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在天与地的中央无规则地翻滚、旋转着,忽而飘飘在云端,忽而空中坠落般难受,忽又火山喷发般暴起。沸腾的热血如钱江浪潮般涌起,很快就一浪叠起一浪,一浪高过一浪,犹如千
军万马齐头并进,转瞬又变成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千锤百炼般击打着模糊的意识。四周微弱的光线逐渐暗淡成伸手不见五指,却死一般安静。
我忍受着晕乎四处张望,幽幽道:“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耳朵中没有传来自己的声音,只有一片绝对的死寂,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在心底产生,不由大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身后忽有“索索”声窜起,宛如万蛇疾行。我惊恐地猛然转身,声响却还在身后,再转!还在身后?就发狂似地转身,转身,再转身......我越转越疾,如同平地而起龙旋风,身体就象烧红的炭
条般发出朦朦光亮来。我刚要停转细看,地面突然被转出了个洞,身子直坠万丈深渊,一种无限的失落感顿时充塞胸膛,郁闷得仿佛要爆炸开来。
漆黑的空中,我是一颗燃烧自己而发光的流星,美丽仅在一瞬间!也许每个人原是天上的一颗星星,坠落大地是为......我突然看到下面一片火光流动的岩浆,还没产生任何意识,身子就激射而
入,一片燃烧的炙热彻底包围了我。我咬牙苦苦忍受着熔铁销骨的热度,歇斯底里地四处撞击,意图挣脱、逃跑,可最终还是精疲力竭地垂下了不屈的头颅。
我感觉身体慢慢熔化在烈火之中,就在意识即将迷失的时刻,耳中就传来尘世与上苍的对话,低沉而安详,彷佛悠悠的南屏晚钟,又如喇嘛庙里肃穆而庄严的梵音,在耳中百转千回。心底顿如一
阵凉风吹过,四周的熔岩潮水般退去,稍稍清晰的意识却在朦胧的光线与祥和的音调中,逐渐进入一种若醉非醉、似醒未醒、虚幻却又如真实的处境中。
“劝君王,饮酒听妾歌,解君忧闷舞婆娑......”一个轻柔万分的美妙声音耳边响起,彷佛若蓝的低喃,又如妖女的幽幽呼声。
我浑身一震,猛然抬首,只看到自己鼻子前两颗硕大的眼珠子,同时感觉到她吐出的如麝如兰的热气。若蓝?我突然忆起若蓝耍手段逼我承认真才实学的情形,我认识那两粒斗大的漆黑眼珠。不
由激动万分地往后一仰,一张千娇百媚的粉脸惊世骇俗般出现在眼前,却是花颜尽展,轻颦浅笑,眉目间依稀有几分若蓝的神态。
在我咄咄目光下,她温柔低下头去,专心把壶斟酒。我这才看清红衣盛装的她纤瘦而柔美,有着长长直垂腰际的乌发、风舞杨柳的腰肢,举手投足间都洋溢着无限风情,一颦一笑更是妩媚倾城。
听她刚才称呼,莫非?心中大震,低头一看,我......我怎么会披着龙袍?
“贱妾欲借王宝剑一舞!”耳中又传来柔如流水的声音,抬眼就见美人低头跪坐面前。
意念还未动,可手已经拔出寒光森然的佩剑,递了过去。她双手接过,起身退后。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置身于一个宽大的蒙古包内,十几盏羊脂灯把整个空间照得光明一片、典雅富丽。饮着琼液美
酒,又有如玉美人相伴,怎么都应该高兴啊!可心里怎么就感觉空捞捞的?还很有一种穷途末路的萧瑟?
