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
柳槲笑着看向守卫队长,没有说相信还是不相信他的解释。
她重新上了马车,没有再花时间挑剔那一场刻意做给自己看的戏够不够真,只催促道:
“时间不早了,先带路到驿站去吧,公主要休息了。”
走过那一截施粥的路段,道路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不少房屋都空置着没人住,城里安静的不像样子。
对于这一点,据守卫队长解释,是许多建筑被洪灾破坏,不确定受损程度的情况下,不方便住人。
刺史大人特地将他们统一安排到一个地方休息,等城里面收拾出来,他们再搬回去。
道路上人烟稀少,道路上障碍物被提前清理过,一路畅通无阻,行驶的马车速度加快了不少,没有多久就到了驿站。
与守卫队长先前说的话比较符合的是,驿站确实被仔仔细细打扫收拾过。
整个驿站十分整洁,入住的房间里不说奢华,该有的东西里面一点不缺,能看出来衍洲刺史对柳槲等人的重视。
但驿站也在城内,定然也是受到了洪灾的侵害。
在灾后人手紧缺的情况下,花没必要的大功夫收拾出驿站的所有房间,就更映衬出前面做戏的假来。
元璟进去看了看环境,甚至比贵妃没有倒台前自己居住的环境还要好。
他扫视过一周环境后,与柳槲对上眼神。
再看向守卫队长时,表情骄矜,似乎不过是勉强“满意”今日的休息环境。
“驸马,我睡一会儿,晚点传膳再来唤我。其他时候,不准任何人打扰。”
这是直接将所有话语权都交给了柳槲,再次重申自己只是来陪驸马的。
守卫队长再怎么觉得公主权势滔天,这个时候也该知道,一些关于赈灾的事情,自家大人要得到话语权得看的人还是柳槲。
他想着之前刺史大人告诉他的事情,赶紧说道:
“柳大人,我让人去请刺史大人了,您不然先好好休息一下,等刺史大人到了,我再来禀报。”
柳槲看了守卫队长几眼,知道从他的口里得不到再多的信息,今天就算刺史来,也不过是一套场面话,全是浪费时间。
她也懒得再搭理他,干脆下了逐客令。
“今日时间不早,王大人就不用来见我了。明日我自会去找他商议赈灾的事情,你也回去吧。”
守卫队长在心里略估摸了下,点头答应。
他得回去给大人汇报一下情况。
等人走后,柳槲转身进了房间,找到元璟,跟他交代了下自己的去向。
“公主,我出去察看情况,晚上用膳不用等我。”
王刺史大概是在衍洲城做了太久的土皇帝,就是为了糊弄他们做的伪装也太假太表面。
她一瞧便知,前面所得到的信息于赈灾来说,根本就没什么用。
柳槲需要到别的地方,去看看真实的流民是什么样子,才能精准判断此次受灾的具体情况。
元璟听到她的打算,没有多想,就跟在了身后。
“我跟你一起。”
两人从驿站出发,一路往外走,避开今日守卫队长带领的道路。
差不多走了半刻钟后,柳槲发现了一处荒芜之地。
各种杂物堆积起来的“高山”,将那里面与城内分成了两半。
柳槲就地观察许久,绕着周围转了将近大半个圈,才找到一处可以通行的通道。
通道狭窄,仅能容纳一人通过。
通道处有一面成年男子双臂展开那样宽的门敞开着,从外面,可以看到那里还有两名拿着长枪的士兵镇守着。
他们目光锐利地盯着门内,像是一只蚊子都不允许飞出来。
偶尔他们也会望向外面,也不允许一只蚊子飞入。
两名守卫目光转到门外的时候,差一点,柳槲就被发现了。
幸好跟在后面的元璟五感灵敏,提前察觉到,拉了她一把。
柳槲躲在一处无人居住的巷子口,看着警惕巡查的士兵,猜测——她想要的真相应该就在里面。
“公主,你在这里等候我一段时间。我上去看看情况。”
柳槲交代过元璟,将衣袖卷起,宽大的衣摆也扎起用腰带绑在上面。
一身打扮不伦不类,看着十分好笑。
元璟却没有心思笑。
他站在地上,看到在京城风度翩翩、气度非凡的状元郎此刻汗流浃背,努力借着周围一棵大树,爬上了巷子口那堵高高的墙。
爬上去后,她坐在墙上的边缘,目光看向被封锁起来的地方,眼神由清澈纯然,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
那里面情绪复杂,有震惊,有沉痛,有不知所措,还有浓浓的怒火……
好几次,元璟都看到柳槲双手紧绷,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似乎想要就这么撑着墙面跳到里面去。
但思虑许久,还是放弃了。
良久,夜色变得更深。
那两位守门的士兵被另外的人换岗,通道也被关闭的大门上沉甸甸的大锁断绝了进去的机会。
柳槲在墙上坐了许久,才又从上面爬了下来。
她一身衣服蹭过墙灰,又蹭过树干,脏得不成样子,连脸上都是黑漆漆的不知哪里蹭来的污迹。
柳槲却全然不在乎,她说了一句“回去吧”,后面的路上再没有说一句话。
被云层遮蔽的月亮不知何时从里面钻了出来,月色澄澈明亮,洒在整座衍洲城里,好像黑暗无处遁形。
但再明亮的月光下,也有会为黑暗提供遮蔽的屋檐高墙,黑暗,好像又无处不在。
柳槲看着被月光照亮的路,心中感慨,忽而叫住了在前面行走的柳槲。
“公主,崇州城离这不过百里路,若是速度快些,半日就能到达。加上返程的时间,明日天黑之前,蔺风应当能赶过来的吧。”
“明日我去见王刺史……”
元璟没有提醒她忽略的地方,比如说服崇州刺史发兵所需的时间,还有马车长时间跑过后需要休息的时间,只问了句:
“你看到了什么?”
这话一出,如施了定身术一般,让柳槲脚步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