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不犯病的任何时候都极其乐观,他会配合医生治疗,按时吃药。会鼓励周砚均,告诉他坎坷只是暂时的,只要咬紧牙关熬过去就好,他会期待未来,会规划好未来。
周砚均给妈妈写信,填的是他的地址,他会以周妈的语气安慰鼓励他,会告诉他要努力学习,即便希望很渺茫,坚持下去才能使一切有可能。
道德经里说:天地不仁,当以万物为刍狗。
周砚均的语文不如他,问他什么意思,他说不要抱怨老天爷不公平,在老天爷眼里,一切都是公平的,并未偏爱谁或优待谁。
那时候的周砚均极度悲观,即便没有生病,也在边缘。他的双亲和爷爷接二连三去世,村民说他是煞星,他会问质疑会不会他们谁的是对的?后来他问黄云锡,黄云锡告诉他不要拿别人的愚昧惩罚自己,愚昧无知的村民觉得他是祸害的根源,将一切残忍现实归咎于未成年,是他们狠毒无情,他们才是有罪之人。
周砚均是无辜的,他们说他是煞星,那他就应该考状元来狠狠打他们脸,到时候千万别承认和他们一个村!
黄云锡每回都能精准找到他心口的出血点,贴上创可贴。黄云锡说他也要努力去追赶周砚均,要稳稳将第一拿在手里。而不是在周砚均偶尔失误的情况下,才拿得到第一。
可惜.........
游星连问:“可惜什么..........”她说话时才发现声音有些哑,她从未了解过周砚均的另一面,令人心疼的很。
“可惜他走了。”
游星终于明白,为何在他心中黄云锡会如此重要。黄云锡伸出的手,将他从深渊里拉出。在他努力摒弃悲观情绪和他一起刻苦谋未来时,黄云锡抛下他,纵身一跃。
他刚重建的世界再次土崩瓦解,他陷入严重怀疑,怀疑这个世界是否该存在,又或者他有存在的必要吗?
后来苏玉到学校外租房子守着他,才让他慢慢缓过来。
周砚均是那种心间山崩地裂,却不显山露水的人。苏玉知道,但她没特意说些什么,一味守着他。等他睡后,苏玉在灯下为他缝衣物,为他烤鞋垫。
周砚均在颓废某日起夜上厕所,看到苏玉在昏暗灯光下为他纳棉鞋,他才幡然醒悟,若是他继续颓废不堪或者也撒手离去,那奶奶怎么办?他的痛苦能瞬间解决,可是奶奶呢?
痛苦的人赴死以摆脱折磨,可实际并未摆脱,只是将其转移到了活着的人身上。
倘若他那么做了,他怎么忍心!
游星深吸一口气,颤声问出来:“那.........他究竟因为什么突然离世,你知道吗?”
周砚均下意识摸兜寻烟和火机,又想到在电梯里,口袋里的手松了。
他只记得那天深夜他们打篮球,黄云锡有说有笑,唯一反常就是说了句:最后一次陪周砚均打篮球,他要去还债了。
周砚均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突然,没有蛛丝马迹显露,他以为黄云锡是作业欠债过多的意思,“若是当时我早些反应过来,兴许不至于...........”
游星的眼泪再次落下,她一个劲摇头,“不,不是你的错。”
原来真的是她亲手将他推上黄泉路,游星来流原就是极力想证明与她无关,这番却是证实了,她就是间接杀人凶手。
电流再次滋啦响,沉重的氛围在灯亮起时随着黑暗潜逃。救援人员的声音从门板后传来,游星用衣袖擦拭眼泪,应答外面。
电梯卡在十一层和十二层的中间,游星在周砚均的托举下爬了上去。她的鞋跟高。在电梯第一次急坠时她就没站稳崴脚了,只是当时顺势坐下了,没什么感觉。现走两步,脚就疼得不行。
被电梯这么一下,游星不敢坐电梯。周砚均陪着她走楼梯,身后的人没跟上,他转头看才发现瘸腿人儿。“刚才问你,你不是说没受伤?”
又在质问她,“你能不能不要用反问句,听感不好。”
周砚均听劝,换种问法:“脚崴了?”
“好像是,刚才突然下坠的时候崴了下。”
周砚均蹲下看了眼她的脚踝,有发肿的迹象。游星正想硬着头皮去乘电梯,他转身背对她,“干、干什么。”
“上来。”
游星问他要作甚,来人只示意她赶紧上来。
她在催促下,稀里糊涂被人背起来。她不是第一次被他背起,这次却大有不同,她的背绷得紧,周砚均很费力,感觉自己背的是一尊木头人。忙唤背上人放松趴好。
她闻言趴在他的颈间,“这样不太好吧,你家敏敏知道了不得把我杀了。”她说完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多茶,自顾自笑了声。
周砚均背着人推开楼梯的门,“别乱讲。”
游星故意问:“你们不是从相亲对象摇身一变成男女朋友了,怎么是乱讲。”
周砚均解释:“不是男女朋友。”
游星想起那夜他可没否认,阴阳怪气:“那天我问你电影好不好,你不是挺好看,都去看电影了还不是对象,那行,明天你也和我看电影去!”
对方一面仔细看台阶一面回话,“好。”
倒是说话人怔愣住,她只是嘴快而已,“谁、谁要跟你看电影!哪怕你只是相亲,今天和相亲对象去,明天和我去,让你的相亲对象知道了不好。”
她很轻,背久了也累,他喘气,“不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