远处缥缥缈缈传来琴鼓与歌声,苍劲而悲凉。我心中一阵狂跳,那赫然是湖北口音,而楚国就在现今的湖北!四面楚歌......垓下之战......霸王别姬......我惊恐欲起,但身子却安坐案前,纹
丝不动,目光定定看着场中曼妙婀娜有若京剧般含蓄内敛的绝美身姿。
只见虞姬一脚点地一脚支撑,一手舒展一手束胸,天鹅仰首般缓缓旋起。一时彩袖飞舞、群裾飘扬,特别是血色罗裙中露出的玉藕莲足,让人目为之夺!她越旋越疾,越转越快,犹如平地而起龙
卷风。突然,一点白光从血影中如毒蛇吐芯般窜出,身子拔空而起,森森剑气顿有如实质般扩散开来。
她踏步若虚,身如游龙,翩若惊鸿,虽剑而非剑,似舞而非舞,却有种天马行空的洒脱、彩云逐日的飘逸、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直把人带入一种千古绝唱、无韵离骚的绝美境界。
远远的鼓声渐近,如更深夜漏,似雷声隐隐。又有胡琴如一根钢丝,纤细却充满韧性,高处可遏行云,低处可断流水,细而不断,丝丝缕缕,与鼓声演绎成一段愁肠百结,抵死缠mian的悲凉故事。
琴韵鼓点声中的虞姬时而豪放如山、时而疏宕如风、时而冷凝如雪、时而温软如花,风姿卓著,仪态万千。
琴逐渐低沉若鼓,鼓声缓缓怦然似琴,又悄然融合成楚歌四面中的忧伤不绝。虞姬舞影顿时变得矫健刚劲,剑气纵横,充满阳刚之气,仿若叱咤风云的巾帼英雄。我却隐隐感觉有一种“壮士一去
兮不复返”的决然,那该是侠骨柔肠的女子最后一舞,而后便要以碧血作证,丹心为凭,将生命酬知己,化一缕清风飘逝而去。
我魂所附兮的楚霸王却茫然不知,他最心爱的女人将为他手起剑落,斩断尘缘,以生命激扬他最后的斗志与勇气。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雄伟身影此时显得萧瑟无比,成为虞姬人生画轴最华美一幕
中无言的背景,灰暗而苍凉。我努力起身,却根本动不了。我想狂喊,但张开的大嘴只有酒水一泼而入。
英雄双眼迷离终于醉了,醉在美人的剑光里,醉在爱姬的舞影中。我透过他朦胧的醉眼,虞姬绝美的身影逐渐与若蓝重合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彼此,也分不清这是幻,还是真。我只知道一点:
舞尽即是虞美人生命飘散,若蓝身影倒下的时刻。
趁楚霸王意志薄弱而拼命争取主动,终于有声音出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声雄浑而苍劲,却是长歌当哭,直把虞姬的剑舞衬托得
凄美无比。
看他心神已乱,我趁机猛一发力,歌声遽然改变,唱道:“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顿时,一种天地英雄的霸气冲天而起,
把接近中的鼓点胡琴压得惨淡无色、萧瑟万分。虞姬的身影却变得轻舞飞扬,剑如游蛇般灵动,翩翩袅袅,如梦似仙。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你那一种。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楚霸王不仅霸气超绝,还有女儿情长的感人一面,让我深深体味自己对若蓝刻骨铭心的爱恋
,不禁热血狂涌、老泪纵横。
引吭高歌的楚霸王浑身散发着豪迈悲壮与柔情刻骨,直把这曲英雄悲歌演绎得感人肺腑、动人心魄之极。不知什么时候,虞姬已经停下舞剑,一脸粉泪痴痴地看着我,迷乱目光中有种说不出的情
动,绝世容颜却有如圆月般透着光亮。
