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湖南了吧!到了湖南只需再过5个小时就可到家了。”
龙居士望着火车窗外,铁路边的树飞快的向后跑去,稍远些的水田已经插满了秧苗、淡淡的绿色一片接着一片,一直连到远处的天边。山也是绿的,缓缓的向后迈去……
“此时的爸妈在家里会做些什么呢?也许妈在准备午餐吧,而爸呢?多半是在‘修长城’吧。”
自从爸从矿里退休后,闲着没事整日里呆在麻将馆赌着“一摸二”麻将成了他的第二生命。最近妈常打电话来抱怨爸打麻将越来越厉害了,别人还不能说他。要是谁劝他二句,爸就瞪着眼跟人急“老子都当了三十年矿工了,崽女都有自己工作了,我现在休息一下不行吗?”
爸的火爆脾气矿里的人都清楚,发过几次火之后就没人敢劝了。龙居士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又回忆到“爸是个初中生又写得一手好字,还下得一手好棋,常到省里拿点块银牌或铜牌回来,只不过湖南省并不注重象棋,也没有职业棋手,那怕是省赛冠军也不能依靠下棋生存。所以下了一辈子的象棋除了给爸带来一点荣誉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爸是60年代出生的,按当时人的文化水平,初中毕业的爸也算是个知识分子了。据爷爷说爸的成绩一直很好,要不是为了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不去当什么红卫兵什么的,也许爸就不会应招来环山煤矿当矿工了。又或者他的脾气没那么大,少些正义感,不去顶撞矿领导,以爸的身板和文化也许可以享受干退。”
“人家常说养女像娘,养崽像爹。自己的脾气个性像极了老爸。不过因为反感老爸的吸烟、喝酒、赌博,所以自己至今还没有沾上这几样。”
龙居士又常常压制自己的脾气,相较而言,脾气要温和得多,遇事也先三思,很少莽撞行事……
列车铁轮与铁轨合奏的打击乐,很单调,昏昏沉沉催人犯睏。龙居士听着这摇篮曲,渐渐的有些睡意,眼睛慢慢的合上,身体缓缓的向下滑去,不多久便躺在软辅上睡了。
早几年龙居士并不是这样,精神旺得很。以前在读大学时,同宿舍的哥们常说他的眼睛能发光,既使厚厚的近视眼镜也挡不住!如果半夜看到保不准会大喊——狼来了!要是和哥们一块打星际争霸,那更是不得了,可以大战三天三夜不睏!系里组织篮球赛,龙居士凭着旺旺的精力可以全场打下来,中途不休息一分钟,甚至比赛完之后还可以加个5000米跑!
可是——
自从工作以后,全完变了。身体就每况日下了。
龙居士工作的单位,是一家很不错的大型集团公司,业务范围涵盖很广:有金融、房产、绵纺、服装、酒店、车队、海运,甚至一般只有国家才能做的跨海大桥工程也有参与。能到这样的企业工作很多同学都羡慕得直流口水。
但——
上班的第一天龙居士就后悔了,一个拥有三十多家企业、在全球拥有200多个分公司、在职员工达到5万多人的大型国际集团、中国的招牌和明星企业。为了最大限度的榨取剩余价值,公司对于员工的要求是极为苛刻的。龙居士所在的电脑室,要负责整个集团电脑网络神经。而这个电脑室包括经理在内仅有11人。这11人要负责全公司50多个部门的管理软件开发,还有3000多台电脑,从硬件到软件的所有服务。
电脑室每个人的电话从早到晚响个不停,电话幅射虽小,但接多了还是会扰乱人的神经的,晚上睡觉时龙居士,总感觉有电话铃在耳边响起,耳鸣常常会从天黑一直响到天亮。这还不算,很多问题电话中解决不了,就要出差去解决。但出差的时间紧张得就像百米冲刺,每天行程要在三百公里以上,解决致少四个以上分公司的电脑问题。全年统计下来,出差的时间长达三百天!
繁忙的工作,使龙居士很快就瘦得像麻杆,但令人惊讶的是,瘦下来才半个月,身体就像吹汽球一样膨胀起来,体重迅速越过了零点一吨!
