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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然后呢?

    在这个短暂的时间内,上辻拥有能勉强自我控制住的保护能力。

    这是一个非常强力的自我暗示,足以支撑他说完这句话,并处理好自己的后续反应。

    ——那段记忆他其实不记得太多,毕竟他真正能维持清醒的时间也总是片段的、破碎的。

    但他知道他们都对他做了什么。

    上辻轻声说:“然后他们测试了我的最大疼痛耐受值。”

    第126章 file.126

    在最一开始,萩原研二甚至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测试了我的最大疼痛耐受值”——什么意思?这是可以测试出来的吗?

    然后在下一刻,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并毛骨悚然。

    ——当然可以。

    只要从某个固定的疼痛感开始、逐级往上加……直到被测试者表现出了无法承受的反应——

    上辻丢开手里的那两个握力计,侧身按住萩原的手腕。他能感觉到萩原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凉:“抱歉……是不是有点吓到你了?”

    萩原眨了眨眼。

    他向来善于体察旁人的心思,这像是他独有的天赋——能够从最基础的细节中摸索出别人的心意,并迅速找出最合适的应对方式。

    但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者该做什么——反倒在陈述自己的经历的上辻,这会儿竟然露出关切的神情,试图安慰他。

    “你——”他试图张开嘴,但发出了两个音节后就感觉喉咙被堵住,无法正常地发声。

    ——那个时候,甚至还只是个孩子的上辻祐希。

    ——他到底遭遇过多么可怕的事情。

    ——那些人又究竟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然后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他感觉有谁用力地拥抱了他。

    *

    ——就在意识到萩原因为感同身受而痛苦的瞬间。

    之前那些就像是自我暗示一样的保护机制给了他短暂的冷静时间,而萩原的反应让他彻底地冷静了下来。

    ——别难过啊。

    他想。

    ——我怎么样都没关系。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克服了,走过来了……可是,我唯独不希望你因为这个而难过。

    关于过去的痛苦在那一瞬间被冲刷开来,因为在意而衍生出来的担忧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我不记得了。”上辻拥抱了萩原,并努力地试图安抚他,“而且也就是一周的时间——西田之后负责接手我的教官认为我有潜力成长到和琴酒比肩的程度,所以把我从他们那里带回去了——”

    萩原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个词语。

    “——一周?”他震惊地低声道,“他们、他们——”

    上辻:“……”

    他自知失言,不得不解释:“因为我当时还小。他们认为我还有继续成长的空间——”

    ——成长的空间。

    ——什么成长的空间、对疼痛耐受能力的成长空间吗?

    ——怎么会有人残忍到花费整整七天时间来折磨一个年幼的孩子,只为了研究他所能承受的最惨烈的痛苦?

    ——“我不记得了。”

    ——为什么不记得?因为那段经历一定是简单而苍白的,所有的过程都只有痛苦。而到达极限之后,他当然就——

    简直是越说越多,越多越错。

    上辻祐希罕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甚至完全忘了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还在身边,只是紧张地抓着萩原的手:“我真的没事了、已经都结束了——别——”

    “……啊。”

    上辻重复了三次之后,他才得到萩原的回应。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用力地回抱住他,就好像想要把他嵌入自己的身体内一样的用力的拥抱。

    “——我感受到了。”萩原轻声回答,“小祐希在我身边。现在看起来不太好……但你会变得更好起来的,我发誓。”

    *

    这不是个适合继续询问、或者聆听下去的场合。

    所以诸伏景光站起身,和萩原、上辻道别,然后跟降谷零一同离开。

    他们两个在凌晨的夜风中安静了很久。

    “——你觉得还要多久?”诸伏突然问。

    “整个组织?”降谷摸了摸口袋,没有摸到烟盒,“很难说。但如果接下来能动摇朗姆,那就是向前跨出了很大的一步。”

    “催一下fbi?”

    “赤井秀一是个很敏锐的男人。他一定会问起原因。我不觉得在得到许可之前贸然传播这些事情很合适。”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

    “你觉得当初做这些事的人——”

    “……很难说。大部分人都会在获得力量之后报复回去,甚至我觉得那非常合情合理。但马尔贝克——”

    “……”

    安静了片刻后,诸伏景光终于没克制住自己骂了句脏话。

    他很少会这样说。

    降谷零:“……”

    他停顿了片刻,然后也跟着骂了一句脏话。

    *

    ——某种意义上来说,本堂瑛海的建议是非常正确的。

    旧日的伤口在内里腐坏,表面的愈合是没有帮助的。只有重新切开,将那些血淋淋的东西展露出来,才有最终治好的可能。

    但真正把自己最糟糕的回忆说出来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