歌曲在长长的尾声中逐渐黯淡、消逝,仿佛划着夜空远去的流星,让人徒生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不好!我突然看到虞姬温情脉脉的双眼中传来满含深意却充满生离死别,让人梦回千啼、柔肠寸
断的眷恋与不舍,我们条件反射般猛窜而起,饿虎扑食般直扑过去,却不知发力的是我还是楚霸王。
只见寒光一闪,那坚强而纤瘦的身子如棉絮般软倒,横在颈部的利剑直落下地,形如坠石。楚霸王的意识徒然几何级数遽增,我立即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只感觉他无以伦比的震惊与愤怒。虞姬香
躯如梨花碎雨般倒在楚霸王怀里,“五凤!五凤!”我疯狂地叫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心中创痛无比。
以生命诠释爱的美人终于微微睁开了星眸,目光中荡漾着大海般的深情,细若蚊吶的声音道:“羽!这曲好......来世......我......我......”她断断续续说着缓缓抬手。楚霸王伸手抓着她粉
嫩光滑、修长冰凉的手掌,贴上自己粗犷的脸庞轻轻摩擦,泪珠却如雨点般落在她凄绝艳美的脸上。
虞姬惨然一笑,柔声道:“傻......孩子......别......哭......”雄霸天下的楚霸王此刻温顺如做错事而垂头接受母亲软言批评的小孩,而心中翻天的巨浪被一只无形的手一把压平。
突然,美人一声咳嗽,血从颈部标射而出,眼中的神光迅速黯淡,手也无力地垂落。我感觉楚霸王脑中猛一阵发黑,极度压抑的情感如蘑菇云般升腾而起,一种毁天灭地的悲痛在胸口无限膨胀,
不禁仰天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声裂天地,悲怆无限。羊脂灯在极度闪烁中灭掉近一半,纷杂的脚步声迅速靠近,却没人敢进来。
声嘶力竭中喉头一甜,一蓬鲜血仰天狂喷,又如天女散花般落在虞姬苍白的脸上,似一幅破碎的绝世油画,令人不忍睹视。楚霸王双手托着渐冷的尸体缓缓跪倒在地,高昂的头深深垂下,淡淡的
百合香便凝在鼻端。一片虚无的脑中虞姬绝美的身影如泼墨般显出,双手奉剑,一脸期待,款款而来,不由焚心似火、刺痛无以复加。
“让爱姬魂归故里!把子弟带回江东!”一个念头越空而起,楚霸王突然一扬手甩脱龙袍,又把它条条撕碎。正奇怪间,他就轻轻移过虞姬柔若无骨的纤细尸体,用撕成的布条绑到自己的虎背上
,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轻柔细致,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一丝不苟,似乎是在精心制造一件绝世艺术品。
良久,他终于默默起身,一把抄过沾染满爱姬鲜血的宝剑,拾步走出。只见帐外十几个标枪似的猛汉竖立两侧,一脸紧张地看着,旁边的乌骓马却安泰如山,瞪着双眼一动不动。
“项庄!”楚霸王面无表情地望着没有任何灯火的连天汉营,冷喝一声道。
“末将在!”右首的壮汉排众而出,双手一礼答道。
“还有多少将士可用?”楚霸王沉声道。
“尚存八百子弟!”项庄略一犹豫,立即答道。
“传我令!半个时辰后全军集合,准备突围!”楚霸王发令道。
“是!”两排大将轰然应命,掉头散去。
楚霸王出神地望着如血的火光,叹道:“成兮败兮,天所定兮!生也死也,皆为命也!”,又深情地抚mo着乌骓马飘逸的鬃毛,低首喃喃问道:“八千子弟,几人得归?”马儿晃着脑袋呜呜低叫
着,一人一骑一尸在凄冷的月光下沉雄如铁,怪异万分。
片刻之后,所有将士集中在帅营周围,庄严而肃穆,仿佛是临刑前的祈祷。楚霸王冷冷道:“从南突围,直指乌江!”说着横跨上马,却屹立不动,目光缓缓扫过所有将士,又远眺着漆黑一片,
