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有些尸身被人处理掉了,而处理的方式是使用化尸水。
“谁干的……”
“或许是鬼也看不下去了吧。”青年想着那日见到的人,淡声道。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那只鬼一直跟着他们,而且窃听了她与他之间所有的交谈。
办完事情后,芙姝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又在那个地方连续观察了几天。
她躺在吴郡最高的那栋酒楼上,以天为被瓦砾为床。
“夏桃慕她没去客舍,只租了一处十几年未曾有人迹的旧房子。”
青年说着,给芙姝递了个热乎乎的烧饼,芙姝接过便张嘴咬了一大口,饼皮嚼在嘴里,上面还有芝麻,嚼久了有点微甜。
似乎是怕她这几日看恶心的事情看多了吃不下,里面还特意放了一点辛辣的胡麻丰富口感。
“好吃吗?”他指尖微蜷,勾着衣角,语调有些不确定。
“好吃,谢谢你。”芙姝侧过头,眼睛弯弯的,亮亮的。
她也将自己的东西分享给他:“这里有一坛酒,你要不要喝点?”
而荀卿只是摇摇头。
不一会,她的目光移至他的手边,拇指上方有一道赤色刮痕,瞧上去是被指甲刮出来的。
“你的手怎么了?”
“切菜不小心切到了。”他赶紧藏到袍下,目光有一瞬间的慌乱。
少女的笑容淡了。
她刚张开口想说点什么,青年又即刻启唇道:“今日我赚到了五百文,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芙姝:“……”
“吴郡的人都嗜甜,我想再做些藕粉出来买,或许会更——”
好字还未说出口,芙姝便抢声道:“荀卿。”
青年怔了怔,那是他从未听过的认真的语气。
芙姝饮了一口酒,被风吹得干裂的嘴唇逐渐染了润意。
“你本来……可以不做这些的,更不该为了我去做。你知道吗,你天生剑骨,手是用来握剑的,而剑只斩邪佞,并不用来弓身摊煎饼。”
“你要走的路跟我要走的路,本不该是一样的路,你该有自己的人生,你该去寻你自己的道,而不是像如今一样,与我捆在一起,将天赋白白磋磨……”
荀卿没有说话。
他静静凝着芙姝,脸色变得极白,嘴唇颤抖着,张合几许都未将话说出来。
芙姝从他的唇语里读出几个字,难道你不懂吗?
难道你还不懂吗……
许是觉得他的目光太过灼人,芙姝只得将头偏过另一边。
许久,她又转过头,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将他拉近自己。
她似乎有些生气,语气十分急切:“那你要我怎样才能懂?你又怎样才能放弃?这样吗?!”
由于与她贴得太近,荀卿甚至能感受到少女嘴唇一张一合时呼出的气息。
凉凉的,泛着清冽的酒意。
见他仍不开口,芙姝逼得更近,就在即将触碰到嘴唇那一刻,芙姝听见他吞咽了口唾沫,猛地将她拉开。
“不……不该是这样……”他疯狂地摇头,颤声道,“是你醉了。”
芙姝只是扬扬唇,没说话。
他换了个位置,坐到了离芙姝有些距离的角落,垂眸望着稀拉的街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芙姝也没去找他,双臂抱着膝盖,头枕在上面睡了一夜。
翌日,荀卿不见了,只留下一纸地址,还有那点银票。
被揉皱又摊平的,染了些微油渍的五百文。
偌大的屋檐上只余她一人。
芙姝又在那里坐了半日,直至日薄西山,月上梢头,她观察到附近的花楼确实没了人客,便打算去寻夏桃慕。
夜晚,吴郡的街头仍旧冷清。
夏桃慕也不知寻了个什么地方,满眼都是断壁残垣,像是某个大家族被抄家连坐过一般。
月照寒衣,芙姝不着急回去,湖边映出她的身影,她索性坐在那里吹了许久的晚风。
本来无风的身后传来飒飒的响动,芙姝警觉地回眸,一道身影一闪而过,闪进了某间残破的府邸内。
芙姝有些好奇,但她也很谨慎,只站在院中瞧了几眼便走了出去。
可当她一抬眸,却发现有个少年穿着残破的褐黄长袍,也没穿鞋,赤脚站在街巷的另一头。
他恰巧站在明暗分界线处,芙姝根本看不清他的全貌,只知那人额上生了五只绀蓝的眼,全盯着她,令她的后背森然发凉。
“你是谁?”芙姝摸上腰间的匕首,缓缓后退。
可是那少年并不答话,跑入了黑暗之中。
“喂!”芙姝喊了一声,往前追了几步,便扶着膝盖停了下来。
她如今没有什么内力,不能冒险,不如先与夏桃慕会合。