孤零零的是煎饼秃与花筱翠的合葬土坟,坟前立一块新刻石碑,上书:显考妣煎饼秃、花筱翠之墓,孝子赖五泣立。
后记:
这是某年的清明,离休的赖五跪在坟前上供焚香,久久不起。
到了这个年月,何太厚、萧德、麦收、李三家的、赵老疙瘩两口子、强子、石头、燕子、英豪、马小六、芦花,尽管多数人已经老态龙钟,终究还都活着。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还能聚在一起,欣赏着思亲碑文。
碑文曰:碑者,悲也,庚子义举,扶清灭洋,义和团勇,尽数成仁,侥幸存者,匿姓藏名,聚堡成屯,繁衍生息,七七事变,倭寇肆虐,燕赵遗风,先人垂范,救国精忠,不乏后生,赴汤蹈火,英雄辈出,浴血八年,终取胜果,外患甫定,内乱既生,天下归统,永享太平,警世不忘,兹立碑铭。烈士英灵,供奉于斯,万代景仰,思亲以省。二十一里堡村民于抗战胜利五周年谨立。
已经是中学校长的燕子突然问:“英豪叔,玛丽还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