却无边无际若一个巨大坟墓的汉营。突然,他拔剑一挥,冷喝道:“杀!”带头往南面疾驰而去,急遽的马蹄声踏碎一片死寂。
月光惨淡风凄清,战马飞疾如电,杀意在眼中凝成利剑。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惊心动魄响起,箭如雨点般射至,霎时哀嚎惨叫贯满两耳,凄厉马嘶声中还伴有巨物轰然倒地的声音。楚霸王一
马当先,旋剑如网,一阵狂拨;回首间将士已然死伤过半,心中感觉不到伤痛,只有浓烈无比的杀气与战意。
众如蚁群的汉兵已然在望,裂帛声遽然暴起,同时战鼓如雷般轰鸣起来。随着破空声迎头而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悲叫哀鸣与怒吼,汉兵就如汹涌潮水般涌现连天帐营前。劈飞满空劲箭的楚霸
王带着残余将士,状如疯虎般杀入的无穷的兵戈中,那贯注真气的剑尖红点闪烁,带着的脆异的气流出若惊虹。一串沉闷的金铁暴响中矛断戈裂,敌人如风吹鹅毛般飞跌开去,鲜血立即当空舞起
,断肢残身却飞坠散落,但破开的空袭瞬间又被填满。
楚霸王直劈横宰,剑织如网,迅如疾雷,招招绝杀、招招博命、招招强压,没有一丝花俏与华丽,唯有纯纯粹粹的杀意与“壮士一去不回”的悲壮,让人顿生无坚不摧、惨烈无比、恐怖至极的感
觉,直令风云变色,星月暗淡无光。
杀!杀!杀!楚霸王剑势展开,有若切菜破瓜般血肉横飞,所到之处如遭遇飓风般倾倒无数,混乱一片,但马上又如断水抽刀水更流。惨叫声、狂嘶声、怒骂声、喊杀声、金铁交击声、擂鼓声在
天地间混杂,刀光、剑光、血光、矛影、戈影、残肢影争相辉映,整个古战场沐浴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
没有诗人的浪漫,没有政客的深谋,没有将帅的筹划,只有痛苦的、愤怒的、剧烈的厮杀。无尽的血腥中视觉、听觉、嗅觉已经心中的感觉逐渐麻木,只留下不能停止的机械杀戮,那飞舞的鲜血
、破碎的头颅、残缺的肢体只代表战争的残酷与血腥。生与死是如此的贴近,成与败是何等的亲密,但光荣与耻辱、胜利与败退对尸体没有任何意义!
突然,一根巨矛毒蛇般窜出人群,闪电般杀至。“叮”一声,楚霸王剑势一缓,压力剧增,耳边响起一声闷哼,贴身护卫的项庄已然受伤。只见一员虎将持矛若无,疾戳如捣,疾杀而来。楚霸王
一声怒喝,红芒暴长,一剑挑飞巨矛,紧接着剑势急走偏锋,闪电般攻出六刀,将四面八方的刀剑矛戈一一荡开,顿时压力大减。
楚霸王剑势突变,寒光如惊虹般飞起,艳丽绝美,浑然天成,却又飘忽难测,后着无限。对方大将立即舞矛如网,泼水不入。楚霸王长剑一个虚点斜回,突又伸脚猛一用力,一根长戈贴地而起,
如劲箭般直奔对方虎将胸口。矛影一颤,斜劈救主,左胸空门立现。楚霸王一声厉啸,长剑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飞斩而下,剑身一片通红。
“轰!”巨矛崩断,对方仓促的横矛没能挡住楚霸王气贯长虹的一剑,头颅立时分成两半,铁塔般的身子轰然倒下。“乌阿!乌阿!”随着两声凄惨无比的怒吼,一左一右两员虎将飞马跃出,长
刀霍霍,戟影重重,气势非凡,虎目中却燃烧着刻骨仇恨。楚霸王突然回剑腰际,双手一伸,两支重矛顿时凭空出现,腕一动,汉兵顿如劈风斩浪般分开。
楚霸王心无旁骛,施展重矛与与刀光戟影厮杀在一起。猛回首,将士已经不见一个,只有茫茫汉兵,不由发出一声悲绝天地的怒吼,两员虎将趁机与我重矛纠缠在一起,人马立即同时受伤。楚霸
王双臂一动,迎头往两员虎将直逼过去,刀、矛、戟顿时如胶似漆粘在一起,汉兵趁机兵刃加身,人马之血立即标射而出。