以为得了病,去看医生,医生详细问过情况后,给他指出了原因,这是无规律的暴饮暴食后又长时间静坐在电脑面前造成的,只要生活规律点,吃完饭后休息半小时就可以调理好身体。
这对于别人来说是很简单的事,但对于龙居士来说,太难办到了。暴饮暴食?不这样行吗?在各地出差,吃饭时间紧张得像打仗;饭后半小时休息?别说半小时啊,那怕半分钟都没有。别人有双休日,而集团电脑室是没有的,因为电脑不会因为是双休日就不出问题。电脑室一年下来,一般只有春节三天假。
龙居士偷偷的在背后哭过,也曾想不干了,但回想起人才市场上的人山人海,就退步了;也和总裁反映过,希望增加点人手,可是这样做的结果,除了发现年终奖金比别人少一大截外,并没有任何别的事情发生;也曾热血过,幻想着好好干,期待着升职,如果当了领导就轻松了。但这么个大的集团公司,竟是个家族企业,哥哥是董事长,弟弟是副董,七大姑八大姨的联同子侄都是副总经理,那些个多如牛毛的经理、副经理,基本上全是他们那个村里的人,所有工作轻松,待遇丰厚的职位,又基本上是同一个镇上的人。外地应聘过来的,是没有任何升迁的机会的。即便偶尔冒出一个,那也是做不过一年的。
集团内部流传着这样一句视为真理的话:想知道董事长和某人的亲属关系吗?看看职称就知道。还有董事长的一句名言:如果亲戚不提拔,去提拔谁?
咯嗒——咯嗒——咯嗒——咯嗒——呜——
龙居士猛的被汽笛吵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口中嘟喃着:“我这是要去那?没有错过站台吧?为什么我躺在软卧中,公司规定低级员工是不能坐软卧的……”
龙居士用力甩甩了几下头,想将混乱得如同浆糊的大脑给弄清醒了,但短时间内什么都记不起来……
龙居士又想坐起来,但刚起身,腰部就传来一阵酸麻。
“哎……这几年来,身体越来越差了,各个部位都像是别人的,很不好指挥。不会是得了什么未老先衰症吧!?天啦,我还不到三十岁啊!”
最近龙居士常感到记忆力大不如以前了,现在怎么会想不起要去哪儿。
通过努力,龙居士,终于坐直了身体,闭上眼睛拼命思考:“嗯,昨天在公司好像顶了一下财务总监……”
为什么要顶他呢?肥肥的王总监掌握着全公司的财务大权,是没有几个人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的,我当时是为了什么和他顶撞?我又做了什么啊?嗯,是因为要报出差*,*本上某张车票好像比总监认为的要多了几块钱。
然后呢……
然后总监就撕了我的*本,那本*有二千多啊,相当于我一个月的工资,就这样没了?他凭什么撕我的*?*就是钱啊!我经年积累的愤怒,在那一刻爆发了,不知从那来的勇气,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大吼着“还我钱来!……”
后来在争执中我又吼了一句,多年不敢吼的话:“老子不干了!”
这么说我现在失业了?一个人孤单单的去了火车站就如我孤单单的来?
来的时候,年青气盛,筹箸满志,虽不名一文,但拥有无限的理想,回去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口袋里虽有几块钱,这次一狠心,竟还买了软卧票,享受一把贵族生活。但这钱来得可不轻松,是牺牲自己的健康换来的。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话虽说得优美,但优美背后的辛酸又有何人知?想到这龙居士的眼中好像有什么液体涌了出来,四年多为之奋斗的工作就这样没了,不甘心啊!
不甘心又如何?不名一文的自己如何与拿握着亿万资产的“先富起来的人”争?
老鼠有老鼠的生存之道,处于社会最底层的龙居士虽长期受到压抑,但他是个豁达的人,有着自己排解郁闷的办法。要不四年多的“老鼠”般的生活早让龙居士崩溃了。
借窗外快速移动的美景,龙居士慢慢的放下心中的不快,窗外春光如画,温暧的春风,悄悄地的灌进来,感觉像情人的手抚摸着你。
不久龙居士就觉得心情好多了,猛的抹了把眼中液体,对着窗外,吼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回家写小说!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