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连美人也太痴心了些。
崔眉见她如雕塑般站着,心生不忍:“美人您有身子,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别冻出病来。”
连乔极好的展示出自己温婉倔强的秉性,“不必了,这点冷风我还受得住。”
什么大事,巴巴地非要今天见到皇帝不可?崔眉心念一转,试探问道:“美人来此可是为了令妹的事?”
这回轮到连乔诧异了,“我妹妹?”
原来她竟不知,崔眉难免有些尴尬,“奴才失言,美人勿怪。”
这时紫玉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她拧起两道秀眉,“公公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什么事何妨挑明了说,存心让美人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连乔轻轻叱道:“紫玉。”但是并没有拦阻她。
崔眉惶恐,忙作了个揖道:“都怪奴才多嘴,其实是前儿连大人上折子的事,说是……”他胆怯的抬头看了一下,“说是怕美人您怀着身孕不便,要让府上的二小姐进宫来作伴呢……”
他说得吞吞吐吐,连乔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敢情连家那两个老的嫌一个女儿在宫中不够,还要再添一个。
只是他们固然畅意了,却将她置于何地?哪个女人会希望在自己蹒跚迟钝的时候,任由另一个女儿、还是自己的亲妹妹爬上丈夫的床榻?连乔纵然对楚源不做他想,却也觉得连家此番作为颇为恶心。
紫玉脸上也由惊恐转为愤怒,还想问些什么,连乔抬手止住她,“紫玉,别说了。”
“公公,有劳你告知这些话。”连乔对崔眉说道,眼眶中似有泪痕涌现。
崔眉已不敢看她,只顾垂头搓手。
风儿喧嚣,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楚源从里头出来,眉宇间满是疲惫之色。仿佛才看到廊下的连乔般,他诧道:“你怎么在这儿?”
接着便恍然大悟,“那碗汤羹是你送来的?”
连乔倒不信他不晓得,不是她,难道还是神仙变出来的不成?但是楚源既然跟她装糊涂,连乔也只好含羞低了低头。
楚源责备的看着崔眉,“连美人过来了,你也不通传一声,倒让她空等许久。”
崔眉哪里敢和他分辩,皇帝自己定下来的规矩,他不过是个执行者罢了。可是主子发怒,底下人便得担罪,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崔眉只好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倒是连乔轻声为他抗辩了几句,“皇上别怪崔公公,是我不让他通传的,怕吵着陛下。”
崔眉感激的看了这位主子一眼。
楚源方才命他罢手,又摸了摸连乔的腕部,“手这样冰,亏你还站了半天!”
语气里是责备亦是心疼,倘若连乔是个未经世事的妃嫔,也许会被皇帝这一番关怀勾了魂去。
可惜连乔不是,楚源这副脸孔再英俊,在她眼中也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凶兽,她怎么会上一头野兽的当?
暖融融的宫灯下,连乔矜持不语,模样却有无限娇羞。她披着一件狐皮坎肩,领口上一圈雪白的风毛围着,越显得粉面桃腮,下颌尖尖的惹人怜爱。
楚源叹了一声,将她一双柔荑放在自己袖里渥着,回身向崔眉道:“今晚朕去怡元殿歇息。”
连乔的一番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夜色漆黑,楚源携了她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砖石地上走着,尽管有灯笼照明,却还是万般小心,似乎生怕她摔着。
连乔知道,这是为了她腹中孩子的缘故,并非因为她自身。但她还是对楚源的温存做出感恩戴德的模样,因为对一个没多少野心的女人来说,爱人的体贴就是全部的幸福。
在楚源面前,连乔自然是毫无野心的,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怀着心爱男子的骨肉,一心期盼和他白头偕老——这是连乔在戏里扮演的角色,既然楚源酷爱伪装,连乔也乐得陪他。只是她清楚地知道楚源是在做戏,楚源却未必识得她的真面目就是了。
回到怡元殿,连乔打听得楚源尚未用晚膳,就急急忙忙的让小厨房将饭菜热一热呈上来。
楚源惊讶为何还剩得许多,紫玉在一边道:“美人这几天食不下咽,胃口总是不好,今日还算用得多了。”
楚源轻轻抬起连乔的下巴,端详她娇脆的轮廓,“怪道朕瞧着你瘦了许多,脸上都没肉了。”
连乔将那只手打落,嗔道:“皇上是嫌弃臣妾变难看了。”
其实孕期的女子姿容清减是常事,加之连乔这几晚总是夜不成寐,容颜更见憔悴。当然她底子摆在那儿,再怎么折损也能强过宫中的一干嫔妃。
楚源笑道:“你要是难看,朕就更成丑八怪了。”似乎极为欣赏连乔这副娇嗔的态度,他撮起双唇,在连乔光洁的额头蜻蜓点水的挨了一下。
连乔微微闭上眼,享受这圣洁而不沾欲念的一吻。
楚源极少做这样的事,自己也有些臊,耳缘泛起微红,遮掩着道:“开饭吧。”
连乔估摸着,原来皇帝是很喜欢小女儿情态的,看样子自己以后除了扮柔弱,偶尔还得装一装活泼:想想也是,宫里的嫔妃大多都太端着了,穆皇贵妃严肃得像尊菩萨,孙淑妃倒是娇媚的,不过她的娇媚用错了地方,尽数发挥在了同性面前——偏偏同性不吃她那一套。
怪道世间总是老夫少妻居多,无论多老的男人,骨子里还是向往年轻鲜活的事物。连乔庆幸自己仍是年轻的,她还只有十七岁,比皇帝整整少了七年。可是女人的青春不长久,能利用的也不过短短数年而已,不,也许更少,只有几个月——她必须抓紧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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