两员虎将正兴奋激动,楚霸王腰际突然窜出一点红光,倏地变成一道红色的弧光,亮如艳阳,散发着强烈的死亡之光,让人睁眼若瞎。只听到一阵骨头碎断、金铁崩裂声暴豆般响起,却立即归于
一片死寂,仿佛耳朵失聪般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周围的人马如麦子割倒般缓缓倾倒下去。突然,耳朵又传来轰然的巨响,又恢复了视听。
楚霸王催马疾进,剑出如虹,势如破竹,汉军之中再没一合之将,单身独骑往南面狂杀而去。血雨残肢的血路中突然看到黑沉高大的山,心中激动无限,重伤的乌骓马一骑突出,往乌江疾驰而去
,后面是汹涌如潮的无穷追兵。
惨淡的月光下终于乌江在望,茫茫江中只有碎裂的倒影摇曳,却看不到任何接应的船只,心中顿时一片冰凉。“咕咪!咕咪!”远处黑沉的树丛中突然响起猫头鹰的叫声,一长两短,在轰鸣的马
蹄声中还是刺耳十分。随着,一只小船悄然出现在岸边,“项王!项王!”一个还带着稚嫩的激动声音从江边传来。
乌骓马一跃十步,疾飞如电,小船上瘦小的黑影很快清晰。楚霸王在靠近船只的岸边突然勒马,乌骓马一声狂嘶,前蹄高扬着直立而起。汇聚所有精英的八千子弟一个不留战死他乡,还有何脸面
再见江东父老?逐鹿天下已成过眼烟云,爱姬一缕香魂已随风飘散,尸身回不回故土又有什么区别?生命对我还有何益?
“项王!快上船!”瘦小伙子急切道。
楚霸王冷静下马,看着伤痕累累、血流如注的马身,轻拍着沾满鲜血的马首,无限悲凉道:“这些年苦了你了!我们三个相遇或者就是一个悲剧......回去吧!”说着牵马上船,但乌骓马“呜呜
”低叫着,马蹄纹丝不动,硕大的眼睛却慢慢沁出泪来。
楚霸王沉痛万分,暗叹一声,转头望着江心缓缓道:“告诉父老乡亲,项羽辜负了厚望,没脸再回江东!”说着上马掉头,平静望着汹涌而来的追兵。
“项王!项王......”稚嫩的声音悲叫着还想劝阻。
“回去!”楚霸王猛喝道。
“项王......”稚嫩的悲叫声立即被轰鸣的蹄声淹没。楚霸王横剑立马,冷冷看着疯狂涌来的人潮,一种无敌的霸气如浊浪排空般发散开来。汹涌的汉兵立即三面层层包围,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却没人敢靠近30米之内。
“直娘贼!这次总跑不掉了吧!”一个白面将军立于高头大马,在百米开外失声狂笑,语调中充满讥嘲之色。虎落平阳被犬欺?楚霸王突然冷冷一笑,乌骓马突然猛跃而起,直扑而去,剑如烟花
般暴开,人潮如犁地的泥巴般飞跌两旁。笑容在白面将军脸上骤然凝结,丧魂落魄般狂抽战马往相反方向逃窜,口中还大叫着:“截住他!截住他!重重有赏......”面前的人潮一下子变得汹涌
澎湃,距离马上又拉开了。
拍马回首的他立即得意地狂笑起来,脸上满是猫玩老鼠的戏谑。楚霸王眉一皱,突然舍马跃空,踏着密密麻麻的人头疾飞而去,乌骓马立即被人潮吞没。白面将军骇然抽马,惊恐狂退,嘴巴疯狂
喊叫着。“保护王子!”一个惊雷般的声音突然大喝道。
王子?刘邦之子?面前一阵刀光矛影突然如城墙般崛起。楚霸王一剑强压,身子弹跳而起,如流星般往刘邦不知第几子投去。两道剑光毒蛇般从白面王子身两侧窜出,划着弧光一扫一劈,配合默
契。楚霸王剑芒徒盛,划出一个完美的半圆,同时脚下以雷霆之势向白面王子胸口踢去。
“叮!叮!”两声,毒剑被荡开,飞脚却踢在白面王子持剑横劈的手腕处,立时骨头碎裂声响起。飞身越过的楚霸王右手一晃,斗大的白面人头便离身飞抛,惊叫声合着强横的剑气矛影四面疾聚
而来,一时压力剧增,身上血标如射。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一咬牙,无力感顿时退去,剑芒徒长,疯狂杀入最强横之处。
