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呼吸乱了一瞬,纷纷看向屋内。
“我梦见……我真的梦见师妹带我去买胭脂了。”
少年微微抿唇,目光冷静地巡视昏暗的周遭。
芙姝还没回来。
他继续开口问:“毕舍质又是何物?”
“以死尸或人之精气为食的恶鬼,男鬼叫毕舍遮,女鬼叫毕舍质。”
“……”听罢,荀卿深深呼吸一口气,捏住突突作痛的额穴,“她把芙姝也带走了。”
而且也不算带走,毕竟是芙姝自己贴上去的……
弥空脸上表情再度裂开:“什么?!”
“不行,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怎么可能打得过毕舍质,她被带走多久了?!”
荀卿见他反应这般剧烈,便摇了摇头:“不过一炷香时间,那鬼似乎还有神智,或许我们可以先把那些弟子救出去。”
很奇怪,芙姝临走前那一眼似乎像在告诉他,她有方法保护自己,不必太担心。
而他也是真的信了,如今才不像弥空一般恐慌。
弥空面色凝肃:“不行,还有几个弟子未醒,我们不能贸然动作。”
荀卿正想再开口,身后便传来无数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许多骷髅都横七竖八地扭曲着身体,从各处房间内朝他们涌来!
白术才站起来便又倒吸了一口凉气:“荀兄,我这边可以着手医治修补他们的识海,你们能不能替我挡一挡,就三刻钟?”
弥空与荀卿相互对视一眼,只能先暂时压制住门外暴起的僵尸。
……
另一头,芙姝感觉这装着自己的棺材被无数双手推搡。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呃!”
盈娣眼眶红了一大圈,她到底没忍住,啃了芙姝一口。
不过她咬的地方找得很好,刚好芙姝里面还穿了一件褂子,隔着几层棉衣,咬得不算重。
芙姝方才跟盈娣相互配合,将臂钏取了下来,她如今正要用它的豁口处撬开头上的棺材板。
盈娣好不容易从精神控制中挣脱出来,她有些疲惫地问:“姑娘,这是谁送给你的?”
芙姝眨眨眼,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拍了拍盈娣的脊背:“阿盈你还是啃着我吧,莫说话。”
盈娣不想再失去控制,所以便拼命地同芙姝说话以维持神智清醒:“我做了好多错事,日后会不会要下地狱?”
“不许胡说!”
芙姝眼里倒映着那缠臂金的金色纹路,他曾说过生死时刻可以念他的法名,然后他或许就会赶过来救她。
可是很可惜,她如今空余满身反骨,更不想欠他什么,她可不想日后要走的时候再与他纠纠缠缠,拉扯不清。
而令她惊喜的是,那臂钏果然是圣物,既可以抵御邪祟,还可以撬开棺材板,还算好用。
只听轻轻的咔哒一声,头上的棺材板应声裂开一角,芙姝终于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可是很快,她的动静便引起了外头其他东西的注意。
头上的板子刚裂开一角,一个模样更为瘆人的死尸便牢牢扒住在了上面。
那死尸的皮肤已经萎缩成一张干皮,整张面庞都皱在一起,只剩下两个尖牙裸露在牙龈上面,狰狞地瞪着芙姝。
强烈的腐臭裹挟着尸臭,袭击了芙姝几乎所有的感官,每一个毛孔都竖立起来,她的瞳孔急剧收缩,一双鬼手便探了进来。
那鬼手死死拽着芙姝的头发,似乎要把她的头扯下来。
芙姝被盈娣压着无法动作,只能吃痛地偏过头:“啊!莫拽我头发!”
盈娣听到芙姝头一次这样吃痛地喊,浑身一震,一张嘴,极其迅猛地咬下了那只手。
芙姝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噫,男人的手,好脏,快吐掉!”
这世上的许多男人在死之前就很臭,哪成想死了之后就更臭了!
芙姝扒拉了一下盈娣的嘴,盈娣非常听话地吐掉了。
不过很快,芙姝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还有许许多多双手,许许多多个死尸的头都在朝她们袭来!
棺材板承受不住那么多死尸的重量,几欲裂开。
芙姝将臂钏放回了菩提子里,又赶紧从里面取出了一柄短匕。这是她的嫁妆之一,也是她唯二的兵器。
“姑娘,”盈娣留恋般蹭了蹭芙姝温热馨香的颈窝,闷闷地说,“我早已经是个死人,你莫要再费心救我,出去之后,记得给我上香,我给自己盖了座衣冠冢,就在这山坡后头。”
外头的死尸全都是她杀的人,她杀了那么多,也该还债了。
还完债,她便能自由地,谁也不亏,谁也不欠地离开这个世上。
“我的右边口兜还有一块平安符,还没开光的,你能不能替我给阿禾系上?”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菩萨是邪物,大家都说进了庙的女人就没有出来过的。但是她没有办法了,她太痛苦,所有的家人都抛弃了她,而祂,至少还能提供给她一个容身之所。
芙姝静静听着,嘴唇剧烈地颤抖,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眶好像消失掉了,眼泪不受控制地从那里汹涌出来,
她疯狂地摇头,委屈地哭道:“不行……你的妹妹,你要自己养!”
盈娣像是听不到她说的话一般,芙姝甚至能从她漆黑的眼洞里辨认出一些感叹的情绪,她用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芙姝的面颊,生怕伤到了她:“姑娘,你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要是盈娣能早些遇到你,该多好……”
芙姝麻木地留着眼泪,只觉得自己的脸庞似乎被羽毛拂过。
盈娣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不过很快,她的手臂便被外头的一双手给抓住了。
所有棺材板于此时全数断裂,她迅速反应过来,将芙姝护在身下。
她颤抖地说:“姑娘,我帮你打掩护,你带着阿禾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