“退开!退开!围着他!”那个惊雷般的声音又耳边响起,人潮“唰”一声闪开,却如铁桶般死死围困,形成一个半径20几米的空地。楚霸王睁着血红的眼睛,踏着死尸残肢缓缓往乌骓马吞没处
走去,人潮移动,圆心也随之移动,天地顿时只有轻轻移动的脚步声,迫胸的压抑感却让人呼吸维艰。
乌骓马已成一具破碎的尸体,突裂的双目似在怪罪主人弃之离去。楚霸王持剑半跪,伸出左手把圆睁的马眼抚上,又一催内力,身上的布条顿时片片飘落,虞姬冰冷的尸身就到了手中,她绝美的
脸上平静如熟睡,但血色罗裙却艳丽极度,闪闪发亮。他缓缓把虞姬的尸体放平,又持剑慢慢站起,人潮呼吸顿止。
楚霸王看也没看一眼包围的人潮,却仰首向天,呆呆望着苍穹一动不动。“命兮!”他吐出一口长气,一点一点闭上双眼。我突然觉得喉头一凉,眼前一黑如坠地狱,不由惊恐狂睁双眼,却看到
了白色小帐的顶部。霸王别姬?亥下之战?自刎乌江?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一切不过黄梁一梦,但却真实得让我怀疑是不是......
突然感觉胸口一团温热,心中大惊,骇然低头,一看呆了。只见柔和的羊脂灯下,自己裸露的肢体上全是汗水,胸口却是一团乌黑靓丽的如云秀发,还散发着一种幽兰般的体香,让我不由回忆起
赵楠练武后的样子。难道......难道惨烈无比的亥下之战就是......就是以这个女人身体为战场?
我伸出颤抖的手慢慢拔开遮盖她脸的秀发,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容就露了出来,清丽脱俗却又华贵典雅,有若出水芙蓉。她如小猫一般蜷缩在我赤裸的胸膛上,睫毛长而密,微蹙的俏眉间有一种痛楚,有一种感激,有一种爱恋,还有一种茫然,纯的让人又怜又爱。奇怪的是她不是这里的姑娘,因为裸露的雪白手臂上没有那圈手镯般的文身。
我一咬牙,把盖在她身上的薄衾一点点揭起。脑中“轰”一声,身子缓缓软倒在靠枕上。一切都是影射的真实!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变成男人了?又如何面对......
无数念头在脑中闪过,看着她熟睡如婴孩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叹,轻轻抽出身子,走出帐外。东方已露鱼肚白,小帐原来是在湖畔幽深处,一顾左右无人就无声滑入水中。在冰凉湖水的刺激下顿
时清醒了很多,却什么都不想想,只闭上眼睛在漆黑的水中潜泳,仿佛要游向外太空。
我在对岸冒出头来,回望着白色的小帐直发愣。咦!怎么会有人来后山?好像是巴沙,但这么早干嘛?只见他在离开小帐很远的湖畔坐了下来,转首往湖中望来。我如幽灵般无声沉入水中,往他
置身处潜过去。
我若水鬼般在他跟前突然浮出水面结结实实吓了他一跳,但惊魂才定就立即紧张万分地四顾着,口中还焦急低呼道:“快!快上来!”
看把他吓的!我爬上岸,他才神情稍定,边往小帐疾走,边埋怨道:“幸亏没让别人看到,要不我真不知如何向族主交待了。”又苦笑着道:“我就知道不能让胡兄弟住这里的。”
我还没跟他们算帐呢!那根本是......对了!昨晚喝的到底是什么?拜师那次喝醉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不由皱眉道:“那‘不倒翁’到底是什么酒?”
“喝几口问题不大!”他笑得怪怪的,却道:“那是用地卜酿造的酒,在沙下深埋50年才能叫‘不倒翁’,只用在祭神与招待重要客人......”
问题果然在酒中!“地卜是什么东西?”我打断他问道。
他脸微红,却看着不远处的小帐道:“还是穿上衣物后再说吧!”说着就停下了脚步。
我踏入帐内,那女人还是蜷缩着沉睡不醒,就穿了衣物,看着她清纯高雅的面容呆立良久,又深深吐出一口气,揭帐走出。我一把抓着巴沙的胸襟,闷声道:“她是谁?”
他支支吾吾就是说不清楚,却道:“你问族主好了!”气得我真想捏蚂蚁般一把捏死他。
我才放开他,他就指着几米外一个粉红色芽尖道:“这就是地卜。”
我把周围的沙土扒开,两个胡萝卜粗细的红褐色植物根块就显露在面前,形状酷似动物胯下那东西。玉苁蓉?这可是补肾壮阳的啊!怪不得!怪不得当时他们的眼神那么的**!我这个傻冒还大
喝猛喝。对了,那切成一段段的也是,还特别吃得多。他们阴盛阳衰需要那喝了连老人都可以金枪不倒的“不倒翁”,但我......
看来狼头老早就算计我了!这帐当然要算,顺便还得辞行。巴沙红着脸阻止道:“族主最早也要午时才能出来!”
那怎行?上午我一定得离去,就道:“带我去见它,我有重要事情。”
大帽子压下,他只得老老实实带我去。狼头在一个红脸美妇的服侍下终于出来了,睁着朦胧的睡眼,有气无力问道:“昨夜还睡得好吗?”
我就是为这个找他算帐!但这么多人让我怎么说?只得提出辞行!他眼神马上变得清澈,一瞪眼道:“天大的事情也明天再说!今天已经为你安排好了节目!”
“为了争取时间,我宁可穿越沙漠,闯大哥血戒,你说这时间紧迫不?”我推理分析道。看他露出为难神色,我又接上道:“现在不走,那可能以后永远也没机会再来了!”
他鹰眼盯着我,爽快道:“成!”又转首吩咐道:“巴沙,备马!”说着起身,道:“胡小弟跟我来!”
我一看左右无人,忍不住问道:“那妇人是谁?”
“你想知道?”他边点灯火,边看着我认真道。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放弃!我实在不像在感情上再有纠纠葛葛,狼头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那肯定有他的理由。
我们沿着台阶进入地下室,一推开沉重的铁门就看到无数金色的反光。墙上的油灯一亮起,只见百多平方的空间到处都是光亮,中间还有堆积如山的珠宝,看来搜刮的奇珍异宝真是无数了,不过
在我看来异常可笑。守财奴一般守着有什么鸟用?和平年代是垃圾,战争年代更是垃圾,把它们转化成实力才是正道。
打开一道秘门,跟着他进入一个小房间,却是一个小型兵器库。我用力扭曲着把细长的剑,这才知道玛雅的炼铁工艺达到了什么程度,又随手拿起一把弓,居然比我的“易食”没逊色多少。陈列
的矛、戈、刀、剑等各种长短兵器都堪称精品,依次拿了几把把玩,觉得还是一直在用的精钢腰刀顺手。
试试这个吧!狼头突然抛过一把匕首,入手极沉而造型高古,不由一把拔出,清冽的寒光顿时四射开来。我看了他一眼,引匕向旁边的长矛斩去。“叮!”一声轻响,上截长矛掉落下来,下截却
纹丝未动。我拿近匕首细看,只见锋刃处光滑如初,匕身仿佛有一股血光游动,脸上毛孔却一阵颤动。新月一文字?我看到游动的血光中显出淡淡的玛雅文字。我引匕回鞘,一把插入靴内,谢过
大礼。
狼头带领人马亲自送我出沙漠,到优索兰边界虽然只用了一天半的马程,但流沙众多,没有身负异能的他们引路极是危险,这也正是沙漠绿洲可以几千年不受战火侵扰的原因。看着高大的优索兰
城已然在望,想到的却是让我从少男变成男人的美人,心中惆怅若失。忘了罢!还是忘了罢!我一拍马后股往城堡飞驰而去。
第07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